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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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鬱恬說:“我跟他同一屆,不同專業,而且沒一年他就跑掉了,真不按常理出牌,後來美國再遇見,他就又去了普林斯頓。”

    誌遠一開始有點措手不及的錯愕,看著舒熠緊緊握著繁星的手,漸漸這錯愕變成了憤怒,但他並沒有說話,隻是抿緊了嘴唇,推了推眼鏡。

    唐鬱恬說:“我介紹一下,舒熠,我們P大的另一個傳奇,這是誌遠,管院的師弟。”

    舒熠連眼皮都沒抬,隻是冷漠地說了聲你好。

    繁星則還是精神恍惚,不知道為什麽老板一開口,就介紹自己是他女朋友。

    舒熠卻掉轉臉問繁星:“你跟朋友來這兒吃牛排?”

    不等繁星回答,舒熠又說:“別吃了,回家我給你做。”

    舒熠捏得太緊,繁星手指微痛,誌遠突然笑了笑,仿佛自嘲,說:“挺好的,幸會,舒師兄。”

    舒熠眼睛微眯,說:“不用叫我師兄,我在P大念了半年就輟學了,當不起師兄兩個字。”

    誌遠沒再吭聲,但繁星知道他很憤怒,他憤怒時脖子裏有根青筋會一直跳動,但繁星很難過,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

    舒熠說:“抱歉,我們先走一步。鬱恬,下次我們再約。”

    走出來一直到車庫,舒熠都緊緊攥著她的手。一直走到車邊,繁星的眼淚才落下來。

    舒熠開車很快,本來這裏離他家就很近,繁星剛剛重新控製好情緒,舒熠已經將車開到小區地庫,這裏有電梯直接上樓。

    繁星借用了老板家裏的洗手間,好好把哭過的痕跡重新補上粉。這是最後一次為了這段感情困擾了,她下定決心。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新的一年都開始了,她一定要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她沒有忘記正經事,走回客廳就打開公文包,把文件拿出來給舒熠簽字。

    舒熠專心致誌站在流理台前處理牛排,說:“稍等。”

    等把牛排醃製好,他才走過來給文件簽名。

    文件很長,他一頁頁細看,繁星怕光線不夠特意打開了落地燈,他一個人坐在沙發裏,落地燈金黃的光線暈照下,剪影顯得格外孤獨。繁星心想這屋子還是太大了啊,一個人住五百多平,大理石地麵上雖然鋪了厚厚的地毯,但仍舊要多冷清就多冷清。尤其冬天裏,她這麽喜歡清靜的人,都覺得這屋子空曠得可怕。

    雖然舒熠做的牛排很好吃,但明顯他和繁星兩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所以這頓晚餐也吃得食不知味。

    最後繁星站起來收拾餐具,舒熠才說:“抱歉。”

    繁星怔了怔。

    舒熠說:“本來下定決心約了她吃飯,從此後做一個普通朋友,結果走進餐廳一看到她,又覺得那頓飯實在吃不下去,隻好拿你當擋箭牌,希望沒有讓你覺得困擾。”

    繁星要想一想,才明白他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愣了幾秒,脫口說:“糟了,您的大粉鑽還在我包裏呢,我怕丟了特意藏在包包最裏麵一層的夾層裏,結果回北京就換了包,一直都忘了還您。”

    舒熠愣了一下,說:“沒關係,哪天上班你順便帶給我好了。”

    繁星忐忑不安:“很貴的吧,真怕弄丟了。”

    在三亞的時候每天都有事,她心裏又亂,一忙就把藏起來的戒指給忘記了。真要丟了可怎麽辦,把她賣了也未見得夠賠。

    舒熠說:“跟感情比,什麽都便宜。”

    這句話,又黯淡又悵然,大約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明白。

    舒熠打開酒櫃,挑了瓶紅酒:“要不要喝一杯?”

    繁星點點頭,失戀這種事呢就是一陣一陣的,你以為沒事了,可不知道哪天它又突然冒出來,像顆檸檬一樣,堵在心口裏發酸。

    有時候還真扛不住,想要喝點什麽,來壓住那酸澀。

    舒熠收集了一堆藍光碟,兩個人坐在地毯上看電影,就著薯片喝紅酒。

    繁星本來不怎麽能喝紅酒,覺得就一股單寧味,但片子好看,不知不覺就喝下幾杯,覺得這酒還不錯。

    舒熠說:“法國有些酒莊可以住宿,每天什麽事情都不做,就住在酒莊裏,看他們把橡木桶裏的酒裝瓶,然後可以從早上開始喝,配著各種各樣的麵包和奶酪,一直喝到下午,每個人都微醺。去葡萄園散步,一直走啊走啊,黃昏了,起霧了,霧一直飄在葡萄園裏,葡萄架都看不清楚了,走到另外一個酒莊,接著喝。”

    繁星問:“住在那些幾百年的城堡酒莊裏,會不會鬧鬼?”

    舒熠問:“你怕不怕鬼?”

    繁星:“不怕啊,又沒有做過虧心事,如果真有鬼,我還想跟它好好聊聊呢。再說,我最大的愛好,就是晚上一個人看鬼片。”

    你敢一個人看鬼片?”

    敢啊,怎麽不敢。我小時候膽子可小了,我爸跟我媽一吵架就不回家,我媽也不回家,家裏就我一個人,天一黑我就怕得要死,後來我外婆跟我說,你越怕什麽,你就要直接麵對它,這樣就不怕了。所以我幹脆就把屋子裏所有的燈都關上,屋子裏黑咕隆咚,我就站在床上,看會不會有鬼冒出來。”

    舒熠崇敬地舉杯:“敬大膽!”

    繁星大方地與他碰杯。

    喝到興起,薯片沒了,繁星說:“要不我做個沙拉下酒?”

    舒熠說:“我想吃麵,荷包蛋,放一點點蔬菜葉子。”

    繁星覺得這個簡單,結果打開冰箱傻眼了,除了凍得結結實實的牛排,還有空蕩蕩的冷藏室裏擺著幾根半蔫的蘆筍,什麽都沒有。

    竟然連雞蛋都沒有。

    繁星忍不住吐槽:“老板你靠什麽活著啊,你冰箱這麽空。”

    舒熠說:“我訂了有機蔬菜,送什麽吃什麽,這不是過年放假,我又出差,他們就沒配送。”

    繁星說:“沒有麵條,沒有雞蛋,沒有蔬菜……”而且這都已經晚上十點了,附近超市肯定都關門了。

    最後是24小時的物業管家解決了這個問題,送來物業包餃子剩下的一盒韭黃和一盒雞蛋,外加一盒烏冬麵,雖然不是掛麵,但聊勝於無。

    繁星索性做了韭黃雞蛋炒烏冬麵,舒熠吃得很香,他說:“這個配紅酒真讚!”

    繁星又陪他喝了一杯酒,這才告辭。

    舒熠說:“天太冷,叫到車再下樓。”

    結果加了五十塊錢小費都叫不到車,附近根本就沒有車可以用。兩個人都喝了酒,這就尷尬了,剛過完年,代駕都還沒有上班,也找不到代駕。

    舒熠說:“要不你在我這兒湊合一下,好幾個房間,隨便你睡哪個,就是都沒有床。”

    繁星還在糾結要不要走到街頭試試能不能打到車,舒熠說:“別試了,大冬天的晚上,這麽冷,凍感冒了請病假,我找不到人替你。”

    隻是舒熠家何止沒有床,連枕頭和被子都沒有多餘的。但他也有辦法:“你睡沙發,靠墊當枕頭。客廳暖和,我給你找一床毯子。”

    舒熠拿了梯子去儲藏室找毯子,繁星其實又累又乏,接過毯子道謝,草草洗漱,往沙發上一歪,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很早繁星就醒了,她看了看時間,匆匆寫了個條子貼在冰箱上,悄悄就出門搭早班地鐵回家。痛快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才換衣服上班去。

    剛打開門,忽然想起大粉鑽,趕緊把那個包包拿過來打開夾層,粉鑽可不還好生生藏在裏麵。繁星鬆了口氣,把粉鑽放進上班背的包裏,帶著這麽貴重的東西,不放心擠地鐵,打了個車去公司。

    一進公司,看到好幾個同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一見她都忍不住訕訕,繁星覺得不妙,心想自己工位上不會又有一大束玫瑰花吧?

    正在忐忑不安的時候,忽然見到老宋大步流星走過來,說:“繁星,你要堅強!”

    繁星莫名其妙:“出什麽事了?”

    老宋拿起手機給她看新聞。

    中國最年輕的神秘富豪與女友”,看到這標題繁星愣了愣,再往下看,正是昨天在店裏,舒熠拉著她手離開的一幕。

    然後就像明星被狗仔隊跟拍一樣,新聞裏還有舒熠駕車開進小區的照片。狗仔隊以無限遺憾的口吻說,因為是頂級的豪宅,安保嚴格,所以想盡辦法仍舊無法進入拍攝,然而直到清晨,才拍到神秘女友離開豪宅。

    早上離開舒熠家時,繁星連頭發都沒梳,對著鏡子隻用手扒拉了幾下長發,就匆匆去搭地鐵,怎麽想到兩個小時後自己的照片會是網站頭條。

    報道最津津樂道的當然還是舒熠,把公司市值拿出來講了又講,還標注在繁星照片上。繁星看著那一串零心想,這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老宋痛心疾首:“這是侵犯個人隱私!”

    繁星也覺得是,但中間誤會大了去了,她說:“我昨天就是給舒總送文件,後來太晚了叫不到車,也叫不到代駕,就在他那兒湊合了一下。”

    繁星你放心,我絕對相信你!”老宋拍著胸口保證,“要不我們倆訂婚吧,我們倆訂婚了,這謠言就破除了!”

    繁星差點口吐鮮血,這哪兒跟哪兒啊。

    繁星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的。”

    老宋離開後,繁星給顧欣然打電話,顧欣然打著嗬欠聽說了來龍去脈,頓時瞌睡都沒了:“行啊姐姐,你竟然搞定了舒熠,這麽快就要嫁入豪門了?!”

    繁星說:“嫁什麽豪門,你跟那個圈子比較熟,幫我查查,我又不是明星,我們老板也不是明星,怎麽就會被人盯上拍呢?”

    顧欣然說:“要不我給你危機公關一下,不收錢,純友情!”

    純友情也不用,你幫我打聽一下怎麽回事就行。”

    顧欣然說:“你看你,一點概念都沒有,你都快成網紅了,你怎麽還這麽無動於衷。”

    我就覺得這事很蹊蹺,你幫我查查,看是怎麽回事。”

    好,等我再睡個回籠覺……”

    我都快急死了,你還睡回籠覺!”

    我們媒體人哪有這麽早幹活的?這麽早我打電話回北京,小夥伴們也正在睡覺呢,也打聽不出什麽。我們都是夜貓子!”

    那為什麽這麽早就放新聞,剛拍到就立刻放出來。”

    你說得好有道理,真的有點奇怪。你等著啊,我放人出去打聽打聽!”

    繁星掛斷電話,進入舒熠的辦公室做清潔。這裏不用保潔阿姨,都是她負責,因為她最清楚舒熠的習慣,還有辦公室裏有很多東西會涉及商業機密。

    等做完清潔,剛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舒熠來上班了。

    繁星心想,不知道老板會怎麽看待這個晴天霹靂式緋聞。

    結果舒熠的反應比她想的淡定多了,看完那個所謂的新聞報道,還糾正了幾個數據錯誤。然後叫了公關部的同事們進辦公室開了個會,就若無其事開展日常工作了。

    繁星隨即看到一個簡短聲明,是以公司名義發在網上,強調了公司產品是自主知識產權,有多項國際專利,並且市場份額不是報道中的65%,而是更高。另外輕描淡寫地說CEO至今單身且所謂“神秘女伴”是同事,請媒體朋友們不要誤解雲雲。

    好在繁星被拍到的照片一張是晚上,餐廳燈光下像素模糊,另一張是早上,因為太冷,她戴著羽絨服的大帽子,還被圍巾遮住了一半臉,除了朝夕相處的同事和熟人,估計沒人認得出來。繁星想親爹親媽都未見得乍一眼能認出新聞上這個女的是自己呢。

    公關部使出了全力,等中午吃飯的時候,網上輿論已經成功歪樓到被普及什麽是陀螺儀,為什麽這個小玩意在手機及無人機汽車導航甚至導彈中起到重要作用。這家新興科技公司真厲害,看上去簡直不明覺厲!

    媒體太缺乏資料,於是納斯達克敲鍾集體合照又被翻出來廣為傳播。

    公關經理快要開心死了,公司形象前所未有的光輝高大,公關部閑置多年,這次終於發揮了前所未有的正麵力量,不由得激動地跑來跟繁星說:“老板中午吃什麽?我掏錢給他加個雞腿!”然後豪氣地把一百塊拍在了繁星的辦公桌上。

    繁星心想果然公司上下都是技術宅,公關經理跳槽前明明在門戶媒體長袖善舞地幹了那麽多年,現在也被技術宅們同化成呆子了。

    繁星正發愁老板的午飯,舒熠並不挑食,區別就在於訂餐合他胃口,他就會吃得多點,訂餐不合胃口,他就把主食吃完。雖然從來不多說什麽,但當秘書的總覺得被剩下的菜是打臉。

    又不能天天問老板你今天吃什麽,繁星恨不得跟紅樓夢裏的老太太學,把天下所有菜譜做成Excel表格存在電腦裏,每天調用一樣。

    她還在翻著訂餐網站發愁,CEO突然給她打電話,說:“繁星,你進來一下。”

    繁星立刻站起來敲門,聽到“請進”的聲音,才推門走進老板的辦公室。

    舒熠坐在辦公桌後麵,不知道為什麽表情有點尷尬。繁星問:“您中午想吃什麽?”

    嗯……沒事……”舒熠仿佛在斟酌字句,“我下午一點半約了人……”

    繁星說:“我馬上給您準備午餐。”

    大概是怕時間來不及吧,可是CEO的表情還是略尷尬。

    舒熠說:“剛剛我沒注意……把衣服掛開線了……好像回家換有點來不及……”

    舒熠本來有套備用西服放在公司,但年前放假他拿回家了,一直沒再拿來。

    繁星蒙了兩秒鍾,問:“掛哪兒了?”

    舒熠尷尬地說:“褲子。”

    怪不得老板這副模樣,這哪能下樓再上車一路回家,不說別的,光公司走廊就有多少個攝像頭啊!

    繁星淡定地說:“沒事,我那兒有針線包,給您先縫一縫。”

    舒熠說:“你趕緊去商場給我買一條。”

    繁星想想還是提醒老板一句:“我先幫您縫好吧。”

    待會兒萬一進來個人,老板是站起來好呢,還是穩如泰山地坐著好呢?這破綻,簡直一秒也不能耽擱啊,必須亡羊補牢。

    舒熠很快悟過來。

    繁星說:“我回工位拿針錢包。”

    等她回來,老板已經不見了,沙發上放著褲子,繁星也不管老板藏在洗手間是否難受,拿起褲子就縫。

    還好她小時候扣子都是自己釘,衣服拉鏈壞了父母不給錢,也是她自己琢磨著換,所以拿起針來,縫得又快又密,幾分鍾就縫好了,對著辦公室雪亮的頂燈看看,似乎線也縫得挺直的,總之穿上應該看不出來了。

    繁星拿著褲子走到洗手間邊敲了敲門:“舒總?”

    舒熠大概這輩子還沒這麽窘過,所以隔著門嗡嗡地問:“縫好了?”

    繁星說:“好了……”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有人嚷嚷:“舒熠!舒熠!”正是老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