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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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慕容奎耳中,慕容奎大怒。作為一個父親,他或許對自己的兒子沒有那麽疼愛,但是有人想要謀害他的兒子的時候,這位年紀已大的燕王,像一個發怒的雄獅,在屋內徘徊不停。
“查,立刻給我查!”慕容奎兒子不多,就這麽幾個,雖然也有妾侍又給他生了好幾個,但是那些個奶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長大。比起那些還在滿地亂跑的幼子,慕容奎難免更擔心慕容泫這個能幹兒子的安慰。
“那個高玉淑,不管如何都要從她嘴裏掏出誰是幕後使者,另外派人去和高句麗王說,他是不想要他老母親的命了!”
這話已經說得透出了幾分殺氣,如果這件事被證實是高句麗王策劃,那麽殺高句麗王母慕容奎不會有半點猶豫。
因為這件事涉嫌了謀害一軍之將,立即就有人去辦了。薊城到底是離高句麗遠了些,要是還在龍城,傳信也方便的多。
高句麗王自從丸都城被慕容大軍攻破,甚至燒毀宮室,帶走高句麗幾代積攢下來的家業,還更別說之前挖出了前一代高句麗王的墳墓,帶走了棺槨。
高句麗大敗之後,高句麗王國力幾乎被完全摧毀,對慕容鮮卑隻敢戰戰兢兢侍奉,每年都要向慕容燕國供奉大量的人參鹿皮良犬,國內貧瘠。當高句麗王聽到這個消息,他當場差點暈倒,當著燕使的麵哭出了聲。
高句麗王這邊向燕使哭訴自己的無辜,那邊燕王已經派人提審高玉淑。
高玉淑在慕容泫府邸裏頭的私牢裏頭已經呆了一段時間了,那段時間慕容泫令人不能讓高玉淑死了,所以用刑的人會注意著點兒,甚至還會給她上藥。但是這對高玉淑來說並不是好事,她在私牢中受盡折磨,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而且女子入獄,一旦進去幾乎就是名節全無。
哪怕這個世道沒有人在乎那個東西,但對於女子來說,還是噩夢一樣的存在。
高玉淑被燕王派來的人審問的時候,已經瘋瘋癲癲,幾乎連人都認不出來。
“你為何要刺殺輔國將軍?”
“我殺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全家,哈哈哈哈!”高玉淑神情癲狂,麵上扭曲,審問的人靠近她就能聞到從她身上聞到一股濃厚的酸臭味。
“這麽說來,你是有預謀的。”派來審問高玉淑的乃是掌管薊城治安的陳蒼,陳蒼是漢人,處置犯人很有一手。被慕容奎派來審問高玉淑,高玉淑一看就知道已經瘋了,陳蒼眯起想起盯了她一會。
身邊人瞧著高玉淑麵上癲狂,前言不搭後語,過來和陳蒼說到,“陳公,這高氏看來已經瘋了,從她嘴裏能夠問出實話嗎?”
一個已經瘋了的女人,從她的嘴裏能夠問出什麽話來?
“你怎麽知道她瘋了?”陳蒼抬起眼瞟了身邊的小吏一眼,“萬一這個婦人是裝瘋賣傻呢?”
陳蒼說著又瞥了高玉淑一眼,他見過的犯人車載鬥量,不可勝數,什麽人沒有見過。像這種裝瘋賣傻,以求脫身的犯人,他已經是見的多了。
“來啊,用刑。”陳蒼掌管刑罰這麽多年,心早就和一塊石頭似得,莫說眼前這人原本就是刺客,就算被牽連的人,他也能照樣用刑。
小吏不敢再多言,聽到陳蒼這麽說,立刻揮手讓人把燒的火熱的烙鐵從炭火中取出來。
陳蒼雙手背在背後,看著癡癡發笑的高玉淑眼神冰冷,“高氏,我勸你還是招了的好,免得白白受這皮肉之苦。”
高玉淑看著那塊燒紅了的烙鐵,她越發瘋狂,“你來啊你來啊,你殺了我!”
“大王不會要你死,大王已經派出使者前往高句麗,責問高句麗王是否知道此事。”陳蒼看高玉淑和看蠢貨沒有區別,這樣的身份原本就尷尬,若是一心侍奉也就罷了,偏偏不安分,不安分也就罷了,竟然蠢到自己親身上陣。
他難道不知道她在燕國裏頭代表的不僅僅是她自個,還有高句麗的父兄,甚至還在燕國內做人質的祖母麽?
聽到高句麗三個字,高玉淑神誌恢複了些許清明,不過很快又瘋癲起來了,“是慕容泫害的我這樣的,是他!要不是他打過來,我才不會是這幅模樣,他該死,他全家都該死!”這話說的就相當誅心了。
陳蒼聽著高玉淑滿嘴瘋話,再也沒和她磨嘰,直接令人將那塊燒紅的烙鐵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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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奎一麵讓人去審問高玉淑,另外讓人查那些原先高句麗來的女人們,那些女人絕大多數是高句麗王的妾侍和女兒,攻破高句麗之後,這些被俘獲的女人們也就成了慕容家的妾侍。但是這麽一件事出來,誰還敢留她們,萬一也是高玉淑的同謀呢?
頓時慕容家裏也是一番小小的熱鬧。
慕容奎派出去向高句麗王問罪的使者之後,大手一揮就給兒子加了一百多的武士。老子對兒子,隻要正常一點的,總是格外大方。
等到命令一下,他歪在床上和徐醫說話,“你說這人老了,不但不得清淨,反而還有那麽多事。”
徐醫笑了笑,他把手裏已經製好的藥膏端上來,給慕容奎敷藥,慕容奎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隻有一個小小的尾巴在那裏,但徐醫還是每日給他換傷口的藥膏。
“做父親的就是給兒女操一輩子的心。”徐醫對慕容奎笑道,“哪家哪戶都這樣,畢竟孩子再怎麽年長,也比不得父母有見識,有個不妥當的事,也常見”
“嗯,說的也是。”慕容奎點點頭,“我這會啊,也就是擔心世子。”
徐醫是給他治病的,醫術好,為人也好。重要的是他和其他的漢人士族還有其他的鮮卑部落大人沒有多少關係,和他說話起來要輕鬆不少。
徐醫讓侍女將慕容奎身上的袍子解開,他在慕容奎這裏待久了,知道慕容奎有時候根本不是想要和他說甚麽,而是找個人把肚子裏頭的牢騷話刮一刮。
衣服褪去,露出肚子上的傷口,徐醫彎下腰來,處置慕容奎的傷口。當初他把傷口附近的腐肉剮去,到了這會肚子上頭老大一個疤,用甚麽玉容膏也沒有多少用處了。
當然慕容奎也不在意自個肚子上都多一個疤痕,畢竟他從少年時代開始就活躍在沙場上,身上多處幾個疤來,他還格外得意。
隻不過這個疤不是敵人留給他的,而是賀蘭氏一刀捅的。
“大郎那個性子,我還真的不知道要說甚麽才好。”慕容奎想起嫡長子,就忍不住歎氣,這個孩子沒甚麽不好,讓他鎮守都城的時候,都城的一切政務都有條不紊,那些個漢人士族也對他甚是稱讚。
但是知兒莫如爺,慕容奎哪裏會不知道慕容煦的毛病,這孩子和當年的他一模一樣,都是不喜歡父親喜歡別的兒子。
慕容奎當年自然不覺得自個的嫉妒心有甚麽,但如今這事兒在自個的兒子身上來一圈,他就隻覺得心塞。
比起嫉恨弟弟得寵,在他死後指不定要幹出甚麽事來的,他還是喜歡能夠好好照顧弟弟們的。
沒有一個父親,希望自己死後,兒子們就打的死去活來。哪怕他當年就是這麽做的,慕容奎有些後悔當年聽了裴鬆的話,裴鬆當時是和他說甚麽以庶代嫡,國之不幸。
他那會聽著覺得挺嚇人的,可是這回覺察出味兒來,覺得自個就是被忽悠了。鮮卑人不講究漢人的那一套,好不好!慕容部以前還給庶子分一份很多的財物牛羊,不比嫡子少。這在漢人看來也是失禮的。
“徐大夫,你說我當年聽了那些漢人的話,立大郎做世子,是不是錯了?”慕容奎道。
“大王,我隻是一介草民,這種事問我,我也是一問三不知。”徐醫是慕容泫推薦上來的,但是他和慕容奎在一塊,就沒聽過他給慕容泫說話,“不過,我雖然不懂,但也知道這件事是大事,大王再多看看吧。”
話聽著像是給慕容煦說好話,可是再仔細品味一下,總有那麽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慕容奎點了點頭,他不過隨便和徐醫一說,但這話也是說到他心口上了。
“如果大郎自己能夠想明白了,那最好。”
慕容奎派出去分到慕容泫府上的那些武士,第二天就來了。
名冊也交到了慕容泫的手裏,這些人都是出自慕容部下的鮮卑部落,每個人都是身家幹淨,查的清清楚楚的。這樣的人用起來,不怕他們會和外頭的人有個勾搭,畢竟身家性命都在主人的手裏攥著,隻要不瘋都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慕容泫之前讓人審問高玉淑,沒有多少結果之後,幹脆用這件事來給自己增加些許好處。他從不能讓這事白白的就這麽過去了,他將手裏的那份遞給秦萱,“你看看。”
這麽一百多個人,人算不上很多,但重要的是背後的用意。
秦萱伸手結果,她翻了一下,上麵一通的鮮卑人名,有些奇怪,“都是鮮卑人?”
慕容燕國的境內漢人不少,燕軍裏頭也不再是關外的那種作風,軍中不禁有鮮卑人,匈奴人,也還有為數不少的漢人。早就不是之前的鮮卑人滿天下的情況了,慕容奎給兒子的那些守衛全部都是鮮卑人,這是擔心這些人會被別人收買?
“大王是擔心出內鬼麽?”秦萱對鮮卑人部落裏頭的那些事知道一些,這些人應當是出自慕容部下的那些部落,以部落為單位,因為身家性命都在領主的手上,就算有個異心,也要掂量一下自己全家老小的命。
“看來是這樣。”慕容泫笑笑,“待會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們。”
“要看也應該是你去看。”秦萱知道慕容泫這麽做想要自己在新來的人麵前樹立威信,不過她還不想管這事,樹大招風,軍中那些鮮卑將領的敵視已經夠讓人頭疼的了,她還不想又來一次。
“對了,你家裏的事怎麽了?”慕容泫把這件事輕輕放過去,和秦萱說起賀拔氏來。
賀拔氏年紀大了,經不起長途跋涉,慕容泫覺得老人家留在龍城的幾率大些,前生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和秦萱相識,對她家裏的事也不是知道很多。
“信才送出去,這會恐怕沒有送到。”秦萱說著就歎口氣,這會送信完全靠人腿,一封信送過去,最快也要一個來月才能送到。送到的時候,說不定她已經跟隨慕容泫再次出征了。
“到時候我讓人看著,給老人家多送去些東西。”慕容泫想了一下,秦萱家裏也就剩下一個老阿婆,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蓋樓犬齒當然是個可靠的人,但是蓋樓犬齒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他要幹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有心照顧也不一定照顧的過來。
“再要不然,就在薊城裏頭安置一個宅院,把老人家妥帖的接過來,安享天年。”慕容泫道。
“你說的輕鬆,可是阿婆年紀大了,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經得起顛簸了。”秦萱記得上回從大棘城遷到龍城,老長的一段路,賀拔氏都是在馬背上,到了龍城也是難受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是留在龍城,你也不能放心吧?”慕容泫遞給她一杯熱水,輕輕說道。
“還真的不能放心,以前有大軍留守在龍城,治安還算是不錯,可是……大軍走了,我擔心會有宵小。”秦萱記得秦蕊的容貌已經一日比一日明麗,鮮卑人中風行童婚,有時候男子七八歲就可以嫁人。
她是和賀拔氏說過,要等到秦蕊十六七歲之後再說,但架不住萬一有人動搶婚。鮮卑人的搶婚製度讓秦萱憂心忡忡,她現在人不在他們身邊,萬一有個混賬東西把秦蕊給搶了,她是真的鞭長莫及。
秦萱恨不得慕容家的漢化一日行千裏,趕緊把這個討人厭的搶婚製給廢除了。
“那還是接過來好了,有大王在這裏守著,再亂也亂不到哪裏去。”慕容泫道。
“那麽住在哪裏?”秦萱還有問題,人接過來之後呢?總得還有地方住吧,還別說到時候一定要添上幾個奴婢來伺候。不是她被這個*的世道所侵蝕,而是賀拔氏年紀大了,真的需要人來照顧。
秦萱每回都將自己的積蓄捎回去大半,現在手裏的錢雖然不少,但是在薊城立刻安置下一所房舍來,還是有些困難。尤其還是好路段,出行方便的,價錢更是不便宜。
秦萱想了好一會來錢快的辦法,對於鮮卑人來說來錢最快的莫過於去草原上套野馬,不過薊城可沒有野馬給她套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給你辦好便是。”慕容泫笑道,秦萱擔心的那些事在他看來完全就不是事,他手下的屋舍也有很多,這薊城已經建成了許多年,房屋眾多,大軍入城的時候,秋毫無犯,那些石姓的太守等官吏留下來的院落更是多。有些都是鎖起來了,沒有人居住,慕容奎對兒子們很是大方,基本上每個人都分得了幾套。
慕容泫拿出一套來正好。
“這不行。”秦萱想都不想,直接就搖頭,她這會和慕容泫隻能算是上下級關係,有見著上司那麽積極的給下屬的親人安排住處的嗎?
“為何?”慕容泫聲音沉了下來。
“不合適。”秦萱滿臉的為難,她咬咬牙,打算把自個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買個小院子給賀拔氏住。
她不能夠老是從慕容泫在這裏拿,拿著拿著,日後成了習慣,那就真的不妙了。
“為何不合適?”慕容泫還上了勁兒,似乎不問出個結果來還不罷手了。“不過就是一樁小事,何必還講究甚麽你我?”
男女相處之道,就是再也分不清你我,甚麽東西都不要分得清清楚楚。分的太過分明,涇渭分明的後果也就是兩人感情隻是那樣,哪怕彼此分開,也沒有甚麽好心痛的。
他想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
“怎麽說,”秦萱看著慕容泫一定要問出個因由來,不禁幹脆把話和他說開了,“我不能總是靠著你啊,而且老人家心裏頭和明鏡似得,弄個大宅院給她,她也一定能夠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賀拔氏年紀大了,但是耳聰目明呢,這位老人家從來頭腦清楚。而且信奉的就是不白白占人便宜。要是被賀拔氏看出來居住的院落是慕容泫出的,她肯定不會住下,到時候折騰個幾回,秦萱都擔心賀拔氏的身體熬不住。
何況她又不是沒有錢,隻是置辦不起最好的屋子罷了。不一定非要慕容泫來幫忙。
慕容泫聽了她的話之後,眼裏露出失望,坐在那裏不說話了。
他已經不複當年秦萱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麽陰柔,慕容泫的身量已經完全長開來,麵容上也多了許多陽剛之氣,可是他眼睛裏露出失望來的時候,秦萱差點沒有一頭栽倒。
那雙眼睛裏頭的委屈是怎麽回事!
現在慕容泫這模樣還真是像在說:寶寶委屈!
神馬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