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們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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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生命再來很多遍,那個春天,我依舊會對你一見鍾情。

    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世界這麽大,我又走得這麽慢,要是遇不到良人要怎麽辦?

    早過了“全球三十幾億男人,中國七億男人,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猖狂歲月,越來越清楚,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我們能熟悉進而深交的異性實在太有限了,有限到我都做好了“接受他人的牽線,找個適合的男人慢慢煨熟,再平淡無奇地進入婚姻”的準備,卻在生命意外的拐彎處迎來自己的另一半。

    2009年的3月,我看著父親被推出手術室,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跟在手術床後的醫生會成為我一生的伴侶。

    我想,在這份感情裏,我付出的永遠無法超越顧魏。我隻是隨著自己的心,一路隻管跟著他,但是顧魏卻要考慮兩個人的未來。他總開玩笑地說:“林之校,我現在都不敢犯錯誤。”

    這個絕大部分時間深沉、偶爾幼稚的男人,幾乎占據了我對愛情的全部看法。

    他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論好壞。”

    我告訴他:“即使生命再來很多遍,09年的那個春天,我依舊會對你一見鍾情。”

    其實那會兒真不熟

    確定戀愛關係之前,兩個人著實是互相摸索了很久,之後稀裏糊塗地成了戀人。

    顧魏說:“半空中飄了那麽長時間,腳終於踩到地了。”

    我說:“我怎麽跟你相反,我覺得我現在腳不著地……”

    是那種介於“唉,終於!”和“這是真的啊……”之間的不真實感。

    顧魏牽住我的手,很淡定地說:“好了,飄不走了。”

    其實現在想想,那會兒我們真不熟。他不了解我,我不了解他,兩個人就這麽篤定地走到了一起,傾盡全力慢慢磨合。最後能磨得嚴絲合縫,不得不說是種幸運。

    剛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顧魏問:“你不嫌我比你大了六歲嗎?”

    我沒想到他會擔心這個問題。我以為女人才會對於年齡比較在乎,怎麽我這位……

    顧魏尷尬地清清嗓子:“當我沒問。”

    我每次看到他耳朵發紅,就有想調戲他的衝動:“嫌啊!”

    顧魏完全呆掉。

    我:“我嫌你不夠老。我巴不得你比我大十六歲,這樣就沒人跟我搶了。”

    顧魏歎氣:“你風華正茂,我已經人老珠黃……”

    在一起幾個月後,我發現顧魏對我的學校挺熟門熟路的,才想起來之前從來沒問過他本科時期的學校,當時還一激動地以為我們是校友,結果他說:“上學那會兒友誼賽來過。”

    嘖,您的研究生生活真是比我豐富多了。

    我涼涼道:“足球吧。”

    顧魏:“為什麽不猜籃球?”

    我猥瑣地掃了眼他的長腿:“你不知道足球踢多的小孩會有點O形腿嗎?”(其實一點也不明顯,隻是我看得比較仔細。)

    顧魏破天荒地臉紅了,隨後跟我聊起他本科時的事,基本內容:學習,學習,還是學習。出場人物:學霸,學霸,遍地學霸。

    於是我嚴肅地說:“我要讀博,我要超越你!”

    顧魏想了想:“嗯,想讀就讀吧,我供你。”

    我一下子感動得不行。

    他又接了一句:“結了婚再讀。”

    我:“……”

    顧魏:“先結婚後讀博是為你著想,不然一個單身女博士住宿舍,是個多惆悵的事兒。”

    後來慢慢了解到,顧魏一直堅持自己學醫是為了拿手術刀,而不是為了拿試管,所以上學那會兒壓力很大,學術、臨床一個不能放,三年時間基本跟在導師後麵連軸轉,畢業考進醫院後,依然兩手抓兩手都得硬。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去萬方上查顧魏的名字,看到他在校期間就發了那麽多論文,想著這光文獻資料就得翻多少,多累,瞬間就心疼了。隨即又決定,如此人才不能浪費,於是在自己寫論文的時候,堅決地把他拖下了水……

    估計是爺爺穿著軍大衣立於馬背的硬朗形象太得我心,我一直很喜歡穿長大衣的男人。但是顧魏同誌——從風衣到棉衣再到羽絨服,通通的短打扮。他說:“我一天有十個小時都穿著白大褂,你還沒看夠嗎?”

    我說:“你濃妝淡抹總相宜。”

    天漸漸熱起來,某日傍晚我去醫院,顧魏正跟著主任進行下班前的慣例查房,我發現這廝穿著件短袖襯衫式的工作服,那叫一個青蔥鮮嫩,在一群白袍中無比紮眼。

    問:“你們醫院什麽時候可以不用穿白袍了?”

    答:“我們的夏季製服本來就是短袖。”

    問:“那怎麽從來不見別人穿呢?”

    答:“……”

    問:“你不覺得穿起來特別像廚師嗎?”

    答:“……”

    之後,那套夏季工作服被顧魏壓了箱底。

    五一過後,顧魏皺著眉頭,萬般委屈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問:“怎麽了?”

    顧魏:“護士節有活動。”

    我看著他萬分糾結的表情,笑道:“不會是大型生活服務類節目,以解決天使們的個人問題吧?”

    沒有沒有,那個我沒報。”顧魏迅速表態。

    我正感慨居然還真有相親——

    我被分去跳舞。”他扶扶額頭,“跳舞……我怎麽會被分去跳舞?!我從來就沒跳過!”

    我瞬間覺得十字筋亂跳的醫生頗具喜感,忍著笑,沉著地拍拍他的肩:“小同誌,不會是可以學的嘛,革命的隊伍需要你,放心,你不是一個人。”

    顧魏:“你怎麽這麽淡定?!”

    當然淡定,之前陳聰已經偷偷告訴我,顧魏這副好皮相有多麽樹大招風了。

    我一臉正經:“我隻是在想,一會兒要怎麽幫你拉韌帶。”

    顧魏的臉立刻黑了。

    我:“放心,我很專業的,保證循序漸進。”

    他詫異:“你什麽時候會跳舞的?!”

    我:“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不會跳舞的?”我娘親是單位N年的舞蹈隊長。

    顧魏狐疑地伸出手,捏我腰捏我腿,邊捏邊搖頭:“不像啊……”

    我鄙視他趁機吃豆腐的行為,手機裏找了一首巴薩諾瓦:“來來來,跟我一起。”一分鍾後,成功收獲一枚眉毛挑得高高的傻蛋。

    後來,顧魏真的去跳了,陳聰很惡劣地把他舉著花束左右搖擺的樣子拍了下來發給了我。顧魏囧得不行,迅速把郵件刪了。至於後來他和陳聰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一個訪問團到顧魏他們醫院做交流報告。那天下午我剛好沒課,就好奇地溜進報告廳,坐在角落看顧魏上台作報告。之前沒聽他大段大段地講過英文,不知道他的口音和咬字這麽的英倫,配合他的嗓音,清晰穩重,讓我有種想做筆記的衝動。

    我自以為沒被他發現,結果他下台的時候,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

    報告結束後,我站在門口等顧魏。陳聰先出來,見到我就調戲:“呦,來視察工作啊。”

    廳裏出來兩位其他醫院的醫生,和陳聰認識,握手寒暄完畢調侃道:“這是你們院新來的師妹?”

    陳聰:“不是不是,這我們院家屬。”

    我默……

    低著頭玩手機,突然腦袋上多了隻手,一抬頭,顧魏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顧醫生,我能對你犯花癡嗎?”

    可以,批準了,不收你錢。”

    你做報告的時候太有魅力了。我一直糾結於該看你,還是該查字典。”投入而養眼的男人和艱澀的專業詞匯勢均力敵地拉扯著我的心。

    和顧魏並肩往外走,在大廳碰到陳聰和之前那兩位醫生。

    兩人:“原來是顧醫師的家屬啊!”

    顧魏:“是。”

    兩人:“好福氣好福氣。”

    顧魏:“是。”

    顧先生你能謙虛點嗎?

    感情穩定之後,被顧魏拎去他們科室聚餐。第一次我是有點緊張的,因為麵對威嚴的A主任,總有種麵對長輩的感覺。

    結果一開席,A主任指著顧魏的酒杯:“顧魏,你自己看著辦吧。你上班的時候,心思都放到哪兒去了,嗯?”然後對我抬抬下巴,“哪,活生生的證據在這呢啊!”

    顧魏當時囧得不行,端杯喝盡。

    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顧魏是什麽時候看上我的,怎麽看上我的。

    雖然鄭板橋先生建議我們做人糊塗一點,但是有的事不能糊塗。遂旁敲側擊,奈何顧魏從來都是笑而不語。

    退而求其次,旁敲側擊顧魏對我的第一印象。

    答曰:“記不得了。”

    我拿枕頭敲了他一下。

    顧魏推了推眼鏡,撈過旁邊的雜誌開始狀若無事地翻:“有多少女人肯為一個認識沒兩天的男人破相啊?”

    我腦袋裏劈裏啪啦一想,“哦”了一聲。心想,是在我後麵動的心啊……

    直到後來某次聽到顧魏表姐和安德烈小聲八卦:“William對Alex是一見鍾情。”

    安德烈:“為什麽這麽肯定?”

    表姐:“嗯……William,一見鍾情是什麽感覺?”

    坐在一旁看電視的顧魏答:“小腦正常,大腦像被潑了開水。”

    這叫什麽形容?

    第一次帶顧魏去我的大學校園,兩個人手挽手在林蔭道上慢慢散步。

    他很少見我聯係大學時的同學,於是問:“你大學過得怎麽樣?”

    我想了想:“記不大清了。”好像匆匆忙忙的,四年就過去了。回頭清點,留在記憶裏的,都不能算是很美好的事情。

    我問:“顧魏,你相信我大學那會兒,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姑娘嗎?”

    他看著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一個宿舍四個人,A出國後斷了聯係;B一直懷疑我和她男友有不正常的關係;C認為我個性冷漠,直到現在聯係的頻率仍舊停留在半年一次“最近怎麽樣?”“還行”,“我也是”的程度上。

    四年裏似乎沒有多少開心大笑的時候,一直是不溫不火的狀態。

    那時候三三第一次來看我,站在宿舍樓下等,聽到兩個拎著開水瓶的姑娘聊天。

    我男朋友輪得到她打電話嗎?”

    勾搭成習慣了吧。”

    所以一進宿舍發現兩個姑娘是我室友時,三三當場就笑了,朝B抬抬下巴:“林之校,你勾搭人男朋友幹嗎?”

    我皺眉:“都在樂團,公事聯係。”

    三三撇嘴:“就是嘛,我還奇怪你什麽時候口味變了。”

    三三第二次來看我,被室友擺了臉色,當場就飆了:“姑娘,你被迫害妄想症吧?你對象那型的,我們還真心看不上。”

    我得承認,三三幫我出氣那瞬間,很爽。爽完之後,宿舍氣氛就冰得不能再冰了。

    後來,修第二學位,課一滿,回宿舍的時間也少了。

    後來,認識了圓墩墩的資深吃貨——圖書管理員Q伯,他能把豆汁喝出鮑汁的感覺。

    後來,認識了L,熱愛甜點和手工的南國姑娘,立誌做一個SOHO筆譯。

    後來,認識了許多師兄師姐,其中,對邵江頗為欣賞。

    後來,認識了思瀾,一個天生具有流浪氣息的藝術家。

    再後來,Q伯中風離職。

    再後來,L得了血液病,我帶著生平第一盒手工巧克力參加了她的葬禮。

    再後來,師兄師姐們深造的深造,工作的工作,和邵江再無交集。

    再後來,思瀾遠走他鄉,我隻能收到千裏之外的明信片。

    我的大學,似乎是一場接著一場的離別。那些給我留下美好回憶的人,最終一個一個離場。

    我畢業之後再沒回來過,不知道回來幹嗎。我現在記得最清楚的,反倒是有一個下雨天,在考研教室裏一直做題做到淩晨一點多。是不是很糟糕?”

    顧魏笑了笑,握住我的手開始逛校園。

    去了圖書館,查了課表,旁聽了一節專業課。聽完,顧魏聳肩:“比我想象得要枯燥。”

    去了食品店,買了我曾經很喜歡的特大號泡芙。顧魏吃完一個:“這麽高熱、高甜的東西,你一次能吃三個?”

    去了足球場,坐在看台上看了小半場不知道哪兩個院係的友誼賽,一人賭一邊,結果顧魏押的那支贏了,我請他吃了一頓晚飯。

    去了考研教室,我曾經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正埋頭猛K單詞的小姑娘。

    去了琴房,顧魏安靜地站在我旁邊,看著我磕磕絆絆地彈了段土耳其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