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驚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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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鍋我可不背,我當時就跟他們講,這種情況下我們沒辦法保證手機的散熱,他們偏不聽,這可是他們在圖紙上簽過字的……”

    繁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小勤和她忙碌了一早上,等技術宅們開始激烈討論之後,兩個人才一起退出來。繁星去給手腕噴藥,小勤則去打聽了一圈八卦,跑回來告訴她:“出事了!公司重點客戶,韓國做手機的那家公司,據說新款手機這剛上市,動不動就陀螺儀失靈了,然後就自動關機,或者黑屏。”

    繁星不覺得擔心,舒熠有自信公司產品是全世界最好的,而她相信他。

    小勤反倒關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哎,上次韓國那個社長來,長得好帥啊,長腿歐巴,出了這麽大的事,他會不會被辭退啊。據說他是會長最小的一個兒子,因為跟哥哥爭寵失敗,被迫退出主營業務,被發配去做手機。唉,好可憐的人設……”

    舒熠開了一上午的會,午餐時分會議終於暫告一段落。技術宅們連線了蘇州的實驗室,仍舊覺得不行,由老宋帶隊,拉了人馬去蘇州出差,做檢測到底問題出在哪裏,還有一批人由另外一個副總帶隊,去深圳基地,看看生產線有沒有問題。

    繁星知道舒熠必定辛苦,中午訂了清熱爽口的苦瓜排骨湯,果然舒熠就在辦公室,一邊發郵件一邊匆匆吃著。

    吃完舒熠就跟韓國客戶開視頻會議,繁星趁這個空閑,捧了飯盒去屋頂的陽光房吃自己那份午餐。她給自己訂了咖喱飯,怕有味道所以拿上來吃。陽光房裏還是靜悄悄沒有旁人,她坐在茶花樹下靜靜地吃飯,咖喱軟爛,所以左手拿勺子也吃得很輕鬆。

    茶花本來冬天開了滿樹的花,這時候也謝得七零八落了,但還有幾朵嫣紅的花兒夾在綠油油的葉子裏,格外動人。今天陽光好,照得屋子裏光線清澈,襯著高處湛藍的天空,灰茸茸的天際線,甚至能看到西麵遠處的山巒。

    繁星吃著吃著,目光就落在斜對麵那棵金橘樹上,紅色的絲線吊著紅包,紅包上金色的花紋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照人眼,她忽然有點迷信起來。

    繁星下樓去拿了錢包,上樓來先用圍巾遮住攝像頭,然後從錢包裏掏了五塊錢出來,想想不對,換了一張一百塊,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眼前的風波平安度過,希望舒熠從容應對。

    她有點羞澀,覺得自己封建迷信,所以睜開眼後,左右偷偷瞄了一眼,確定無人,這才將錢塞進紅包裏。把錢塞進去之後,她忽然還是不放心,於是將發圈解下來,鄭重地打了一個如意結,然後套在錢上,重新裝進紅包裏。

    要加油哦!

    她認真地,一筆一畫地,在紅包上寫。因為右手使不上力,所以左手執筆,寫得歪歪扭扭。

    那麽,應該是靈驗的吧。畢竟之前她的每一個願望,他都為她實現了。

    繁星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挺傻的。但是管他呢,顧欣然說,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心甘情願做傻事。

    因為,你心疼他呀。

    舒熠忙得不可開交,因為下午時分,網上爆出消息來,更嚴峻的是,陀螺儀不僅會引起死機和黑屏,有一位用戶在使用過程中手機突然發生了爆炸,差點被炸傷眼睛。用戶憤然在網上公開投訴,輿情如同星火燎原,迅速擴散彌漫。韓國公司被迫發表簡短公告,承認新產品出現缺陷,具體原因正在調查。

    雖然韓國公司還沒有確認是陀螺儀的問題,但是手機爆炸是非常可怕的後果,而且陀螺儀作為手機的重要功能,又不能建議用戶暫停使用。舒熠壓力驟增,立刻決定親自飛往蘇州,韓國公司也由CTO帶領團隊緊急從首爾飛往蘇州與他會合,共同研討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舒熠辦公室裏放著一隻登機箱,就是為了方便出差。繁星替他草草檢查了一下箱子裏常備的必需品,就替他鎖上。她替他訂了最快的一班航班,怕路上堵車趕不上,所以掐著分秒讓他可以盡快出門。

    舒熠上了車,司機開得飛快往機場趕,他才有時間掏出手機來發消息給繁星,說:“晚上沒法給你做飯了,照顧好自己。別忘了給手搽藥。”

    舒熠爭分奪秒在飛機上眯了一會兒,落地後打開手機才看到繁星回了個笑臉,也並沒有說別的話。他落地後直接從機場到園區實驗室,韓國人還沒到,倒是老宋怒氣衝衝,正捋著袖子跟高鵬吵架。

    高鵬也是第一時間趕到了蘇州,因為韓國這款手機是由長河電子生產的主板以及大部分其他零配件,現在出了問題,他當然得飛過來。

    宋決銘跟高鵬多年恩怨,一見麵不出三分鍾必然吵架,這時候老宋正在著急上火,驟然見到高鵬,連半分鍾都沒法忍,兩個人從驗證算法一直吵到針腳虛接,舒熠一走進實驗室,宋決銘大喜過望,將他拖到實驗台前:“舒熠,你說,我們的算法是不是沒有任何問題?”

    高鵬冷笑:“沒有問題為什麽是陀螺儀引發死機甚至爆炸?”

    舒熠說:“如果處理器的算法有問題,陀螺儀也有可能引發死機。”

    高鵬冷冷地說:“你這是甩鍋了?”

    舒熠說:“我隻是指出技術缺陷的種種可能性。”

    高鵬冷笑著還想說什麽,舒熠已經戴上手套去顯微鏡下看主板去了,高鵬忍不住冷嘲熱諷:“需要技術支持嗎?要不要叫我們的工程師過來?”

    舒熠壓根不搭理他,自顧自與宋決銘討論。兩個人十來年搭檔,特別有默契,一個看,一個畫,分頭寫公式驗算。實驗室裏頓時安靜下來,好幾個技術宅都在一旁站著,輕手輕腳不敢動彈,怕吵到他們倆的思路。隻有高鵬,虎視眈眈等著挑錯,所以一直一邊冷笑哼哼一邊盯著他們倆。

    到最末,宋決銘終於忍不住了,說:“有些人如果數學不好,能不能安靜旁觀,有必要哼哼唧唧嗎?”

    高鵬氣得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他當年高考數學考出一百五十分滿分跟玩兒似的,因為他是全國奧賽冠軍,本來可以特招提前錄取,但純粹為了騷包炫技,他還是毅然參加了高考。縱然P大牛人輩出,他也是老師的愛寵,每次拿獎學金的人物,無論如何也不算泯然於眾。生平第一次被罵作數學不好,便是此時此刻。竟然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因為舒熠公司是自主算法,而長河電子是外包給專業的算法獨立供應商。當然了,是世界第一流的算法供應商,然而,比不得人家是自主研發啊。

    高鵬傲嬌慣了,沒想到被老宋這種人以拙勝巧,一句就戳到心窩,忍到臉色發青,幾乎要氣昏過去。韓國客戶一行人終於到了,眾人寒暄,才算把這場給揭過去。

    韓國人跟技術宅們湊在一起討論研究,宋決銘一個人獨戰群雄,討論得不亦樂乎,連翻譯都跟不上他的語速。後來又換了舒熠主持討論,宋決銘端了杯咖啡,坐在實驗台前閉眼養神,好似在聽舒熠說話,又好像在若有所思。

    此時此刻,高鵬終於決定報一箭之仇,他瞥了宋決銘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你一個T大的,竟然敢嫌我數學不好!”

    T大跟P大相愛相殺多年,雙方都知道怎麽樣給對方雷霆一擊。

    高鵬很愉快,覺得自己這一擊必中。

    誰知道宋決銘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你們P大數學是好,那也分什麽人,你看舒熠才念了半年P大,都比你數學好。”

    高鵬差點將手裏的主板紮到宋決銘那張貌似忠良的臉上。

    太欺負人了!

    高鵬迅速地冷靜下來:“行啊,老宋,幾天不見,你可長進多了,說話一套一套的。你這是怎麽啦,舒熠喂你吃炸藥了?你成天跟個小媳婦似的維護舒熠,他到底給你下什麽蠱了,我當年開價比他高幾倍,你都不肯來我們公司。你對舒熠這是真愛吧!你們倆到底啥時候結婚,我也好包個大紅包!”

    宋決銘冷笑:“我跟舒熠已經分手了,他是他我是我,你別惹我。”

    高鵬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打是親罵是愛,不鬧分手不真愛。我不信,你們倆床頭吵架床尾和,沒準今天晚上一起睡個大床房,明天早上就又恩恩愛愛了。你們倆真分手,打死我也不信!”

    老宋生悶氣,坐到一邊去不理他了。

    韓國人到得晚,會議開到晚上八點多,每個人其實都有點饑腸轆轆。舒熠算東道主,實驗室裏又全是技術宅,沒人顧得上張羅晚餐的事,舒熠正想問一句,突然聞到一陣食物的香味,旋即實驗室的門被打開,舒熠抬頭一看,繁星正帶著人送盒飯進來。

    每個人口味都不一樣,有人是拌飯,有人是大醬湯,還有人是炸醬麵,遞到手上都還是滾燙的。韓國人難得一到異邦就吃到如此地道的韓餐,說英文表示感謝。繁星不過微微一笑,說一句韓語回應。因為公司重點客戶有韓國人,所以她特意報班學過,日常商務會話是沒有問題的。

    舒熠那份是紅燒肉,還有百葉結,鋪在雪白的米飯上,他動腦筋就愛吃肉,繁星記得他的習慣。老宋則是漢堡,巨大一個,配上可樂他能一氣兒吃完。連高鵬都被照應得很好,他也不知道繁星怎麽就知道他愛吃蘇式麵,什錦兩麵黃,特別香。

    趁著大家都在吃飯,舒熠向繁星使了個眼色,沒一會兒,他就找機會出來到走廊上,看她正低頭倒茶,於是問她:“你怎麽來了?”

    繁星說:“怕您這邊太忙,所以我訂了機票就過來了。正好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還順路去幹洗店,給你也取了兩件衣服,估計這邊一天半天也不見得能結束。”

    舒熠說:“你不是手傷了麽?”

    繁星活動手腕給他看:“已經好了。”

    舒熠還有很多話想說,然而時間場合都不對,隻好咽下去。大家草草吃完飯,又繼續開會討論,繁星像往常一樣,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舒熠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會討論到很晚,然而也顧不上繁星了。他得心無旁騖。

    淩晨三點多,討論終於告一段落。大家同意從算法上找問題,於是聯線美國的算法供應商,又開了一個視頻會議,眼看著天都快亮了,這才回酒店休息。

    舒熠很疲倦,前一晚宋決銘拉他喝酒,兩個人都沒怎麽睡,又因為韓國客戶的突發事件早起,今天舟車勞頓,再開了差不多一整晚的會,這種會議全是燒腦,所以筋疲力盡。到酒店房間,繁星還在跟他說行李裏的衣服掛在衣櫃裏了,而他含糊答應著,整個人幾乎是往床上一歪就睡著了。

    他睡了大約兩三個鍾頭,就醒過來,酒店是中央空調製暖,所以很幹燥,他爬起來喝水,突然發現沙發上睡著一個人。

    竟然是繁星,舒熠有點蒙,想了想園區裏最靠近實驗室的就這麽一家酒店,繁星在車上給他房卡的時候說已經滿房了,而且沒有行政套,讓他將就一下普通大床房。他心不在焉也沒多問,想必繁星是沒訂到多餘的房間。

    她睡著了挺好看的,睡燈朦朧的光線下,嘴唇嫣紅,大約是因為太暖,鼻尖上還有一點晶瑩的汗珠,容貌嬌豔,真像童話裏的睡美人。

    舒熠輕輕地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替她搭上毯子,又將空調溫度調低些。

    他本來想要不要出去睡沙發,然而找了找衣櫃裏並沒有多餘的毯子,他也懶得折騰了,躺下低頭吻了吻繁星的後頸,那裏有幾根茸茸的碎發,襯得她肌膚雪一樣白。

    繁星睡得很沉,沒有動彈。他攬住她的腰,也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繁星做了一個夢,恍惚是剛畢業沒多久,員工培訓的時候,大家一起出去團建,不知道怎麽忽然就剩下她一個人。四周全是茫茫的沙漠,太陽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熱晃晃的,又燥又熱。她被鎖在車子裏,車裏竟然還有一頭豹子,全身油光發亮的黑色毛皮,眼睛更亮,近在咫尺瞪著她,咆哮著朝她露出尖銳雪亮的牙齒。

    繁星拚命回憶自己看過的動物世界,或者國家地理之類的欄目,遇見猛獸應該怎麽辦?跑是跑不掉,巨大的貓科動物,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讓她覺得分分鍾會被它一口咬死,然後生吞活剝。

    她戰戰兢兢,突然想起身上總帶著一小盒巧克力,趕緊剝出來喂黑豹。黑豹舌頭一卷就吃掉了,舌頭上的倒刺刮得她手指生疼,然後黑豹發出更大聲的咆哮,明顯不滿隻有這麽小小的一塊。

    她隻好舉起雙手:“沒有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黑豹不滿地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呼嚕聲,然後突然一躍而起,朝她直直撲過來,血盆大口,繁星掉頭就跑,黑豹已經撲在她背上,熱熱的氣息就噴在她脖子裏,繁星一回頭,黑豹張嘴就朝她脖子上咬來。繁星大聲尖叫,其實也沒叫出聲來,猛然就一下子醒過來了。

    繁星驚魂未定,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兒,因為有人真貼在她身上,熱熱的呼吸全噴在她脖子裏,而這個人,竟然是舒熠。她這麽一動,舒熠也動了動,意識模糊地將她往自己懷裏拽了拽,將她摟得更緊了,咕噥了一句什麽,又把臉埋在她脖子裏了。

    繁星覺得舒熠此時此刻不像豹子了,像大貓,抱著貓薄荷的那種,聞一聞,還舍不得吃,再聞聞,繼續抱好了蜷住睡。

    貓薄荷定了定神,戰戰兢兢地回憶自己是怎麽跟大貓一起睡在床上的,還有,自己的手機呢?現在幾點了?

    舒熠迷糊了沒多久,也漸漸醒了。其實一醒過來就挺難受的,一隻年輕力壯身心健康抱著貓薄荷的貓,大清早的,多讓人難受啊。

    所以大貓磨磨蹭蹭,蠢蠢欲動,低頭無限迷戀地聞了聞貓薄荷,開始考慮是做禽獸還是禽獸不如這個終極哲學問題。

    薄荷試圖從貓爪下爬走,大貓就更難受了,覺得意誌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別動。”

    薄荷小聲說:“我要去洗手間。”

    大貓深深地歎了口氣,還在腦海中進行激烈的天貓交戰,門外突然有人一邊按門鈴一邊敲門,還在叫舒熠的名字。

    大貓一鬆手,薄荷就趁機跑掉了。跑得比貓還快,閃進洗手間鎖好了門。

    舒熠怏怏地爬起來開門。

    舒熠,我有話跟你說。”

    高鵬仍舊打扮得油頭粉麵,頭發做得跟當紅小生一般,穿得更是衣冠楚楚。試圖推門而入,卻被舒熠手上用力,將門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