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比阿子也曾經迷茫過，看著那些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的街坊鄰裏，他偶爾也會自我拷問：我現在到底是為了上進而忍受必要的屈辱，還是出賣靈魂，自取其辱呢？但這也僅僅是那麽一刹那的事。當他看到餓昏在街道兩旁的村民，當他親眼目睹那些為了一口吃食，而賣兒賣女，剝樹皮，吃草根的村民，當他看到衛隊的人竟然可以用幾口糧食，買走某個村婦的時候。。。曲比的目光更加堅定了。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想淪為魚肉，就要盡力把自己變成刀俎。

    既然是刀俎，傷害別人的同時，自傷幾分也在所難免。

    慈悲心腸，終是百無一用。

    曲比的心漸漸明朗，所以倍加努力的伺候著這群公主衛隊的大爺們。可是這些來自繁華皇城的兵大爺，那裏受得了雙馬寨的清苦日子，沒有清爽可口的西鳳酒，沒有醇香的紹興黃酒也沒有大魚大肉。吃飯的時候沒有唱小曲兒的，就寢的時候也沒有胭脂水粉味兒逼人的女人。

    “真是枯燥啊。”

    某衛兵啃著熊掌嘟囔道。“知足吧，就連這樣的日子也沒幾天好過了。”同桌的衛兵感慨道。“怎麽？”先前的衛兵眉頭一皺。“糧食不多了唄。”“怎麽會？整個雙馬寨的糧食不都在咱們這兒嗎？這才幾天？就吃完了？”

    “哼，剩下的都是些粗糙的吃食，什麽康米，大餅子之類的，這些東西在咱們帝都，可都是喂豬的啊。你好意思吃？我他媽還不願意呐。”

    聞言，那名衛兵臉色一變，他指著一旁走過的曲比阿子，喝道：“狗奴才，一定是你不盡心竭力的緣故！這些村民一定還有儲蓄的糧食。”衛兵頓了頓，揚起了手裏的馬鞭，見狀，曲比阿子臉色狂變，“大人息怒，大人饒命。”曲比勉力的笑了笑，道：“大人，我真的已經把整個村寨的糧食給您們收集來了，村子裏的人現在連一粒米都沒有了。”

    衛兵冷哼一聲，抬手就是一馬鞭打在了曲比身上。他指著一旁路過的村民喝道：“那又是什麽？”

    曲比望了過去，嘴巴不由得長的老大——那名路過的吃瓜群眾手裏拎著條油黃黃的野兔腿，吃一口野兔肉，還會抿一小口香甜的鹿茸，那小日子過的，簡直是愜意。

    曲比傻眼了。這不科學啊，前幾天不還是餓殍遍野的嗎？怎麽轉眼間都他媽變成腐朽的享樂階級了？“混賬！”衛兵一腳踹在曲比的小腹，“無能之輩！”衛兵冷喝道。話音未落，這個衛兵已經走到那名路過的村民麵前，“嘿，你的鹿茸被征用了。”說著便把村民手中的鹿茸爭搶了過來。這可是鹿茸啊，即便是放到鄭國皇城，那也是響當當的佳肴珍饈。即便是他們這些俸祿不低的公主衛隊衛兵，也是極少吃到的。

    曲比不甘心的衝過來，一巴掌將那個村民打翻在地。“混蛋，你家我去過，米倉都被我挖空了，怎麽還有私藏？你想找死嗎？”

    村民這幾天逆來順受慣了，即便是被曲比打了一頓，可也是敢怒不敢言，他唯唯諾諾的答道：“饒命。。。饒命。。。並非是小人藏私，實在是這些吃食，是小人剛剛分到手的。”

    “分的？”

    那名正小口抿著鹿茸的衛兵聞言，不禁虎軀一震，“你的意思是。。。鹿茸其實你們還有更多？”

    “嗯。”

    “混蛋！”

    衛兵咬牙切齒的怒罵一聲，“你們這些刁民真是可恨的緊兒！這些天讓我們這些貴人吃些個粗茶淡飯，你們可倒好，竟然躲在一旁吃鹿茸？混賬！”

    “你。。。”村民委屈極了，明明這些天自己和家人忍饑挨餓，差點兒就一命嗚呼嘍，原本他們是認命了，可是直到今天，餓的僅剩下半口氣的村民們收到了大量肉食，什麽麅子肉，野豬肉甚至是猛獁巨獸的肉！“你這個人！”村民氣極，竟是指著衛兵的鼻子喝道：“你們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敗類，你們搶走了我們的糧食，霸占了我們的女人，還想要我們的命嗎？”

    衛兵受到冒犯般的挑挑眉頭，“你這個賤民，膽敢指著大爺？”

    下一刻，衛兵拔出腰刀，手起刀落！

    曲比阿子的臉上被濺了不少血水，他下意識的俯身看了眼那個村民的無頭屍體，感到腹中劇烈的翻江倒海。“唔~”他趴在地上，死狗一樣的嘔吐起來。

    衛兵輕蔑的看了眼曲比，嘟囔道：“賤民就是賤民，弱雞一樣。”

    看著衛兵遠去的身影，曲比阿子羞憤的握緊雙拳，滔天的恨意澎湃在曲比的胸膛，他不明白，明明自己為了出人頭地已經舍棄了一切，可為什麽到頭來還是一無是處？

    我要變強！我要更大的權力！我要世人都敬畏我，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曲比阿子咬破了唇角，屈辱到淚流滿麵。

    +

    阿木坐在桌子的一角，正享受著阿木日果給自己斟的溫酒。雙馬寨的酒水都是很劣質的，衛兵們不爽它的口感，便沒有強征過去。一塊兒吃飯的人可不隻阿措阿子日聰一家，事實上，這是個大宴習——往年都是秋季狩獵結束後，慶祝大豐收而設。

    阿木一直在喝酒，忽然，阿木日果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阿木有些驚詫的問道：“怎麽了？”女孩示意他看看宴席上的眾人，當阿木抬眸望去時，不由大吃一驚，因為在座的幾百號老少都沒有動筷，而是瞪大了眼眸，直勾勾的望著自己。

    “這。。。”

    阿木心裏有點兒方。

    吉尼英虎笑了笑，道：“阿木兄弟，如果你不動第一筷的話，我們是不敢吃的。”

    阿木看著這幾百號麵有菜色的老少，更是大惑不解，“大家不都餓了很久了嗎？為什麽不吃呢？”

    虎哥正色道：“這次。。。能夠有這麽不可思議的收獲，全要仰仗阿木兄弟你啊。”頓了頓，“你是整個寨子的恩人，大家的主心骨。你不動筷，誰敢第一個吃呢？”

    阿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便笑著吃了第一口。下一刻，數百號村民呼啦一聲響，風卷殘雲般消滅了飯桌上小半的吃食，看來真是餓壞了。忽然，一個漢子站起來，給了自己一巴掌，就在眾人驚愕不已的時候，他朝阿木喝道：“恩人！之前咱們。。。之前都是咱們受了曲比那個小人的蠱惑，實在不該把您驅逐出村寨。。。俺有錯，俺對不住您。”

    聞言，大家都放下了筷子，是啊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趕走了阿木，可阿木不計前嫌，反過來以德報怨。阿木笑了笑，正要謙虛幾句，卻是被人打斷了。

    十幾個虎背熊腰的衛兵衝了進來，為首的那人陰陽怪氣的嗬斥道：“雙馬寨真是個風水寶地啊，大家的日子過的可真紅火啊。”

    吉尼英虎麵色一沉，他趕忙走上前去，行禮道：“大人到此，可有吩咐？”

    “吩咐？不敢。。。老子他瑪德都快餓死了，你們竟然還在此胡吃海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衛兵小頭目忽然變了臉色，揚起馬鞭朝虎哥麵門打去。虎哥身手不弱，肩膀一側，便奪過了這一鞭。見狀，一旁的阿布等人紛紛叫好。衛兵頭目的麵皮有些掛不住，他怒喝道：“你想造反不成？”

    “小人不敢。”

    “哼！”衛兵頭目冷喝一聲，“來人，把吃的都帶走，你們這些刁民餓壞了沒事兒，可軍爺們身上擔著護衛公主的責任，不吃飽了，養足精神，怎麽盡職盡責？所以，以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供給我們，知道嗎？”

    聞言，吉尼英虎等人臉色大變，“大人，我們也要活啊。。。”

    “混賬！”

    衛兵頭目囂張跋扈慣了，那裏受得了這麽婆婆媽媽？

    他拔出了刀：“逼急了老子，可是要殺人的？”

    阿木日果氣極，她哽咽的反駁道：“你們要糧食，可以自己出去打獵嘛，何必搶我們的？”

    衛兵頭目乃是色中餓鬼，他瞥了眼阿木日果，嘿嘿一笑：“沒想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兒，還能養出你這麽水靈靈的妹子。”“行，不吃你的糧食。。。可是軍爺想吃你，好不好啊？”

    話音剛落，衛兵頭目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朝阿木日果撲了過來。小姑娘驚叫一聲，躲到了阿木身後。“小崽子，滾開！”衛兵頭目冷喝道。

    阿木目露不悅之色，“我給你們公主麵子，才沒有痛下殺手。你們可不要自取滅亡才好。”

    “什麽？”

    衛兵頭目似乎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竟是仰麵大笑，“殺老子？你他媽乳臭都未幹的吧？哈啊哈，不是老子看不上你們這幫賤民，整個成鳳軍都沒人敢動老子，嗯！試問？誰敢殺我？誰敢殺我！”

    衛兵頭目哈哈狂笑，張大了嘴巴。

    “我敢殺你。”

    阿木抄起一根筷子，刺入了衛兵頭目張開的嘴巴裏。

    “噗~”

    筷子刺頭了咽喉，從衛兵頭目的後腦勺破開了一個小窟窿。

    衛兵頭目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這些從不拿正眼看的賤民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