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悟空撞上如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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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貓科動物捕捉到獵物後,並不急於立即吞掉,而是在徹底了斷它之前,愜意的把那隻不幸的、半死不活的獵物戲耍捉弄一番。此刻的我,竟萌發出一種陷入貓爪的危機意識,不能再這麽幹耗著了。

    呃……四爺容稟,‘虛火喉痹’需要好好調理休養方能根治,奴婢在此恭祝四爺早日康複,從此福壽綿寧。天也不早了,幾位爺貴人事繁,奴婢就不腆著臉留客了,恭送四爺,恭送十三爺,恭送十四爺。”端正的福下身去,低眉斂目的下達逐客令外帶送瘟神,快快消失吧,拜托。

    嘉彤睜大了眼,十三一口茶險些嗆著,十四則叫道:“爺還沒說要走呢。”

    四阿哥突然低低笑出聲來,終於開了尊口:“望聞問切,董鄂格格用來‘診病’,而我卻習慣用來‘診人’。今兒有人可是惶惶然的很,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卻始終沒膽正視我的眼睛,現在又如此沉不住氣,可是在心虛?”

    哪……哪有?奴婢看人向來都是這麽…呃…含蓄的。”

    噗…十四一口茶噴了出來。

    多少天了,寫出的字為何還是軟趴趴的丟人現眼?”他端起茶杯。

    奴婢資質愚鈍,書法亦非幾朝幾夕之功,否則,懷素和尚又何須禿筆成塚,王羲之也不必洗墨成池。”發揚死鴨子的特質——嘴硬。

    很好,那麽六十張臨帖裏的每個字都是你自己寫的羅?回答‘是’或者‘不是’。”風清雲淡的呷了一口茶

    想答‘是’卻心虛,答‘不是’又沒膽,隻好打起太極拳:“奴婢隻知‘以佛心看人,人皆是佛;以牛糞之心看人,人皆是牛糞’。四爺要說‘不是’,奴婢回答‘是’也‘不是’;四爺要說‘是’,奴婢回答‘不是’也‘是’,所以是與不是,全由四爺做主,奴婢聽話就是。”反正沒證據,我就賴皮到底。

    好一個‘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六十張,你就濫竽充數了整整三十八張,還有臉交上來糊弄我,董鄂格格可真是出息的很!”他的眸光凜冽似寒冰,他的聲音陰鶩如禿鷲,我頓覺周身每一個毛孔都凝固起來,張了好幾次嘴卻根本發不出聲音,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幾圈,終究也沒敢掉下來,此時的他,真的好可怕!

    四哥,都是董鄂格格自己寫的,嘉彤可以作證。”八格格挺身而出。

    是嗎?都是在哪裏寫的?使的什麽筆用的什麽墨?” 四阿哥轉向八格格。

    嘉彤哆嗦了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答道:“就在書房裏,用的就是書桌上的筆和墨。”

    四阿哥冷笑:“皇城之中不同的人按製配給不同的筆墨,其中配發給阿哥格格及其伴讀的是‘歙縣墨’,這種墨裏摻有麝香、冰片等中藥香料,故清香四溢,烏黑雋雅;配發給後宮嬪妃的是華麗精致的‘休寧墨’;而配發給宮女太監的則是樸實少文的普通‘婺源墨’。董鄂的六十幅字裏麵,隻有二十二張由歙縣墨寫成,卻有三十八張是婺源墨寫成;由歙縣墨寫成的二十二張裏麵,落筆較為生澀,常有回筆修飾之處;而那三十八張則純熟圓潤的多,還要我再說說筆嗎?……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兩位格格打算扯謊到幾時?該罰!”

    四阿哥陰騖的目光犀利而嚴苛,輻射出灼人的寒意,我和嘉彤不禁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四哥,兩位格格都還小,就讓她們老老實實認個錯,罰就免了吧。”十三伸出友愛之手。

    對啊,四哥,瞧她們那可憐兮兮的樣,也不是多大的事,姑且就饒這一回罷。”十四也張口討情。

    十三弟十四弟,可知皇阿瑪為何為你們取名為胤禎和胤祥?”

    知道,皇阿瑪依據的是《禮記·中庸》中‘國家將興,必有禎祥’這句話。”

    哦,那一整段說的什麽,你們可背得出?”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故至誠如神。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故至誠無息,不息則久……”

    既然‘至誠如神,至誠無息’,兩位格格不真不誠,欺蒙尊長,十四弟可還認為這是小事?十三弟可還堅持應該免罰?”

    十三十四被哽的說不出話來。慘了!這回是真的完蛋了,隻覺心中一陣翻江倒海,耳朵也嗡嗡做響起來。竭誠相助親密無間,乃友誼之最高境界,嘉彤做到了。所以,我也不能坐以待斃,至少要為我們這對難姐難妹爭取緩刑的機會。

    四爺,奴婢知錯了,甘願領罰。但奴婢剛才為您診脈開方,您還沒付給奴婢‘診金’呢,所以,在領罰之前,請四爺先付清所欠診金。”

    哦?” 四阿哥似笑非笑的盯著我:“你倒說說看,想要什麽診金?要免罰是絕對不可能的,你最好斷了這個念頭。”

    我想了想道:“四爺乃堂堂正正真君子,頂天立地大丈夫,又豈會蓄意賴著一小女子的診金不給?昔日漢高祖劉邦許給韓信‘三不殺’,見天不殺,見地不殺,見鐵器不殺;今日奴婢向四爺討要的診金便是對八格格和奴婢‘三不罰’,一不罰跪,二不打罵,三不禁足。除此之外,奴婢任憑發落。”

    眾人皆啞然失笑,四阿哥微微挑了挑眉,環顧了屋內一圈後竟莞爾笑道:“行,就依你所言,一不罰跪,二不打罵,三不禁足。不過,我看這書房不算大,鏡子倒是不少。紫檀書桌一左一右放著兩麵,酸枝木書櫥上一麵,紅木福壽如意炫琴案上又是一麵,可見兩位格格皆為愛美之人。”

    啊?我有點懵了,這人的思維跳躍未免也太誇張了吧。不錯,嘉彤和我都挺愛照鏡子的,哪怕在練字呢,也常會偏過頭去對著鏡子臭美幾下,可是,四阿哥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正納悶呢……下顎卻突然被一隻大手扼住抬起,我扭了扭頭想掙脫,卻發現四阿哥的手勁出奇的大,根本無法移動分毫,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另一隻手上的紫毫宣筆在自己麵頰上遊走肆虐,又覺得下巴生生的疼,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難熬,終於,他放開了手,又盯著我打量了一下,似乎對自己的“傑作”還算滿意。

    ‘歙縣墨’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倘若弄到皮膚上,沒有個五六天的工夫,是無法徹底弄幹淨的。在這幾天時間裏,希望董鄂格格每次照鏡子時,都會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說罷冷麵四竟飄然離去,沒帶走一片雲彩。

    好一會兒,嘉彤才從十三的背後鑽了出來,還好,她總算逃過一劫,我舒了一口氣,接過十四阿哥遞過來的銅鏡,但見鏡中人白淨細嫩的臉蛋上,左頰寫著一個大大的“至”,右頰寫著一個大大的“誠”……難道,這就是冷麵四對我的懲罰嗎?我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