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翎怒發衝冠，他想起了那個宮廷裏的長夜，那床榻上逐漸失卻溫度的母妃，想起了這些年自己如喪家之犬一般的苟活著。林翎刺出了手中的匕首，這是用“蒼龍角”鍛造而成的神兵利器，是當年他還是二太子時候，母妃千方百計從皇帝哪兒求來的。他本以為林錚會死，至少也會被自己出其不意的一刺，擊成重傷。但結果令人大失所望。

    蒼龍角”斷裂，而林錚毫發未損。

    不愧是讓義父無比忌憚的存在啊！

    林翎深深地歎了口氣，不甘心的閉上了眼睛，一副束手待戮的模樣。這也怪不得他，隻因為林錚的聲威實在太過恐怖。

    五歲殺人，

    十歲殺敵國皇子，

    同歲敗成名久矣的大燕左賢王陳恭，

    同歲戰平名震禹州的地榜第一人：雷海宗。

    十五歲率孤軍北伐燕趙，轉戰各地，敗盡禹、徐兩州青年才俊。

    無論是被世人鼓吹為什麽稷下學宮“玄黃九子”之一，二十年以後徐州至強者的光明王趙辟疆，還是瀛洲劍聖的得意門徒，有著“一刀斷江”之稱的白發海無涯，亦或是中州浩蕩門曾經的首席大弟子“白俠”方振瀛，即便是這些人群起而攻之，依舊沒能徹底滅殺當時功力盡失的林錚。

    林錚是他哥哥，他小時候最崇拜的大英雄。

    沒誰會比他更了解自己這個哥哥的強大和不可戰勝。

    一擊不能必殺，那麽等待他的唯有死亡。至於反抗？他從未動過這種念頭，也許曾經那個落魄的皇長子他林翎還有逃命的信心，但不一樣了，林錚回來了，這是王者的回歸，氣吞山河。

    林翎閉上眼睛，但死亡並沒有接踵而至。

    國亡了。。。僥幸。。。你還活著。。。”

    林錚沒有繼續大開殺戒，他癲狂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玄之。。。既然你還活著。。。那哥哥便還有希望。。。”他聲音沙啞，似乎正在忍受著非人的折磨和苦痛。

    忽然，嵩山上一聲佛號震耳欲聾，然後一位白衣神僧踏空而來，落在了林翎身後，一把將小男孩攬到了身後，“休要傷人！”了因禪師法相莊嚴。

    林錚聞言，抬起了那雙紅藍兩色的水火眸，冷峻的麵龐上忽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不傷人，不會了。。。”林錚眼中的清明逐漸擴大，但凶性不減。

    別被心中的仇恨支配，你可是禹州太子，千萬年來最傑出的天才！沒人可以支配你，無論是愛恨情仇，還是魑魅魍魎。錚兒，好好靜一靜，聽聽內心的傾訴，我相信你會回心轉意的。”了因苦口婆心。

    林錚低頭看了眼身上流光溢彩的刺青紋身，那是禪宗頂級內功心法之一，達摩普渡鎮圖。

    我會的，但現在我累了，而且傷勢並未痊愈。”

    林錚陰沉著臉色道。

    聞言，了因大喜，“原來你已經清醒了，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隨我去趟幽州吧，錚兒！去見一見諦閑禪師，因為除你以外，他是唯一一個吞服了【黃泉聖毒丹】而沒有沉淪沒落的人。關於你的傷勢，也許諦閑大師傅可以出手相助。”

    林錚點點頭，他瞥了眼了因背後的林翎，欲言又止了片刻，卻是一言未發。而後，他抬眸望向嵩山，頓了頓，“外公他。。。身體還算健朗吧？”

    了因笑道：“大可放心，雍也子前輩業已功參造化，尚有百餘年的陽壽呐。”

    林錚點點頭。

    很小的時候，我便聽過您的名字，俗家的名字。”說這句話時，林錚凝視著了因的雙眸。

    了因搖頭苦笑：“自小僧出家之日起，便已同過往的種種一刀兩斷了。”

    和曾經一刀兩斷？禪師說的可真輕巧，就如同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林錚不屑一顧。

    無非是自斬一刀，甜苦自知。”

    了因目光堅定。“這不是逃避和軟弱，而是犧牲和勇敢！我始終堅信那時候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哈哈哈哈，若真是如此，當年你又何苦遠赴萬裏，從菩提寺趕回大梁城？嗯！還不是不甘心！”

    林錚狂怒道。

    了因麵色一僵，沉默不語。良久，他歎息道：“錚兒，現在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明白這一年來你都經曆了什麽。”“是憤恨，是扭曲，是最赤裸裸的醜陋和歇斯底裏的瘋狂。”“錚兒，你累嗎？”

    林錚神色一滯，臉色陰晴不定。

    你的路才剛剛開始，為什麽從你臉上看到的卻是跋涉了萬水千山後的泥濘和汙濁？你的道才剛剛明晰，為什麽不願意遵從內心，而非要誤入歧途？你太年輕了，不如同我回菩提寺，好好靜一靜，看看那些個被咬牙切齒了無數個日夜的仇恨、憤怒、厭惡是否真的無可救藥，病入膏肓？”

    林錚走上了了因的飛劍，紫芒劃過天際，帶走了無數人熾熱的目光。

    禦劍之術。。。”

    林翎若有所思。

    孩子，入我門下可好？我傳你禦劍的法門！”

    林翎回頭，看到了一個青年道士，他知道這人是誰，因為道人的名頭實在太過響亮——禹州地榜名列第一位！中州浩蕩門的少掌教！年僅二十二歲的天縱之才！

    浩蕩劍仙”李天佑。

    近些年來，禹州最出名頭的風雲人物。

    您要受我為徒？”

    林翎驚喜若狂。

    李天佑寵溺的摸了摸林翎的腦袋，笑道：“怎麽？不願意嗎？”

    那一天，陽光明媚，林翎覺得自己的出頭之日來了，自己終於要告別這暗無天日的運氣了。

    帝國沒了，母妃沒了，錦衣玉食和宮女太監們統統都沒了。

    林翎過著朝不保夕，風餐露宿的日子。

    而這一天，上蒼似乎忽然朝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派了一個強大無比而又風度翩翩的師父送到他身邊。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嗬嗬，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呃。。。”

    林翎遲疑了片刻，從腰上取出了那枚木牌。

    耿忘憂，字樂天。”

    浩蕩劍仙收下那枚木牌，和藹的笑了笑：“好名字，也是好孩子。”

    李天佑的言語意味深長，可惜林翎到底年幼，沒有留意自己師父眼角處吞吐著的攝人寒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