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娘親的感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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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之一走,東辰逸立刻起身走到桌子邊順手拿起筆,就著紙“刷刷”地寫了起來。看著筆墨差不多幹了的時候,東辰逸順手疊了起來,對著書房外高喊一聲:“成潛!”

    話音落下的時候,一道人影自屋外閃了進來,對著東辰逸恭敬行禮:“成潛見過主子!”

    將這書信送進宮去給太後,順便稟告皇上和太後一聲,就說今年的賞花節,本王回京城。”東辰逸順手將手裏的書信塞進信封裏。

    王爺今年回宮參加賞花節?”向來話少的成潛忍不住開口問道。他——東辰逸的影衛,六歲時就和成左、成右跟在東辰逸身邊,對於主子,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身為影衛,和成左、成右不同,他沒有感情,主子的心,就是他的心,主子讓他辦什麽,他都會遵照主子的意思去辦。

    隻是這賞花節是宮裏每三年都會舉辦一次的花會,倒不是真的賞花節,說白了,就是宮廷裏舉辦的相親會,朝中大臣的小姐、外族有身份地位的公主,會一起入宮。

    名為賞花,實為朝中一些皇子以及皇親貴族挑選妃子。這些年,每逢賞花節,王爺都會告病不去,就是為了躲避選妃,今年卻主動開口要去,讓成潛有些意外。

    莫不是王爺也想成家了,如此倒也甚好。

    東辰逸塞好書信,看了成潛一眼:“什麽時候連你也猜測起本王的心思來了?”

    成潛向來不會多事,如今也是被雲之和成右給帶壞了,開始揣測起主子的心思,八卦起他來了。

    成潛該死,請王爺責罰!”成潛立刻跪地,影衛要求極其嚴格,今日一時大意,犯了主子的忌諱。

    東辰逸看著窗外,順手將書信遞了出去:“下次再敢,本王決不輕饒。將書信送去吧,越快越好!”

    屬下遵命。”成潛躬身接過書信,隨即,一個閃身,再次消失在靜夜裏。書房恢複了起初的寧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看著窗外天色也暗了,一縷縷月光透過窗子打了進來,照在地上,仿佛鋪上了一層白紗,東辰逸這幾天為了錦寶的事兒,也是很少合眼。

    下午,又忙著查錦寶中毒一事,也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情況如何了,東辰逸沒再多想,起身離開書房,大步往西廂南閣而去。

    守在外頭的侍衛以及成左,看見東辰逸,立刻行禮:“屬下見過王爺!”

    錦寶出了事,府裏上上下下都是忐忑不安的,西廂南閣也是加強了防守,不得擅自闖入。就連成左也被調過來,親自守在這裏。

    小世子如何?醒了嗎?”東辰逸在門口站定,對著成左詢問道。

    成左躬身回道:“回主子,小世子吃過藥,跟著青衫姑娘睡了一覺,現在氣色不錯,和青衫姑娘正在屋裏用晚膳。”

    大夥都沒想到,這青衫姑娘果然厲害,醫術高明,這才一下午,一帖藥,小世子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也能吃飯了。

    那就好!”東辰逸了然地點點頭,孩子沒事,他也能放心許多,錦寶的安危實在重要,他是大哥唯一的子嗣了。

    東辰逸剛要推門進去,裏頭便傳來錦寶稚嫩未脫的聲音:“娘親啊,錦寶不想吃清粥,錦寶也想吃雞腿。”

    那可不行。”青衫果斷拒絕,“錦寶,你要聽話,你的病才好,不能吃油膩的東西,不然,對身體不好。”

    那娘親也要和錦寶一起吃清粥嘛。”錦寶很委屈地開口,“娘親一個人吃雞腿,讓錦寶看著,娘親,你好沒有愛心啊。”

    緊接著,就聽見青衫沒心沒肺地笑道:“沒有愛心就沒有愛心吧,我不喜歡吃清粥,我隻喜歡吃肉。”

    就連向來寡言的成左也是憋笑,更沒想到的是,自家主子,在門外聽牆角,聽到現在。東辰逸嘴角不由得動了動,臉上恢複平靜,抬手推開門,就見錦寶和青衫同時看向自己。

    爹爹,你來了。”錦寶乖巧地主動跟東辰逸打招呼,倒是青衫顯得很淡然,輕輕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態。

    東辰逸看了眼青衫,再看向錦寶:“錦寶,你方才管她叫什麽?”

    娘親啊。”錦寶答得理所當然,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東辰逸,笑得很開心,“爹爹,娘親回來看錦寶了,娘親離開了好久好久,錦寶生病了,娘親才回來。”

    一旁的青衫麵上一派淡定,心裏卻是猛地一驚,這孩子,大家私底下叫著玩玩也就算了,何必當真呢?小東西,怎麽能在你爹麵前說得這麽理所當然的?

    要知道,這不是別人,平王爺,當今聖上唯一的弟弟,那可就是皇親國戚。小東西管她叫娘親,那就是冒充王妃,冒充王妃就是冒充皇親國戚,按照律例冒充皇親國戚,可是要亂棍打死,扔到亂葬崗的。不帶這麽玩的吧?她就是來找《醫經》的。

    東辰逸聽了錦寶的話,若有所思地看著青衫。青衫眼神開始飄忽。要不,下點兒毒,將他們迷暈了,先跑?

    那個……喂……”青衫有些尷尬地開口,“不是我讓錦寶叫我娘親的,我可沒有冒充皇親國戚。”

    這王爺的心思實在琢磨不透,青衫依舊是沒看東辰逸的眼睛。這男人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樣,讓人無所遁形,更確切地說,是那股子強大的壓迫力。

    王爺,事情是這樣的,青衫姑娘……”一旁的奶娘見東辰逸也不甚高興小世子那麽喊,剛要上前幫著青衫解釋。東辰逸擺了擺手:“通知廚房,前廳不必備膳了,本王今晚在這兒用膳。”

    是,王爺。”奶娘沒想到,王爺不但不生氣,還留在此處用膳,想必是不怪罪了,畢竟世子年幼,孩童的話,較不得真的,隻是圖個信念罷了。

    隨即,奶娘轉身往廚房而去,東辰逸也走到桌子邊坐了下來,一旁的侍婢立刻上前,替東辰逸擺好碗筷。

    青衫見這王爺不生氣,也覺得是虛驚一場,這事兒也怨不得她。還算這王爺明事理,他家兒子非得管她叫娘親,她也是無可奈何。

    見東辰逸沒有說話,兀自吃著飯,青衫也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來,沒有了方才的尷尬。在她眼裏,他是平王,她是江湖中人,可他們之間,隻是一本醫書的約定而已。大可不必對他低聲下氣的,也更加不必拘謹。

    錦寶從頭到尾,好似什麽都沒往心裏去一樣,兀自喝著清粥。就在整個飯桌都有些冷清的時候,錦寶看著青衫大大的眼睛,問道:“娘親,錦寶嚐一下你的排骨湯淡不淡?”說著,錦寶將勺子伸到青衫的湯碗裏,挖起一塊肉,以最快的速度放進嘴裏,整個小嘴被塞得滿滿的,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青衫看著錦寶,湖泊般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隨即,眉毛微微蹙在一起。錦寶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青衫笑道:“娘親,味道正好噢,很好吃。”

    錦寶還想再吃一塊兒呢,可是娘親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錦寶不能讓娘親生氣呢。

    錦寶,不是跟你說了,不可以吃油膩的東西?怎麽不聽話呢?還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孩子,真是古靈精怪的,比湘兒精明多了,居然替她嚐起味道來,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錦寶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不解:“娘親,什麽是冠冕堂皇啊?”

    就是強詞奪理!”青衫顯得有些不淡定起來,她為什麽要跟一個孩子這麽認真?事情不該這樣的,他這麽小。

    錦寶煞有介事地“噢”了一聲,稚嫩的聲音再次開口問道:“那娘親,什麽是強詞奪理啊?”

    娘親說的這話,都很有深度啊,錦寶一個字都沒有聽懂,娘親就是娘親,真是厲害呢。

    ……”青衫有種被徹底打敗的感覺,果然啊,自己不該跟這孩子較真,“沒什麽,吃飯吧,不許再偷吃肉了,不然,娘親明日就離開,不陪著你了。”

    一時情急,青衫說了這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抬眼看向東辰逸的反應,卻看見男人嘴角微微揚起。雖然,拚命在掩飾,可她發誓她真的看見東辰逸在笑了。

    娘親,你不要走,錦寶乖乖吃飯,不吃肉了。”一聽青衫要走,小家夥頓時就急了,端端正正坐在那裏,吃著碗裏的清粥,壓住想吃雞腿的欲望。

    娘親我所欲也,雞腿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隻能舍雞腿而取娘親也。”錦寶好厲害啊,居然會背《孟子?告子上》。

    看著錦寶這樣,青衫也有些心軟了,隨手將自己的碗推到一邊,輕聲道:“好吧,既然你這麽乖,娘親就陪著你一起喝清粥好了。”

    找到《醫經》,她便要離開了,離開之後,許是與這孩子,再也無緣相見了。沒有娘親的孩子,甚是可憐,能讓他高興幾天,也是好的,畢竟看見錦寶,就讓她想起湘兒。

    瞬間,疼進了心坎兒裏頭。

    邊說話,青衫邊給自己盛了清粥,倒不是她刻薄,孩子中的是毒,不可以吃油膩的東西,不然,身體虛不受補,很容易加重病情。

    娘親,錦寶跟你鬧著玩的,清粥裏頭什麽都沒有,不好喝的,娘親吃排骨,錦寶吃清粥就好了。”錦寶乖巧地回道,“娘親真好,果然是疼錦寶的,錦寶要聽娘親的話才是。”

    東辰逸從頭到尾都是兀自吃著,讓青衫覺得這皇家的親情還真是淡薄,當爹爹的,都不問孩子一句,對東辰逸,青衫多了幾分看輕。

    吃過飯,東辰逸放下手裏的碗筷,青衫和錦寶也吃得差不多了,看著錦寶,東辰逸對著奶娘沉聲吩咐:“奶娘,帶著小世子去梳洗一下,早些哄他休息。”

    是,王爺。”奶娘聽令,上前就要抱著錦寶離開。錦寶看著東辰逸,稚嫩的聲音再開口:“爹爹,我想跟娘親睡。”好不容易跟娘親在一起,錦寶不想跟娘親分開。

    不許胡鬧,哪家世子是跟自己娘親一起睡的?”東辰逸這次倒是開了口,隨即對著奶娘命令,“奶娘,抱下去。”

    是,王爺。”奶娘也沒再耽擱抱著錦寶離開了。青衫衝著錦寶揮了揮手:“乖,聽奶娘話,娘親明日再找你。”

    這麽個活寶似的小祖宗,晚上再跟她一起睡,她可折騰不起了。下午的時候,就給她出了各種難題,讓她招架不住。

    錦寶乖巧地應聲,跟著奶娘一塊兒離開了,東辰逸看著青衫,平靜地扔了句:“煩請青衫姑娘,跟本王到院子裏走走?”

    說完,東辰逸已經率先起身離開了,青衫一臉的鬱悶。明明是征求意見的話,說完就走了,不愧是父子,果然性格一模一樣,都不管她答不答應的嗎?

    旋即一想,這《醫經》還未到手,到院裏走走就走走吧,全當是飯後散散步,愉悅一下心情好了。

    青衫跟著起身,出了屋,就見東辰逸一身藍色錦衣站在院落裏,似是在等她。加快腳步,青衫走了過去,在東辰逸跟前站定。

    王爺,要去哪裏走走?”青衫微微偏著頭,對著東辰逸詢問道。東辰逸轉過頭看著青衫,一如初見時,那般淡然的姿態。

    這女人,好似除了在錦寶麵前,有些生氣之外,任何人麵前,都是這般雲淡風輕吧?

    王爺……”青衫看著東辰逸就這麽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剛要再開口,就聽見東辰逸低沉的聲音:“跟本王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東辰逸大手一伸,摟住青衫的腰,幾個飛躍就離開了西廂南閣。青衫有些吃驚地看著東辰逸,原本自己也是會輕功的,可眼下,完全忘記用了,就這麽怔怔地看著東辰逸。東辰逸摟著青衫,習武之人,向來是能感受到對方的內力,隔著這麽近的距離,他能感受到,青衫會武功,但是不高,如此,也就放心多了。

    東辰逸帶著青衫到了一處院落裏,隨即停了下來,摟著青衫落地的那一刻,他立刻退了開來,站在一旁,仿佛剛才的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青衫也是瞬間回過神,她隨意打量著四處,看著整個院落。一棵特別蒼老的楓樹,春日的緣故,樹葉還是翠綠的,偶有幾片飄落,在月光的映射下,很美麗。

    房屋各種的格局倒是跟西廂南閣很相似。

    青衫姑娘,”東辰逸率先對著青衫開了口,“錦寶還望姑娘多上心一些,本王在此謝過了。”

    青衫有些吃驚地看著東辰逸,沒想到,他會為了錦寶,如此這般客氣地說話,一個王爺身份本就尊貴,更何況,是威名赫赫的平王,更是讓青衫訝然了。

    王爺既然這麽關心錦寶,為何方才對錦寶那麽冷漠?”本不該多問的,可是對錦寶那孩子實在喜歡,孩子太小,理應多得些關心才是。

    東辰逸嘴角掛著淺笑,似是有些調侃:“生在皇家,哪有那麽多隨隨便便,倒不如生在尋常百姓家來得舒坦。”

    他怎麽會不疼錦寶呢?兩年前進宮,在太後身邊看到錦寶,小東西徑自走到他身邊,抓著他衣服的邊角,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爹爹。”那一聲爹爹讓東辰逸向來沉穩的心,一下子軟了,大哥唯一的遺孤了。太後憐惜,留在身邊養著,可也是個孩子,再怎麽嬌貴,沒了爹娘,也是可憐的。

    那些日子,在宮裏,他走到哪兒,錦寶都跟著他,太後見此,也就說了:“你一直拖著不願意成親,又沒有孩子,不如將這孩子帶去封地,跟你做個伴兒吧。”

    他知道,宮裏人心險惡,太後也是疼著錦寶,沒有多想,便接了懿旨,將錦寶過繼在身邊,帶到封地,一直盡心保護著。隻是沒想到,會讓人在盆栽和薰香上鑽了空子。

    錦寶是平南王的世子,平南王是曾經威震天下的護國大將軍。手底下忠心耿耿的將士沒有令牌,亦能輕易調動三軍,縱然平南王死了,那些忠將依然活著。

    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不希望斬草除根呢?人心險惡,用在皇家,最恰當不過。沒日沒夜地算計,真不如生在尋常百姓家,雖然清苦,卻是快樂。

    看著東辰逸冷峻的臉,這調侃的話令青衫有些摸不透。有錢的貴主想生在百姓家,百姓卻成日琢磨,如何飛上枝頭變鳳凰,如何考取功名,如何財富滾滾而來。

    你呢,就是不懂百姓疾苦,身在福中不知福。生在百姓家,你可想過,連買藥錢都沒有,隻有等死的份兒;你可想過,沒有吃的,隻有餓死的份兒。”

    一時沒忍住,青衫說了出口。她有時會跟著師傅去行醫救人,看著那些可憐的人,也隻能盡些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