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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池和蕭虎嗣四目相對,沉默了好一陣。
薛池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長安哥!作什麽嚇唬我!”她一麵笑,一麵去推蕭虎嗣的手。
蕭虎嗣看她眼微微彎起笑靨如花,掌下觸及的肌膚膩滑如粉。他突然就鬆了力道,被她軟綿綿的一推就撤開了手。
他垂下眼瞼:“我給你準備了一個新的身份,等風聲過去,就帶你離開。”
薛池看他:“去哪?”
蕭虎嗣道:“去食國。”
薛池一怔,因著之前的寒蠶絲緞,她被科普過食國。
食國與成國之間相隔著五個國家,路途非常遙遠,一路行過去也要一年了。
地處極北,一年大半是冬日,山上積雪常年不化。因有玉雪山脈為天然屏障,食國除了內鬥,幾乎從未受戰火波及。據聞是個安閑、平和的小國。
薛池有點鬱悶的道:“長安哥,不去行不行?”
她想說太冷啦,誰願意一年大半都被凍成狗啊!
但蕭虎嗣已經截斷她的話:“你必需和我一起走。小池,如果你有離開的舉動,我隻能……先讓你難受一陣。”
薛池怔怔的看著他:“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你說過你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薛池試圖非常平和的和他說道理:“對,那也不代表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喜歡被人強迫,帶我去個我不喜歡的地方。”
蕭虎嗣不作聲。
“長安哥,我很感激你,我會想辦法來報答你……”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隻要這一種。”他一句話終結了她的努力。
薛池感覺簡直被雷劈了,以身相許都出來了!
現在時謹也同意解除婚約了,最大的威脅已經解除,融家那都不算大事。當然,融家估計不會再給她好待遇,可她自己有錢啊,完全可以把日子過得舒坦。就算要跑,那也得往山水明媚的煙雨江南去,誰想去冰天雪地的食國。
再說了,自願的,和被人強迫的,完全不一樣。
她捫心自問,願意和蕭虎嗣過一輩子?
雖然她和蕭虎嗣是朋友,但想起來他曾經挑了幾條蚯蚓讓她切著玩兒,她就隱約覺得他有點兒變態屬性,這種感覺在今天進一步明晰起來——她還真不願意跟蕭虎嗣過一輩子。
可是她種種想說服蕭虎嗣的努力都落了空。
他聽是很認真聽,但寡言少語,而且隻吃準了兩條。
用薛池的理解來說就是:一,我救了你,你餘生我承包了,或者說我的餘生你承包了也行。二、不要逃走,否則後果,哼哼。
薛池是那麽聽話的人嘛!從第一天恢複力氣開始,就上竄下跳的想溜出去,但是後果——完全猜得到,中原四國第一高手,能讓她溜了那才不可思議!
剛開始的時候蕭虎嗣隻是捂住她的嘴把她攔回來,後來就開始給點懲罰,不太嚴重,就是捏捏她的麻筋讓她難受一陣。隨著她行動的升級,他讓她難受的時間也越長。
長到薛池已經不想再去體會這樣酥麻著半日,就像個偏癱一樣的感受了。
所以,她現在隻能這樣捧著臉曬太陽。
蕭虎嗣在院裏劈柴。
說來奇怪,他大概就是田螺姑娘那一款,每天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變出來米麵菜果柴火,薛池猜過是趁她睡沉的夜半,她也曾經想裝睡抓準這個時機,但是每一次總是會在黑暗中被他攔住:“小池,要喝水麽?”
薛池小心髒被嚇夠了,也就不和周公做鬥爭了,挺辛苦的。
薛池盯夠了花草,隨意把目光移到了蕭虎嗣身上。
他穿著貼身短打,兩腿分開一肩寬,彎腰站著,握著斧頭不費勁似的隨意劈砍。
從薛池這個角度,正看見他腿長臀翹窄腰,行動間胳膊肌肉不太誇張卻有力突起……他的長相很個性,不能以俊美不俊美來評斷,但身材是一等一的棒,和時謹比起來的話,時謹多一分風流,蕭虎嗣多一分健美。
薛池心裏呸了一聲:不要想時謹,不要想時謹。
突然她覺得自己眼前光影一動,蕭虎嗣擋在了她麵前:“小池,曬久了不怕黑麽?”
薛池哼了一聲:“我怕到了食國曬不到這樣溫暖的太陽,現在多曬曬。”
蕭虎嗣頓了頓,低聲道:“過幾年我會帶你回中原。”
兩人重新變得沉默起來,蕭虎嗣不是個話多的人,以前兩人相處,總是薛池負責滿嘴胡說,蕭虎嗣負責偶爾應答兼給麵子的來個淺笑。
現在薛池抿著唇不出聲,氣氛就變得有點沉悶。
薛池站起身來回了屋子。
蕭虎嗣將原來主人家住的上房清理出來給她。屋子裏小件的家俱都已經被搬空,獨剩下一張大床和一個大衣櫃。
她第一眼看到時,床上已經提前鋪好了嶄新被褥,被麵是蔥綠色緞麵,繡著蝶戲花。
一邊的耳房被當成了淨室,裏麵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放著個盛滿水的小瓦缸,兩個嶄新的銅盆,一個馬桶,一旁的小凳上放著疊巾子,地下有條小渠能將水導向屋外。
薛池又不是傻。
從這種種跡象她就已經看出蕭虎嗣早有準備了。
他跟蹤她多久了?他是否早知道有人要害她,就等著關鍵時候救她一命,然後再名正言順的接手她為所有物?
她覺得自己和蕭虎嗣是朋友,朋友有難,拔刀相助,不是應該的嘛!
若是從前的蕭虎嗣,她覺得他也會不二話的救她,可現在的他卻並不提前阻止,冷靜的眼看著她遇險,然後將搭救視為籌碼。
思及蕭虎嗣先前所說“我遇到的事,不就是你嗎?”薛池暗中叫屈:她有給他那麽大刺激嗎!
她頭疼的按了按額,覺得如今的蕭虎嗣……總覺得,有點怕……。
蕭虎嗣推門進來,打斷了薛池的沉思。
他端了個精致的竹編小筐遞給她。
薛池接過低頭一看,是一筐紅得發烏的楊梅,看著十分喜人:“咦,是吃楊梅的時節了?”
蕭虎嗣臉色微變,微微的握緊了拳頭。
半晌,他在床前腳踏上單膝跪下,視線和她持平。
薛池捏著顆楊梅咬了一口,見他舉動,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蕭虎嗣聲音低沉,目光複雜:“小池……對不起。”
薛池看了他一會,放緩了聲音:“長安哥,你何必呢,為什麽不好好的做個將軍呢?”
蕭虎嗣搖了搖頭:“我從前不知道要做什麽。被派遣到戰場上,也隻好殺敵。有人給我任務,就完成好了。其實那都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他抬手捉住了她的肩:“……隻有你,是我想要的。”
薛池呼吸變得沉重:“不是的,長安哥,你想想你對珠珠兒她們的照顧,你對她們有責任感的對不對……”
“不對,這隻是我身邊幕僚的建議。讓我將這些孩子接來養著,我有地方,有餘糧,那就養著好了。在戰場上我的指揮沒有出錯,她們的父兄戰死是自己不濟。”
“元國如何、蕭家如何,其實我都沒放在心上。皇帝曾經表現得對我很好,但他將你送走,於我也是恩義兩清了。”
他緊緊的盯著她,手掌逐漸收緊,像鐵掌一樣鉗製住了她:“隻有你,從前我不明白,但這次分開,讓我明白我很想要你。看到你和時謹在一起……”
他的目光慢慢變得灼熱:“小池,和我走。最漂亮的衣衫、最好吃的食物、最美的景致,我並不會令你有所缺失,一定很妥貼的照顧好你。”
薛池覺得他此刻很危險,如果有反對的聲音,他會怎麽樣?
她咽了口口水,弱弱的的道:“我……我不想……”
他的手緩慢的抬了起來,薛池住了口,驚疑不定的望著他,他隻是將手伸到了她的頸後,輕聲安慰:“別怕,醒來就好了。”
薛池還沒來得及反應,他指頭在她後頸一按,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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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準攝政王妃融大姑娘遇害一事的犯人均已經落網,千碑林崖下的河床上又摸到了融大姑娘當日戴的頭釵,融大姑娘生還的可能性已經不大。
三個月的戒嚴過去,平城已經逐漸恢複了正常。
就在這日清晨,一個矮胖的商人領著商隊,運了幾車平城特產“金泥山水繪扇”出城,笑嗬嗬的給城門的守衛們孝敬:“……前一陣戒嚴耽擱了時日,這扇子再不趕緊,就誤了夏時了!”
一名守衛喝道:“怎麽!你的這點兒扇子,比融大姑娘的事要緊不成!”
商人擦著汗,惶恐的道:“不敢不敢,是小的說錯了話!該打嘴巴!”他抬手抽自己,力沒用多少,臉上的肉卻一顫一顫的,格外滑稽。
惹得守衛們都笑了起來。許是真的耽擱不起了,這商人拿了個錢袋塞了過去,守衛掂了掂,回頭與同僚們交換了個眼色,意思是夠份量。
眾人便馬馬虎虎的掀開蓋著車後廂的油布看了看,打算放他們過去。一眼看到車隊邊上站了個高大的男人,他半垂著眼,小麥色的肌膚,五官輪廓較一般人鮮明,瞧著不大像是成國人,便多看了幾眼。
商人嗬嗬的笑:“這是上回從元國運貨來時請的鏢師,說好了回程時也雇他,他才肯來的。”
守衛們聽了釋然,揮揮手讓他們過了。
薛池便被藏在其中一輛車中,在扇子的遮蓋下,再一次離開了平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