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虎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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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萱對於這個七品綏邊將軍真的沒有太大的感覺,將軍尤其是雜號將軍,放眼軍中那簡直就是和海一樣的多!不過秦萱這個從普通的漢人士兵的身份一路衝到七品將軍,這多少讓旁人眼珠子掉出來,多少鮮卑人都不一定能有這樣的運氣和命。@ 多少人還沒等到建功立業就沒了性命,還別說家中沒有幾分助力的,也升不上去。
    秦萱新鮮上任,手下的兵看她和看龐然大物一樣。她緊繃著臉,不言苟笑,從哪些士兵的麵前一一走過。那些個臉,年輕的,不怎麽年輕的,和漢人沒有多少區別的臉孔,還有高鼻深目的。
    從此以後這些人就是她手下的兵了,也是她的屬下,她打東這些人就不能往西,可是肩上感覺更沉重了點。
    她走過一隊士兵的麵前,眼角的餘光看到熟悉的兩個人影,心跳慢了幾拍。她大步走過去,站到那個士兵的麵前,仔仔細細打量這兩人的臉。麵前兩個士兵,身材都是鮮卑人常見的高挑體型,其中一個高鼻深目,他緊緊盯著秦萱,眼裏似有淚光。
    蓋樓虎齒和安達木的模樣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一個是她在這世上的親人,另外一個是和她從小到大的夥伴。要不是當年安達木母親,那個壯實的鮮卑婦人,當年私下裏頭幫她不少,甚至讓她騎家中的馬,用她兒子的弓箭學騎射。
    她一開始的那些功夫可以說就是在安達木母親身上學到的。
    安達木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秦萱,他和蓋樓犬齒一樣,差點當場流出淚來。在軍中呆的久了,安達木就格外想念靠著單單大嶺的故鄉。那裏有成群的麋鹿和麅子,每日冬日裏頭都能夠獵取到很多獵物,不必像在軍中這般,今日活著,明日就不知道會不會身首異處。
    安達木想起他剛剛進來和秦萱鬥過的那兩個兄弟,如今都隻剩下了一個。身邊原先的夥伴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如今看到秦萱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安達木都快要喜極而泣了。
    秦萱知道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她裝作無事轉過身,大步走開。雖然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威嚴,但嘴角還是忍不住的往上麵翹。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將軍對自個手下的兵們,一開始也不能仁慈,以防手下的兔崽子不把自個當回事。秦萱自然也不會例外,她在這些兵麵前,親自露了一手百步穿楊。
    射箭非常考驗膂力和目力,這兩個不管哪一樣,隻要差了點,基本上就落了下陳,騎射想要百發百中,就更加困難。
    馬是活的,對於奔跑的馬來說,靶子也是活的,想要抓住時機,沒那麽容易。
    得天獨厚和後天的苦練,一樣都不可缺少。
    秦萱在眾人麵前,隔著百步,拉開那張專門為她製造的長弓,她力氣要比常人大上許多,和衝鋒將軍慕容翱一樣,都要用特製的長弓。不然弓箭用不了幾次就會斷開。
    隔著離靶子百步的距離,她從容不迫的拉開弓弦,眼睛眯了眯,弓弦被拉的如同滿月,鬆開弓弦之時,隻聽得“砰”的一聲響,隻聽得破空之聲從空氣中傳來,而後射出去的箭,將百步之外的靶子射了個對穿,力道之強,直接把箭靶給衝落在地。
    雖然早先就有人聽說過秦萱的大力,但是親眼看到可能這是頭一次,打仗的時候,會有一輪的射手對著敵人輪番射擊,等到射過幾回了,才會到騎兵出場。騎兵身上也帶著弓箭,但更多時候是用的長槊。
    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秦萱麵上沒有半點得意之色,這些對她來說就如同喝水一般簡單,使出來是壓一壓這群兔崽子,而不是拿來自得的。
    原先有些鮮卑士兵還有懷疑秦萱的本事,哪怕這些人聽說過秦萱的一些名聲,但是見著是這麽一個麵容清秀的漂亮少年,都有些心裏不服氣。這下全都老實了。
    “你們,一批批的射給我看看。”秦萱手裏的長弓丟給一旁的胡歸,手裏拿著馬鞭拍拍自己的胸口。
    有了秦萱珠玉在前,後麵的鮮卑士兵們多少有些底氣不足。鮮卑人在馬背上長大的,騎射是他們從小就學的東西,但用出來還是各有優劣。
    秦萱讓人百步之外的靶子移的稍微近了些。她百步之外可以穿楊,但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她一樣。就算是給人下馬威,也不必把人信心打擊的半點都不剩下。
    士兵們按照隊列,一排一排論射,射過一輪之後,就會有人將人的成績記下,然後換下一批。
    秦萱以來就考士兵們的功夫,有了她開始的那一下,接下來的那些人都不怎麽和她比了,變成和自己的同袍使勁兒。
    “戰場之上,我要的是進退如一的士兵。”秦萱手掌握拳,放在唇上輕輕咳嗽了一下,“不要逞凶鬥狠,要整齊。”
    她這話出來,士兵們射箭的動作要整齊了許多。
    這邊練兵,那邊也有人來看,不少人都知道秦萱是慕容泫手下親兵出身。親兵的前途都是看主將。主將要他們好就好,要他們不好,那麽前途也就那樣了。秦萱還算是那種運氣比較好的,比她早進去的比德真等人,這會還是個裨將,品級比秦萱這個綏邊將軍還要低。她進去的晚,但是得到的提拔卻是最高的。
    “那就是秦萱,長得倒是和個女人一模一樣。”男人裏頭別說不會嫉妒,男人女人都一樣,嫉妒心那是人的天性。
    “就那個樣子還能使得動那樣的長弓,衝鋒將軍能夠用的動,我相信。但是那樣一個…該別是在將軍的榻上掙來的吧?”這話說的相當難聽了。
    兩個小兵一樣的少年原先也混在圍觀的人裏頭,聽到旁人這話立刻蹙眉,年紀小一點的那個少年站出來,連連冷笑,“你有本事你也去,你是看到了還是怎麽樣,嘴裏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有實證的。”
    “我怎麽了我!”那士兵原先說的唾沫亂飛,心情正好,結果多出這麽一個少年來搗亂,立刻就炸了。
    “不如別人承認也沒有半點關係,何必惺惺作態。”
    “你個兔崽子找死是不是!”罵人的人立刻要撲上來,被旁邊的人按住,“胡比,打起來會招人來的!”
    軍中鬥毆是大罪!一旦被人抓了坐實,打板子還算好,別把小命給丟了!
    胡比看著麵前的少年,肌膚雪白,下巴尖尖,眉眼漂亮精致。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的黃牙,“原來還當是甚麽人物,原來也是和小娘們一樣的……”
    他嘴裏髒的臭的,甚麽都有。慕容遜立刻氣的白了臉,他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環首刀,一雙眼睛盯緊了麵前這個人,隻要這個胡比再說一句,他就拔刀砍了他!
    慕容文見狀,上千拉住弟弟的手臂,他們聽說秦萱做了將軍,雖然還隻是雜號將軍但也是高升,想著過來賀喜一番。誰知竟然會聽到有人詆毀他。
    兩人曾經和秦萱學過一段時間的射箭,慕容翱沒有時間管他們,兩個人又是喜歡走動的年紀,自然是將秦萱當做了朋友。聽到人被這麽詆毀,哪裏會高興?
    秦萱注意到那邊有情況,派了胡歸過去看看。
    就在慕容遜準備捋袖子把胡比給按在地上打的時候,一聲馬蹄聲傳來。“你們在幹甚麽?!”
    胡歸可認不得慕容文兄弟兩個,他隻管來看看,若是真的鬧事,直接讓人捆了送到刑司那裏了事。
    “無事,一場誤會。”慕容文是兄長,沒弟弟那麽衝動易怒,他抱住弟弟慕容遜,對上麵的胡歸道。
    胡歸看出這兩人一個抱住另外一個,看著就是要拉架的模樣。但兩人容貌不似平常人,衣著整潔,沒有平常鮮卑士兵那麽的髒亂,想著應當不是普通人。他有心賣給這對兄弟一個麵子,拉過馬準備離開,但見到另外一隊人,容貌猥瑣不說,身上也不知道幾天沒有洗浴了,渾身上下冒著一股惡臭。
    胡歸做了秦萱的親兵之後,在秦萱的要求下將以前那些習慣都改了個遍,就差沒把頭發給剃掉了。軍中很多人都沒有洗澡的習慣,原本北麵就缺水,還別說洗澡還要燒水,耗費柴火,不如臭著算了。但秦萱這裏卻不是,再怎麽樣至少也的保持整潔,至於虱子,能避免就避免。
    胡歸以前的衣服都拿出去燒了,人在藥湯裏頭泡了好久,才把身上的虱子給清理掉。
    他以前不覺得有甚麽不對,現在確實覺得這些人髒臭的樣子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忍受。
    “……回去好好把頭洗洗,你這一身都快成了虱子窩了吧?”胡歸說完,拉過馬頭就向秦萱那裏而去。
    慕容遜等到胡歸一走,看著胡比隻差沒捧腹大笑了。
    “阿兄我們走吧,不要要和虱子窩說話!”慕容遜孩子氣的拉過慕容文大聲道。
    慕容文看了一眼那邊的秦萱,點了點頭。
    秦萱看了這邊一眼之後,就繼續關注這些士兵了,她心裏打算待會讓蓋樓虎齒和安達木兩個過來一下。
    蓋樓犬齒早就讓她多找找他的哥哥,另外安達木的家鄉那裏,也應該有人送消息回去。想起後麵一個,秦萱就有些頭痛。她家鄉那裏是胡漢雜居的地方,秦家和附近和她有過交往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女孩子。
    萬一讓人送消息回去,露出馬腳可就不好了。
    秦萱心裏有事,看著士兵們操練也就沒有那麽的全神貫注。
    回到自己的營帳裏頭,秦萱自己把身上的甲胄給去掉,丟到一邊。現在還不是處正在外,不必時時刻刻穿著甲胄,她一屁股坐下來,梨塗立刻取來溫熱的馬奶還有其他的東西。
    不多時,外頭進來了兩個大漢。正是蓋樓虎齒和安達木。
    蓋樓虎齒見著秦萱,還單腿跪下,右手握成拳頭敲在自己的左肩膀上,“小人拜見將軍。”
    安達木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後來才學著蓋樓虎齒跪下來。
    “起來吧。”秦萱咳嗽了一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等到兩人起來,她請他們坐下,梨塗給這兩人都端來了奶酒和其他的吃食。
    現在還不是打仗,秦萱這個綏邊將軍的飲食比下麵的人還是要好上一些,她以前也積攢下來不少的家當,不然也養不起奴隸還有親兵。
    秦萱讓梨塗先出去,等到穹廬裏頭就剩下三個人之後,三人麵麵相覷了好一會,誰都沒有先動,最後秦萱有些受不了,她伸直了雙腿,“別愣著,都吃啊!”
    這一下算是把兩個人的魂給拉回來了,安達木對秦萱憨憨一笑,抓起個奶卷咬了一個,“好久都沒有吃到這麽好吃的了。”
    奶酒和奶卷都是新鮮的,安達木已經很久沒有吃掉這麽些新鮮東西了,一時間嘴裏頭塞的滿滿的,說話都發不出聲音來。
    蓋樓虎齒對著秦萱一笑,笑的有幾分不好意思,“沒想到能夠遇到你。”
    他已經到了百夫長的位置上,今日見新上任的將軍,沒想到竟然會遇見秦萱,也知道這位將軍是個漢人,但一直沒往心裏去,誰知道會這麽巧呢。
    “看到你還好,我就放心了。我每次回去,阿婆和犬齒都要我問問你。”秦萱從主座上下來,拿起案幾上的馬奶給蓋樓虎齒倒上,“家裏都很擔心你。”
    “我沒事。”蓋樓虎齒比不得秦萱,他留在軍中不能回去,就算是想家,也隻能想,至於回家,看哪天仗打完了,或者是自個沒了,能夠留個東西送回家中。
    “沒事就好,犬齒那個小子可是問了我好幾回了,可惜在這裏打聽也不方便。”秦萱說著把一碟熱乎乎的奶糕朝著蓋樓虎齒推近了些。
    “那小子現在怎樣?阿婆還好吧?”蓋樓虎齒笑嗬嗬問。
    “阿婆身體硬朗著呢。還能一個人幹活。”秦萱以前考慮到賀拔氏年紀大了,行動不便,特意給家裏添了一個助手,結果賀拔氏還是能自己幹,就自己幹,不假手於人。“至於犬齒,煩惱著女人呢。”
    “這小子那點兒出息!”蓋樓虎齒笑罵,嘴裏在罵,臉上在笑。他看著秦萱,歎了一聲,“家裏就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