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分之一個地球的相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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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魏最打動我的,是他自始至終對於這段感情的態度,幹淨,坦誠,尊重,以及完整。我很久之前就知道,顧魏的家人是盼著他早日成家的,但是他從來沒讓我暴露在這些壓力之下。多少30+的男人遇到個姑娘都想盡辦法趕緊往民政局拐,他有很多的理由和我速戰速決直奔小紅本而去,但是他仍舊選擇按部就班專心戀愛,好好地經營一段完整的感情。

    我的一個師姐,30歲的女博士,在家人介紹下認識了現在的先生,大她4歲,門當戶對,四個月不到就領證了。婚禮那天在酒店化妝間,她對我說:“女人麽,婚姻家庭的壓力大,找個差不多的,也就不折騰了,兩個人一起過日子,其實比戀愛容易得多。”聽說他們婚後相處得很和諧。上個月碰到,已經懷孕30周了,和先生在公園散步,臉上是將為人母那種特有的溫柔平靜。我無權判斷這是否就是愛情,但至少是親情,足夠支撐他們幸福的生活。

    顧魏說:“為了結婚而結婚,我怕你以後會後悔。”

    回頭看我和顧魏,從開始到現在,都是純粹的。雖然誰也不能保證,由愛情走下去的婚姻就一定會平坦順利,但一段完整美好的愛情教會我——善待那個在愛情中善待你的人。

    我在顧魏懷裏換了個姿勢:“我高中的時候寫過一篇日記,內容不記得了,但記得當時語文老師給的評語:人一輩子,與之相愛的是一部分人,與之結婚的是另一部分人。唉,我都是同一個,算一算我虧了。”

    顧魏:“你這個算法有問題……”

    我笑著吻他,顧魏,謝謝你。謝謝你的耐心,給了我完整美好的愛情。

    顧魏順著我的頭發,我舒服得簡直能打呼嚕了,覺得能這樣一直到老,實在是很好。

    顧魏。”

    嗯。”

    你走了就沒人陪我曬太陽了。”

    校校——”

    嗯。”

    兩邊父母長輩一起正式吃個飯吧。”

    我從他懷裏支起身子。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臉:“我好心裏踏踏實實地走。”

    傳說中的訂婚麽?我呆了呆:“哦,可以的呀。”

    顧魏做事向來是不拖遝的。晚上就跟父母提了,一家人都表示讚同,接著就聯係Y市父母和X市的一眾親屬。

    正好國慶長假來X市的表姐一家甚是興奮:“這種好事都能撞上,六月,跟舅媽要改口費。”

    我囧……

    1號,顧魏載我回Y市,正式以女婿的身份拜見父母及外公外婆。

    2號,返回X市。當天晚上,滿滿三桌親屬。(居然三等親內有這麽多人……)

    我很意外這麽多人,處得一點不生疏,6個老人討論養生,表姐和表嫂交流育兒經,娘親和醫生娘溝通退休以後自駕遊的路線……很是熱鬧。

    既然是訂婚,自然是要喝酒的,人多一高興,自然是要多喝的,醫生第二天要登機,自然是不能多喝的,於是我……高了。

    徹底的高了。

    回去的路上,我窩在醫生懷裏,鼻尖貼著他胸口:“我一直沒告訴你,我高考第一誌願報的是你們學校。我再多考一分的話,我們就是校友了。”

    醫生的聲音低沉溫柔:“沒關係。”

    我突然有些糾結:“可是早遇到,就可以早在一起了。”

    醫生吻了吻我的額頭:“現在這樣很好。”

    哪裏好?”

    哪裏都好。回到那個時候——什麽都說不準。”

    嗯?”

    萬一我們沒碰上呢?萬一碰上了錯過了呢?現在多好,你人已經好好的在我這裏了。”

    唔。也對。”我抱著他的腰迷迷糊糊地睡去,後麵,就記不清了。

    2012年10月3日,顧魏飛赴柏林。

    顧魏走後的第一個月。我很正常。

    三三說:“正常得都有點不正常。”

    印璽說:“這是還沒回過味來呢。”

    顧魏走後的第二個月。我依舊很正常。

    三三說:“還真有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啊。”

    印璽說:“故作淡定呢吧。”

    顧魏走後的第三個月。我繼續很正常。

    小草說:“阿校你瘦了。”

    陳聰說:“弟妹,你注意身體,注意安全啊。”

    顧魏走後的第四個月。我出項目的時候凍著了,回來之後感冒發燒。其實病得不算重,隻是斷斷續續半個月都沒好透,精神有些不佳,晚上睡覺覺得骨頭冷。周末,我依舊會回他的公寓,打掃打掃衛生,躺在床上睡睡覺或者發發呆。一天,半夜醒來裹著被子找水喝,一邊喝一邊就突然哭了。那是他走後第一次覺得難過,很赤裸裸的難過,想到嘴裏都發苦。

    顧魏走後的第五個月。我恢複正常。

    在兩個城市間穿梭,一個人忙著兩人份的新年。年夜飯開席前,接到顧魏的電話,他的聲音依舊溫柔低沉:“新年快樂。我很想你。”

    我握著手機笑:“好好學習,莫要辜負我的犧牲。”

    掛了電話才發現,眼眶很酸。

    如果翻開這五個多月的日記,那麽主題基本都是“各種憂鬱的深閨怨婦”。

    時差且不論,醫生畢竟不是出去旅遊,日程比較滿,我間或出項目,偶爾還要去和大一大二的少男少女們鬥智鬥勇,也不是很閑,所以我們電話打得不多,大多是寫郵件。縱使我很想把這邊的情況事無巨靡地告訴他,但真正寫的時候又實在怕做祥林嫂,所以,每天的郵件基本和短信差不多。

    我:“今天陪爺爺下了一上午棋,奶奶走後他話少了很多。下午去花鳥市場散步,他說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原來‘砸缸’的壯舉,您小時候也幹過……”

    顧魏:“藥房隻管開藥,診所隻管看病,醫院隻管治療,什麽時候中國也能藥院分開,每年能少掉多少沒必要傾家蕩產的人。今天觀摩了一台手術,中外的治療理念終究是不一樣。”

    我:“今天去看了房子,飄窗護欄給拆了,我想我們應該是掉不出去的。瓦工師傅特別有愛,我送了他一個蘋果,他送了我一支他兒子的棒棒糖……”

    顧魏:“這邊手術室器械架設計的比我們的合理多了。張維的太太給他發了一張大肚照,五個月了,他說但願別錯過孩子出世。我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幸運的。”

    我:“今天監考,收上來一張小抄,能趕上微雕了。看了十秒眼睛就花了,我果真不是作弊的料……又掉網了!”

    顧魏:“今天和張維去了一家據說小有名氣的中餐館。宮保雞丁裏麵有黃油,服務員端過來一籃麵包,一臉經驗豐富地跟我們說,Put the chicken, in the bread, um~~ taste good~我們立刻就無語了。”

    我:“這周要去趟四川。小草和路人甲居然早就情定終生了,我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顧魏:“今天陪張維去嬰兒用品店買禮物,店裏最小的鞋子比我的手指長不了多少,簡直跟玩具一樣。他買了一條背帶褲,我真覺得一時半會兒也穿不上。我買了套積木做見麵禮。”

    我:“今天陽光無比好,你家露台曬滿了東西。你爸說他也要曬曬,就在陽台躺椅上,曬睡著了……先生,我才知道原來你有那麽多雙球鞋……”

    顧魏:“你想象一個中國人和一個德國人用英文掐架麽?今天張唯和組裏唯一未婚的Grtner掐克林斯曼和貝肯鮑爾誰的綜合實力更強,兩個人跟語言障礙一樣手舞足蹈。”

    我:“杜文駿打電話來,強烈要求你要帶特產回來,我想了想告訴他,汽車帶不起,啤酒帶不了,他說,那就帶歐元吧。現在的孩子,大腦構造都和我們不一樣了。”

    顧魏:“今天同事邀我們去他家吃飯,他太太和你外婆一樣,有圓圓的自來卷,煎的小香腸味道很好,沒有喝酒,因為‘德國人的啤酒都在酒吧裏’。”

    等等等等……

    以上算長的,言之有物的,當然,還有一部分屬於無主題無邏輯無內容的。

    我:“晚上睡得不踏實,算相思病的吧?”

    顧魏:“今天在兒童區看到一個玩魔方的小孩,特別像你。”

    我:“我覺得我都快記不得你什麽味道了。”

    顧魏:“今天發現行李箱夾袋裏有一根皮筋。你頭發現在多長了?”

    我:“今天下雨,襯衫打濕了半邊。不過那是你的襯衫~”

    顧魏:“今天下午去博物館,然後看著看著就開始發呆。”

    我:“我給你畫了張素描,不過畫得很寫意……”

    顧魏:“Grtner讓我形容一下你。我找了半天形容詞,最後隻能告訴他good。”

    我:“台曆上所有的八叉連起來,很像華夫餅幹。”

    顧魏:“好像睡眠是不大好。”

    我:“你覺不覺得心口癢癢?”

    顧魏:“沒,耳朵燙,估計你在腹誹我。”

    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我之前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生活,大腦裏有百分之一的空間,始終不受自己控製地遊移在外,天氣,國際新聞,報紙,時差……不至於擾亂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節奏,但卻總覺得,那些飄飛的思念我控製不住。這些淡淡的情緒好像一層薄膜,在周身細細地纏了一圈又一圈。

    進入三月後,天氣變得很好,辦公室窗外的那棵樹開始慢慢抽出新芽,一小顆一小顆的綠點憨憨地冒出來。

    春天終究是來了。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