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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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閔那話一出來,眾人靜默,誰都知道這位陛下獨斷專行,鮮有聽進人言的時候。當年殺胡令下了之後,對胡人又偏偏想著要拉攏。政令朝發夕改,如何能行的通?有人勸誡倒是掉了腦袋,一直到魏軍在胡人的合力圍剿之下,吃了大虧,才知道給死了的人平反,可是平反有何用?人已經被殺了,再追贈也隻是做給活人看的了。
帳子中好幾個人臣子聽到冉閔這過於自負的話,一時間麵麵相覷,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今鮮卑氣盛,慕容部也不是當年遼東的一個小小部落了。何況就是在趙國鼎盛之時,慕容燕國也毫不相讓,將趙軍擊敗好幾次。我寡敵眾,且糧草不足,這如何要和燕軍抗衡?
司徒劉茂上前,“陛下,此時並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如同車騎將軍所言,如今我弱敵強,實在不好於其正麵交鋒,應當避其鋒芒,以待敵軍疲憊之時。”
“司徒難道也對朕沒有半點信心?”冉閔聽了此話大為不悅,“朕自從首次出征之外,鮮有敗績,就算是羯人和羌人,朕也一雪前恥!”
上回五胡集合,氣勢洶洶,冉閔麵對胡人大軍打了敗仗,而且還不止一次,不過也虧得羯人急於求勝,被他鑽了空子,逼的剩餘的石氏子孫遠走建鄴。建鄴的晉人怎麽可能放過當年永嘉之亂首惡的子孫,不管男女,直接全部誅殺。至此,石氏羯人一脈全部斷絕。
這件事對於冉閔來說是極其值得自傲的,如今他就算暫時勢弱,但也不至於要避慕容燕國的鋒芒。
“……”劉茂見冉閔聽不進去,不禁大為著急,“陛下!”
“好了,司徒不必多說,朕心裏有數,等到斬下慕容泫的腦袋,我們還要回鄴城好好祝賀。”說罷,冉閔也不想要和手下的臣子多說,直接就轉過身去。
這樣子已經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幾個人從帳子內出來,互相看了一眼,麵上有苦笑。車騎將軍張溫對司徒劉茂和特進郎閻均長歎一聲。君王聽不進去他的話,一意孤行,他也是沒有辦法,如今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或許依照那位陛下的勇武,能夠有一線生機。
“車騎將軍,前路好走。”劉茂拱手道。
這話語聽在耳裏無盡的淒涼,張溫不由得愣了一愣,“司徒這是……”
“無事。”司徒劉茂搖頭。“我等先行告辭了。”
說罷,再對張溫拱手,兩人離去。
劉茂和特進郎閻均到了帳子內,兩人相望苦笑,以一萬人對燕國數萬人之眾,而且這支大軍的主將並不是什麽昏庸之人,恰恰是從無敗績,擊退曾經不可一世的趙軍的慕容泫。
兩人比較起來,那可真是不分伯仲,可兵力如此懸殊,冉閔也不是善用計謀之人,如何得勝,實在是叫人無從想起。
“陛下此次出征,恐怕是回不來了。”劉茂對閻均說道,他起身將自己放在木架子上的佩劍拿出來,劍身緩緩抽~出,劍身映照出來的寒光照在眼上。
“司徒!”閻均見狀,不由得失聲道。
“我又為何要等著被人誅殺呢?”劉茂說完,手裏的長劍完全□□,眨眼間就對著自己的肚子狠狠刺了下去。人一般對自己下不了手,但是此刻劉茂卻是用劍刺穿了自己的腹部,一時間鮮血如注。
閻均含淚扶住他,“司徒說的甚是,君王不聽諫言,這不是我們的罪過,但是這恥辱也不應當是由我們來承受。”說罷,也一道拔劍自刎。
這兩人的屍體是第二日才被發現,報到冉閔那裏,冉閔直接黑了臉龐。司徒是三公之一,他自殺可不是這麽簡單,簡直是衝著他的臉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葬了吧。”冉閔道。
所謂的葬了,也就是簡單的做一個薄木棺材把人給放進去埋了。這會大軍在外,軍糧都沒有著落,士兵們甚至已經開始吃樹木草根了,若不是對付燕軍必須要用馬,恐怕這會連馬都殺了吃肉。這種情況下,哪裏可能還有力氣來給兩人厚葬,能有個葬身之地就不錯了。
此事吩咐下去之後,冉閔集聚兵士,改變了原先之前要去中山找燕王慕容奎決戰的心思,他昨夜說的那話是氣話,如今死了一個司徒和特進郎,腦子清醒過來。慕容泫已經擁兵數萬,兒子都已經這樣了,做老子的手裏恐怕兵更不少。
就算要打,也得把慕容泫引開離他老子遠遠的地方才好一舉殲滅。他聽說過這個年輕將軍的事,要是打敗了他,甚至砍了慕容泫的腦袋,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那都是長臉的事。
*
慕容泫是沒有和冉閔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冉閔突然改變逃竄路線,甚至有向常山以南轉移,他立刻命令人加快速度追上冉閔。
兩軍在魏昌就打了起來。
秦萱所在的隊伍也參戰了,燕軍的人數是魏軍的好幾倍,但是這個冉閔乃是和西楚霸王一樣的人物,為人悍勇,就算是慕容泫,也不會小看他。
秦萱和那個魏國皇帝親自交過手,知道這家夥真的拚命起來,恐怕要調動五六百人以上對他進行圍剿,這還是最基本的。要是斬殺,那麽要的人數就更多了,而且要做好傷亡慘重的準備。
“對付魏兵,你們記住,不能夠讓他們有集合起來的機會!”秦萱大小是個將軍,軍令如山,但她可以對手下的士兵們進行訓誡。
她之前已經和魏軍尤其是冉閔帶的那一支打過正麵,當時她也隻是猜到了那個大將的身份,但是沒有和手下人說。後來那些人從別處知道了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和哪個交上手之後,一個個目瞪口呆,回頭就直接慶幸自己還活的命在。
“將軍我們都聽你的!”有士兵叫道。能從那個人的手裏活下命來,他們都認為是秦萱指揮得當,時散時合,讓對方一拳頭打個空,軟綿綿的用不上勁,所以他們這一隊還是傷亡最少的隊伍了。
有才智有武力,這樣的將軍怎麽會得不到手下士兵的擁戴!
“好,既然都聽我的,那麽就照著我的話去做,專打落單的,如果他們集合起來,立刻避開。畢竟這些人的馬不多,他們兩條腿,身上那麽重的鎧甲,就算四肢地上爬也比不上你們跑得快!”
秦萱這話一出來,士兵們立刻哄然大笑。
專門對付落單的,分而化之,這種辦法或許有些卑鄙,但誰也不敢說這麽做不對了。
秦萱見著士兵們都聽在心裏了,心下也安穩了許多。冉閔聲名在外,她對付他的時候,也是很吃力的,三四百人恐怕都攔不住他。有這麽一個饒勇的大將,手下的那些兵士隻要不是太慫,基本上也差不到哪裏去。因為慫的都已經死光了,這種將領秦萱心裏清楚,自持武力,哪裏危險就往哪裏去,手下的兵士要是實力不濟都已經死了。大浪淘沙之下,剩下來的恐怕都是些精銳了。
對付他們,如果沒有十足把握,那麽就拖死他們!反正自己這一方,看起來才是拖得起的那個,有時候打仗,並不是完全的正麵杠,而是雙方國力的比拚。持久戰就是這麽來的。
這一頓訓完,接下來就是他們出發了。
秦萱不喜歡做前鋒,前鋒的壓力太大,傷亡也是最慘重的。可惜她就沒有做過一次掃尾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帶著人衝上去。她衝最前麵,把人殺一片了事。
說起來真是憂傷。這回也是一樣,掃尾的事兒輪不到她來,因為隊伍裏頭之前已經死傷過一回,重新安排進來的人還沒有完全適應,所以衝鋒那活輪不到她頭上。
她是在中間的位置,帶領手下兵士跟在前鋒軍之後。
戰鼓擂動,軍令都是由傳令官手裏的旗幟來傳達。
前鋒衝鋒,後麵跟上。
秦萱的隊伍跟著她照著以往的速度,穩穩前進,不快也不慢。不見有任何著急也沒有任何的倦怠。
前鋒很快就和魏軍的重裝步兵對上,步兵作戰需要依靠軍陣,而且擅長於叢林作戰,對付這種重裝步兵,比一般的步兵還要難對付一些。
不過有時候實力對比過於懸殊也不必在乎那個。
秦萱帶人和魏軍交匯在一處,那些想要靠近她的魏兵還沒有靠上前來,就已經被她手中的馬槊挑破了喉嚨。
鮮血用馬槊鋒利的刀刃上噴濺上來,那些魏兵根本就不能靠近她身邊,有些才要殺過來,就被馬槊挑破了最為柔軟的肌膚,被挑飛出去。
四處廝殺聲整天,秦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殺敵上,跟上前麵的速度。
重甲起兵不比輕騎兵,不說身上有厚重的皮甲,手裏還有盾,起兵的環首刀砍來,他們就會有盾擋住。
秦萱手中馬槊重重敲在一個魏兵的盾上,刹那魏兵手上的盾四分五裂,力道之大直接將那人的手骨震碎。
胡歸等人因為秦萱在前頭開出一道血道來,他們身上的壓力小了不少,同時也士氣振奮。跟著這位將軍,在他的身後,他們無所畏懼。
秦萱的力氣極其大,手裏的馬槊虧得是木胎包鐵的,不然換了個平常的來用,不出幾下就會被她給折斷。
她如同入無人之境,有不怕死的衝上來,立刻被她殺於馬下,殺到緊張處,她一手持槊,另一隻手從背後抽出環首刀來,直接劃下。頭顱從脖頸上直接飛了出去,咕嚕嚕的在地上亂轉,沒了頭顱的屍體軟綿綿的倒下去。
鮮血陣陣,很多人都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都已經身首異處。
秦萱沒有折磨人的愛好,對人都是一刀致命,如果下刀過急,那麽直接砍下手臂。
人骨不說十分堅固,但也是個硬物,想要一刀砍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秦萱帶著手下的人奔波幾場,沒有想到她這裏還前後如一,遙相呼應。前頭的前鋒卻已經奔逃了。
“前頭是怎麽回事!”前頭的前鋒已經奔逃,所有的壓力全部在了後麵的部隊身上。胡歸狠狠砍了幾個人,都快要罵娘了。
秦萱的饒勇讓身邊的親兵壓力並不是很大,他們隻需管好自己就行。但是前頭黑壓壓的衝過來,實在是有些叫人吃不消。
前頭的年輕將軍,臉上滿是血汙,隻有一雙眼睛亮的嚇人,這會已經看不出原先俊秀的容貌了。
她手裏一刀一槊,左劈右砍,密不透風,殺人如麻形容眼下的情況半點都不為過。
前頭的前鋒跑了,但是後麵又來了一個殺人狂魔,這讓打算追擊的魏軍措手不及。這一支並不是中軍,前頭衝著的人渾身浴血,雙眼冰冷無情,那個一個個的人在他麵前,不過是不會動的木偶,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劈作兩半,裏頭的內髒嘩啦一下留了滿地。
秦萱看到一個鎧甲和身邊人完全不同的人來,她狠狠扔掉手裏已經卷刃了的環首刀,拿起腿邊的弓箭,一弓三箭,瞄準便射。
從搭弓上箭到射出,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沒有半點停頓。
對方那個將軍隻來得及說出一個“上”遠處飛來的箭就直直貫穿了他的喉嚨。
頓時,這一支正麵迎上的隊伍,群龍無首,陷入一片混亂。
待到鳴鼓收兵,秦萱帶著手下人回來,發現情況好像不對。比較與她手下的人馬背上掛著的人頭,其他人基本上無精打采,瞧見他們這一隊人馬屁股後麵的人頭,還衝過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這是怪物吧?”
“沒搞錯吧?”
“天呐,真是太厲害了!”
四周都是交頭接耳。秦萱一臉的不自在,這是出了啥事兒?
作戰的時候,都是由將軍們自己帶人去打,遇上誰就抓住劈頭蓋臉一頓打,彼此之間的消息並不靈通。所以秦萱也不知道其他人發生了什麽,隻不過看這些人的反應,似乎不怎麽好?
慕容泫坐在帳子內,聽著有幾個軍潰敗的消息,麵上沒有半點波動,似乎敗的不是燕軍似得。
“將軍,綏邊將軍那一支回來了,帶回了敵軍的腦袋。”悅壽從外頭樂顛顛的跑進來。聲音裏頭都帶著顫音,他知道這次和魏軍作戰,好消息少,壞消息多。但是沒有人不願意聽好消息,尤其這好消息在一堆壞消息裏頭,看起來那麽多可貴!
“真的?”慕容泫先是一愣,而後笑起來,比較方才的麵無表情,慕容泫這樣倒是讓在場的人統統鬆了一口氣。方才慕容泫麵無表情,無喜無悲的模樣,哪怕他一個字沒有說,也沒有發火,但讓人從腳心就竄起一股冰冷直衝顱頂。
“是真的!”悅壽連連點頭,一副生怕慕容泫不相信的模樣,“營中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強的多。”慕容泫麵上的笑意越發的濃,“好,做的甚好,讓他進來。”
悅壽一聽也不等讓別人去,自個就腳下抹油跑的飛快。他的哥哥在一旁看的隻瞪眼,裴敏之對慕容泫拱手,“恭賀將軍了。”
“此事不值得恭賀。”慕容泫道,這會裴敏之已經是慕容泫的參軍,做了參軍。
不多時,秦萱進來了。她一進來,裴敏之差點就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他自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至於打仗廝殺那都是手下人來,不管是大將還是參軍都應該在一旁指揮,而不是下場去砍殺。所以他還真的沒見多那些才從戰場下來的將軍。
秦萱來之前特意洗過臉了,她人殺的太多,一頭一臉全是血,當然都是別人的,不是她自個的。血液幹涸之後就難以清理,所以她哪怕是把自個臉都給搓紅了,還是一身的狼狽。
慕容泫是沒有驚訝的,他自己就親自廝殺過,知道她這樣相當正常。
秦萱來了之後站在那裏,瞧見裴敏之目瞪口呆,幹脆扭過頭去不看他。她見著慕容泫麵上帶笑走過來,立刻垂下頭去,“小人拜見將軍。”
“綏邊將軍。”慕容泫茶色的眼睛裏頭,笑意清淺,他一點都不在乎秦萱此刻渾身上下濃烈的血腥味道,“你能夠平安歸來,我很欣慰。”
“屬下不敢。”秦萱這會也知道外頭是個什麽狀況了,冉閔果然是不虧猛將之名,和當初的西楚霸王也沒有多少區別,他真的隻是憑借手裏的一萬人,把慕容泫手下的人衝的七零八落,雖然燕軍潰敗之後迅速集合,沒有傷到元氣,但作為主將這也實在不是長臉的事。在這種情況下,她有斬獲簡直是鶴立雞群。
“你我不必客氣。”慕容泫好歹還知道有裴敏之在,和秦萱之間也保持著一段距離。
“這一次你沒有叫我失望,做的很好。”
因為是難得的勝利,已經有人把情況和他說了。有這麽一樁在,顯得並不是特別的淒慘,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隻是更壞和比較壞的差別罷了。
“屬下多謝將軍。”秦萱心下知道和魏軍打起來絕對不輕鬆,所以也沒有太奇怪。
不過,這會人人心裏不太得勁就是。
“今夜裏好好吃個飯,沐浴一下。”慕容泫沒有和秦萱繼續說這次的戰事,而是和她說吃飯洗澡的事,當真是親和。
裴敏之聽了這話,飛快的瞅了秦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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