“寡人第一次見到林開之時，他還隻是個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我們大概相處了有不到兩個半月的時間，他便急匆匆的從青州返回禹州去了。那一年，即是你們楚國的宣德二十四年。“陳恭微微揚起身體，作回憶狀。

    宣德二十四年嘛？

    林錚的心微微一動，那一年便是整個謎團的開始！

    ”寡人在十裏亭為他送行，當時他問了寡人一個奇怪的問題，時至今日，依舊令寡人無法忘懷。“

    ”什麽問題？“

    ”他問，何為孝道！“

    ”孝？“林錚皺起眉頭，”他問這個幹嘛？“

    聞言，陳恭抬眸飽含深意的看了林錚一眼，道：”看來你真的對自己的生父一無所知。“頓了頓，陳恭又道：”他自然應該滿腹牢騷，也自然應該心存疑慮。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罷了，又怎麽搞得懂當時的那種處境？“

    ”到底什麽意思？“

    林錚快失去耐心了。

    ”有違孝道，這讓他不敢不遵從父王林驍的命令，參與到密謀皇位的計劃之中。可這計劃本身，便是冒著天下之大不違，本身。。。就是活該遭到五雷轟頂的不孝之舉。。。“陳恭長歎一口氣，道：”小子現在的你和曾經的他年紀相仿，如何？假若那個選項放到你麵前，你將如何處置？“

    林錚麵無表情，他低下頭，沒有開口。

    ”是否。。。像現在這樣？一味地選擇逃避呢？“

    忽然，陳恭麵露嘲諷之色，瞥了眼林錚，笑道。

    ”孤遠征燕國並非出於懦弱和膽怯！！“殿下惱羞成怒般的的站起身來，聲嘶力竭的爭辯道：”徐州燕國近百年來始終都是我禹州大楚的心腹之患，時常侵擾我國北部邊疆，燒殺搶掠！孤在年幼之時便萌發了掃蕩燕寇的想法！“

    五歲那年，當林錚在聖山蘭台看到前朝太子林青曾經威震北地，便生出了一較高下的念頭。今天殿下這套說辭，倒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

    ”哼~“左賢王臉上的嘲弄之意更濃，他點點頭，道：”是，講的真是義正言辭！搞得寡人差點兒就信了。“

    林錚不再理會，他明白繼續爭辯下去，隻會將自己的軟弱暴露無遺。他臉色陰鬱的瞪向陳恭，問道：”停下來吧！別在孤麵前逞這些口舌之利了，作為階下囚，王爺未免也太放肆了點！“林錚殿下頓了頓，又道：”講點兒孤想知道的那部分吧？如果王爺不想要小王爺有什麽不測的話。“

    聞言，左賢王臉色一變，”你威脅寡人！“

    林錚兩手一攤，”這不正是最理所應當的嗎？你為魚肉孤為刀俎，這點兒要求並不算過分！“

    陳恭深吸了兩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他妥協了一般，答道：”好吧，寡人就從宣德二十四年談起。“

    +

    那一年，寡人聽聞大梁城中爆發了宮廷政變，前朝太子林青突然發難，憑借著絕然的武學造詣，在戒備森嚴的大楚皇宮中，如入無人之境，刺殺了宣德皇帝。再後來，大楚九殿下林驍在皇宮中設伏，準備擊殺林青，可結果卻是林驍戰死！很奇怪，事後，林青竟是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大梁城，既沒有乘勝追擊攫取皇位，也沒有對自己的殺父弑君的行為做任何辯解。

    這也是二十年來，一直困擾著寡人的難題。雖然後來，隆慶皇帝即位之後，做了牽強附會的諸如林青是為了當年先皇廢黜他儲君之位，宣泄怒火才有了之前的極端行徑。可宣德二十四年那會兒，距離林青被廢黜東宮地位，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這麽久了，為什麽偏偏那一天出手殺人，宣泄怒火呢？

    三年後，一個平淡無奇的早晨，林開忽然出現在寡人的府邸，再相見時，他已不是那個在稷下學宮裏頭角崢嶸的大楚皇長孫了。那一天，林開衣著灰褐色的短襟粗布衣袍，頭頂鬥笠，青色的胡茬遍布雙腮和下巴，猶如落魄的流放者。

    “閣下是？”

    寡人對這個神出鬼沒的家夥心存戒心，但很快便放鬆了警惕。

    林開摘下鬥笠，衝著寡人微笑，“陳講師，別來無恙。”

    由於事隔經年，他又變化極大，寡人竟一時間想不出在哪裏見過此人。再然後，寡人看到了他的那條獨臂！“你的手。。。”

    林開咧嘴大笑，一把抓過另外那條空蕩蕩的衣袖，笑道：“不久前，被一個猶如毒蛇一般的男人給砍斷了。還好，傷口已經愈合，沒那麽痛了。”

    寡人看得出來，在他那故作輕鬆地神態之下，是如同巨獸震動一般的憤怒。寡人不曾揭下他那層倔強的偽裝，因為寡人不敢確定，這些年他是怎樣一路坎坷的走過來的。在不經意間揭下他那層故作堅強的麵具後，他是否會咆哮，會痛哭失聲，會心神崩潰。。。。。。

    “老師想當皇帝，是吧？”

    寡人邀請他到府中的湖心亭宴飲，結果，他剛一坐下，便語出驚人。寡人唯恐隔牆有耳，便屏退左右。“閣下到底是誰？寡人是敬佩閣下高超的武學才對你禮讓有加，可如若閣下繼續這麽口無遮攔，胡言亂語，寡人也就隻好下逐客令啦！”

    聞言，林開陰慘慘的笑了笑，那不像是個年僅二十歲的青年能隨意露出的神情！

    “老師不必遮遮掩掩，因為學生懷有同老師一樣雄心勃勃的夢想。”

    終於，寡人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你沒有死？”

    “死了，現如今，吾名雷海宗，雷澤之雷，海天之海，宗族之宗。”

    寡人死死盯住這個本該已經墮入輪回的男人，喝道：“你又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了？是因為死不瞑目的緣故吧？”

    “是啊，那條噬人血肉的毒蛇尚還存活人間，我又怎肯孤單的死去。”林開的臉色有些猙獰，他喝道：“他殺了所有人！他背叛了所有的一切！然後，他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攫取了原本應該屬於我的東西！我發誓要讓他付出代價，比我受到的傷痛還要慘烈一千倍一萬倍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