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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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隊強大的整體實力在比賽進入後期時愈加顯現分明, 直如割麥子一般接連收割去了錦繡隊兩相兩士兩兵的“性命”, 而錦繡隊的另一名炮擔當柯無苦此時此刻正遭遇紫陽的炮擔當餘心|
    兩人同時攀上鳥巢頂部,相隔近七十步,第一眼相視時弓箭已在手, 下一瞬雙箭齊出直取對手,柯無苦的箭目標明確,直擊對手心口五分區, 而餘心樂似早已料到, 這一箭射出卻是針鋒相對,迎麵截上柯無苦的箭軌,兩支箭在半空裏相撞——
    “頂針攔截!”觀眾席上發出或驚或喜或讚的高呼, 然而觀眾們這一回卻是隻說對了一半, 便見餘心樂的箭在撞擊到柯無苦的箭尖之後竟是絲毫不受影響,依舊迅猛非常地向前刺去,空中劃出一道光弧,“哧”地一聲正中柯無苦的胸口,而柯無苦甚至連射出第一箭後的姿勢還未來得及變!
    “轟——”紫陽粉們沸騰了,發出震天撼地般的歡呼, “——餘心樂,神箭手!——餘心樂,神箭手!”
    餘心樂一箭射出後轉身就走, 這一箭他甚至不必等著去看結果,他有充足的自信,因為這樣的一箭他足足苦練了三年。
    三年前與錦繡的那一戰, 他慘敗給對手的炮擔當,那個美人炮,那個燕七。
    那一戰之後他練得比以往更加勤奮和刻苦,他要再一次和燕七一決高低,他永不會服輸,他一定要戰勝她。
    餘心樂向著燕七衝過去,然後他看見了燕七射向丁翡的那一箭,果然還是那麽的犀利霸道,三年的時光,不知道她的箭技又提高了多少,但他想她一定不如他練得更勤更苦,他會追上她的,他會超越她!
    “丁翡!放開她,我來!”餘心樂怕丁翡把這機會給破壞掉,連忙高聲道。
    “先到先得,你邊兒去!”丁翡撲向燕七的勢頭不減。
    “我日!我射你了啊!”餘心樂氣道。
    “給你一次機會,射不到我你就閃,美人炮歸我!”丁翡沒心沒肺地道。
    “……你們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嗎……”燕七說。
    三個人嘴上說著,動作卻一點沒停,餘心樂依舊向著這廂衝,丁翡卻已經撲到了燕七身後,手中矛輕輕刺出,眼看就要送自己的女神一命歸西,眼角處突然烏光一閃,不得不放棄進攻向後避開,隻差一毫厘那箭就要射中他的頭!
    是誰這麽牛逼?這一箭的來勢可比美人炮的箭更猛三分,絕壁是一個會內功的人幹的!丁翡偏頭看去,卻見是一名錦繡兵,腰裏纏著長鞭,手中擎著弓箭。
    哦,記得錦繡隊中有一位曾是後羿盛會的亞元來著,應該就是這個人。
    不容小覷。丁翡也不過是一閃念的功夫,那亞元的第二箭已是到了麵前,他偏身再躲,眼前卻又是一道烏光直襲麵門,連忙擰身撲地,那烏光幾乎就是貼著他的頭盔劃了過去——這接連的兩擊逼出了他十二成的平生所學,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躲避的技巧,幾乎都是超了平日水準的兩倍發揮,堪稱是神級反應!
    “啊——”紫陽的觀眾們齊齊驚出一身冷汗,轉而又為丁翡的精彩發揮而發出海嘯山呼般的喝彩——他可是接連避過了錦繡兵和錦繡炮兩人的箭襲啊!
    餘心樂見狀不敢怠慢,立時出箭射向了距他較近的錦繡兵,這位的第三箭幾乎就要射向丁翡了,被他出箭一阻隻得收勢轉身與他正麵相對。
    兩人持箭相向,未敢輕易出擊,雙方都不是庸手,並且各自皆俱內功輕功,這與和燕七交鋒不同,和燕七是純箭技上的比拚,可是跟這位錦繡兵,不但要注意他的箭,還要兼顧到他的身法與移動。
    要怎麽展開這一擊呢?餘心樂一麵緊盯對手一麵思忖,直擊對方的話恐怕會被攔截或避開,若被攔截,這一擊將毫無異議,箭要省著用,對手的箭似乎也還有不少,所以要想法子讓他無從攔截。
    那麽就一箭直射一箭拋射,他隻能攔截直射,攔截的過程中拋射的那一箭也差不多到了,他當然會躲,所以要對他躲避的方向做個預判,第三箭就往預判的方向射!
    拿定主意,餘心樂絲毫未再猶豫,果斷出手,這一次是連續出箭,速度雖不比燕七,卻也足以令常人眼花繚亂,頃刻間三箭皆出,卻見那錦繡兵身形竟是巋然不動,手上亦是迅速搭箭,箭光閃處先聽得“叮”地一聲響,不出餘心樂所料地被他攔截了第一支箭,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餘心樂未能料到的——幾乎是緊隨著那聲“叮”之後,又是“噗”地一聲——這聲音就響自他的胸前——餘心樂低頭一看,但見胸口五分處豁然釘著對方的一支長箭!
    ——什麽情況?怎麽回事?他根本就沒有看到對方的第二支箭出手啊!這是——
    細想了一想,他驟然明白了過來——對方是同時射出了兩支箭,這兩支箭並得很緊,以至於讓他未曾發現,其中一支在半空攔截了他的箭,而另一支則擦著他的箭射了過來……
    兩個人是幾乎同時射出第一輪箭的,所以當他還在連續射出第二支第三支箭時,對手在第一輪射出的另一支箭已經到了麵前,他根本來不及躲,他的注意力還在對手接下來的動作上,哪裏料得到對手第一輪的箭裏一共有兩支箭……
    當然,這個錦繡兵也沒能逃過他的第二箭——事實上他也根本沒有想逃,他隻是盡力地避開了高失分區,讓箭射在了軀幹上,用一個失分換掉了對手的一條命。
    餘心樂悵然若失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半晌搖了搖頭,再抬眼看向那錦繡兵時,那人已經去追丁翡了。
    輸得有點不甘心啊……餘心樂沒有頹喪,而是立刻開始了反思,是自己太輕敵了嗎?沒有,自己自始至終都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不敢有半點大意。是技不如人?不……應該也不會是這個原因,箭技高到一定的程度,對對手的水平也能做出大概的估量,自己的水平絕不可能與對方相差多少。是策略上遜人一籌?
    這麽一想,好像確實有點兒……並不是因為自己比對方傻吧……而是沒有料到對方竟然這麽豁得出去,如果剛才他沒看錯的話,對方在此之前身上已經失了三分了,稍有不慎就會失夠五分陣亡,可他卻真敢不躲不閃,硬是膽大包天地接了這一箭,而這一箭過後他已是失了四分,隻差一擊便能“斃命”,四分是個相當危險的臨界點,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拚了命也要盡力避免的情況,可他卻真敢這麽做,真敢豁出“命”來拚。
    ——明白了。餘心樂忽有所悟,自己與對方差的不是技術,也不是策略,而是一種心態,這種心態很奇怪,怎麽說呢,就好比他的心態還停留在綜武場上,而對手的心態卻已如同在戰場,他還在為著技術和得分處心積慮的時候,對手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目的純粹到隻是為了要殺死你,根本不在乎什麽技術和對你能造成多少傷害,他就隻是想著怎樣將你一擊斃,為此,哪怕自己隻剩下一口氣在。
    是的,這是隻有上過戰場的人才會選擇的方式,真正麵對麵的生死關頭,誰還會去在乎什麽技術什麽策略,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在敵人殺死自己之前殺死敵人,這就是戰場上最樸素最有用的道理。
    蕭宸在奔向丁翡的半途,被攀上鳥巢頂部的另一個紫陽相擋了住。有人說綜武裏炮擔當的天敵就是相擔當,這話也不無道理。炮擔當唯一能使用的武器就是箭,因此自然由專精箭法的人來充任這個角色,而麵對一切武器攻擊對之無效的相,炮擔當的優勢一下子消失殆盡,與相對決,必須拋開自己的特長,卻要用相最擅長的對決方式與對方對抗,這相當不公平,可這就是遊戲規則。
    蕭宸所擅長的箭與鞭現下便不能再用,好在徒手肉搏也不是不能,隻不過紫陽的相實力非同一般,冠軍隊專攻肉搏的人,其格鬥實力在全京都是數一數二。
    蕭宸被紫陽相攔了下來,雖然他很想去幫岌岌可危的燕七,可眼下錦繡的隊員所剩無幾,沒有人能騰出手來接手這個紫陽相。
    的確已經沒有人了,此刻錦繡隊員隻剩下了武珽、元昶、孔回橋、燕七和蕭宸,而對手紫陽則還有一帥兩車一炮一相一兵,人數上雖隻多一個,但考慮到燕七是個不會功夫的半吊子,手上的箭也隻剩下了兩支,在雙方觀眾看來,這位已經是個廢七了。
    更莫說對方的王牌之一武珽身上隻剩下了兩分,兵擔當蕭宸隻剩下了一分——三個人加起來大概也就能頂一個人用吧。
    比賽至此應該算是接近了尾聲,觀眾們這麽想,很快就能結束,很快就能決出真正的、唯一的勝者!別眨眼,快了——看,雙方的將帥再度相遇,這一回誰也不再閃避,他們必是要和對手死磕到底!——再看!雙方的隊長繼三年前那一戰後又一次戰到了一起,三年前盧鼎惜敗,這一次呢?這一次武珽身上隻剩下了兩分,而盧鼎卻還是五分滿血,誰能笑到最後已經無需猜測了吧!
    另還有五分的紫陽相對上一分的錦繡兵、紫陽的王牌丁翡追擊手上隻剩下兩支箭的錦繡炮,錦繡的另一車元昶還未到達鳥巢的頂部,而紫陽的一炮一兵卻已經在向著錦繡的將孔回橋包夾過去!
    ——眼下的局勢這還不夠明顯嗎?紫陽將會是勝者!紫陽將會是繼錦繡之後第二支創造六連冠霸業的隊伍!這第六冠的冠軍扳指如果是從錦繡的手中奪過來,那還真是讓紫陽粉們感到無比的痛快啊!
    ——用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能結束了!
    山壁上的觀眾們已經或迫不及待或緊張擔心地站起了身,這一刻太過緊張,以至於雙方乃至路人粉都忘記出聲加油,千百雙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最關心的那一角對戰,場上雙方的每一記動作都像是在敲響通向結束的倒數的洪鍾。
    孔回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疲累過,他本就不是力量型的武者,可他的對手偏偏卻是個又高又壯的威猛漢子,手裏使的是厚背雙刀,掄起來呼呼作響,似乎連磐石都能一劈為二。
    此前在鳥巢內部攀爬得太久,體力早就消耗過半,此時再度對上這個大漢,每一刀孔回橋都架得頗為吃力,可他不能鬆啊,他是將,是全隊的命根子,他這兒要是一斷,全隊都危在旦夕……
    麻蛋的,武珽那個臭不要臉的貨,總是把這麽重的擔子丟給他,他懶啊,他一點兒都不想承擔這麽多,他就隻想輕輕鬆鬆地拿槍捅捅人,捅得過就捅,捅不過就跑,跑不過就躺下死掉,多簡單的事兒,為什麽要在肩上挑上全隊人的命啊麻蛋!麻蛋!
    孔回橋疲於招架,一杆銀槍已舞不出炫目的光影來,隻能費力地舉起,不是攻擊而隻是防守,對手的每一刀都像要劈彎他的槍杆,勢大力沉,震得他虎口發麻,好幾次險些讓槍脫手飛出去。
    太他娘奘了,這個對手是吃熊長大的嗎?!打了這麽久,他不累嗎?瞧那銅鈴大眼瞪的,雞血上頭了吧!
    “——duang!——duang!——duang!”大刀劈在槍杆上的聲音都已經成了這樣,碎金裂石啊!
    孔回橋奮力地舉槍相抗,瘦削的身形在對方強壯的體魄對比下愈加顯得搖搖欲墜,對方的雙刀掄起來就像是飛快旋轉的風車,兩把沉重的大刀接連不斷地砍劈下來,左砍,右劈,上挑,下壓,孔回橋的身形隨著這番攻擊顛簸飄搖,像是將要被暴風撕碎的樹葉。
    錦繡的粉絲們已經不敢再看了,太可憐了,這麽個瘦弱的人兒……錦繡就不該讓這瘦子來擔任這麽重要的角色,他不行的,你看他胳膊都抬不起來了,腿都在發軟,他撐不住的,他完了,完了完了,錦繡將一死,錦繡就徹底完了……
    心理素質差的粉絲們已經閉上了眼睛,耳朵裏似乎還能聽見那一將一帥的武器交鳴聲,叮叮當當,越來越快,越來越響,突然一個停頓,激起觀眾席上一片驚呼——完了!錦繡將一定是死了!
    ……叮叮當當,duang!duang!duang!
    ……又來?睜開眼睛,卻見錦繡將還活著,但他的槍……他的槍被對手砍斷了!他就這麽一手各拿著半截槍,繼續在暴風中顛簸飄搖,這一回情形更加驚險,他的兩個半截槍杆根本無從招架對方的重擊,無數次被那刀鋒堪堪擦過身體,直讓人看得冷汗涔涔,而這位則更像是掙紮在鬼門關的邊緣,一會兒踏進去了,一會兒又退出來了,一會兒又踏進去了,再一會兒又掙紮著爬出來了……
    太踏馬的嚇人了!
    趕緊死了吧!心髒病都快嚇出來了好嗎?!甚至錦繡的粉絲們都這麽想。
    被萬眾一心地盼著早點死掉的孔回橋此刻已是狼狽不堪,胳膊軟得架不住對手任何一次攻擊,腿軟得踩不穩腳下稠密不均的竹架,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絆倒了,就地打幾個滾兒再爬起來,被打翻了,四肢並用地爬著閃避,那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可偏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在掙紮著不肯放棄,難看地逃,難看地躲,難看地被對手□□得不成人樣。
    ——真的看不下去了!更多的錦繡粉們閉上了眼睛,快結束吧!別再這樣了!
    孔回橋被擊中,跌倒,失一分,滾爬,避開……
    孔回橋被追上,挑飛了右手那帶著槍尖的半截槍,又中軀幹,再失一分,跌撞,閃躲……
    孔回橋被紫陽帥的刀橫著砍在腰上,整個人摔飛出去,失去第三分,疼到站不起身,手腳並用連滾帶爬……
    孔回橋回身,用剩下的半截槍杆去架紫陽帥以雷霆萬鈞之勢劈下來的雙刀,可惜他沒架住,硬生生被砍彎了胳膊,左臂無力地垂下,觀眾席上懂武的人都知道,他的這條胳膊必是被這股大力弄得骨折了……
    這下他該放棄了吧……垂死掙紮是沒有用的,除了讓人更加的可憐他,讓支持錦繡的粉絲更加的不舒服。
    ……他沒有。他還在逃,還在掙紮,還在努力地想要保住最後一口氣。
    真是……真是不能再看下去了。錦繡的粉絲要麽閉上眼睛,要麽努力地偏開頭,說得矯情一點,這大概就是心疼,說得冷酷一點,這或許是尷尬,再說得善感一點,這就是脆弱,觀眾遠比隊員要脆弱,有的時候能承受得起失敗的結果,卻承受不起失敗的過程,這太讓人煎熬。
    錦繡將已經不行了吧……馬上就要傳來其他人的惋惜聲了,他就要陣亡了。
    ……怎麽這麽半天還沒有傳來意料中的聲音?
    有人大著膽子轉回頭來看,卻見那錦繡將居然還在掙紮,甚至不僅僅是在掙紮,他竟然還在抓著機會反擊,就用他右手裏僅剩下的那半截槍杆,甚至連槍尖都沒有,就用這一隻手、一根細槍杆,對抗對方的兩柄大刀,螳臂當車,螞蟻撼樹。
    沒用啊,沒用的……
    當粉絲們再一次準備放棄的時候,忽然聽見有誰撕扯著嗓門高高地吼了一聲:“隊長必勝!”
    隊長?是誰?
    未待眾人反應過來,忽然間又是一陣稀稀拉拉的聲音跟著響起:“隊長堅持住!隊長必勝!”
    再之後,這些稀落的聲音逐漸匯到了一起,並且越匯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直到覆蓋了這半邊的賽場——“隊長,堅持住!隊長加勁兒!隊長必勝!”
    是些什麽人?好奇的觀眾向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有認得其中哪個人的觀眾立時叫了起來:“是玉樹的人!玉樹書院綜武隊的人!”
    不止是玉樹書院綜武隊的人,還有今日來這裏觀戰的玉樹的粉絲,此時他們正在為他們曾經的老隊長加油助威,什麽宿敵錦繡,什麽叛徒隊長,眼下都不再重要,他們所認定的,就隻是這個還在場上拚命的人。
    “蛋。”孔回橋耳裏聽見了幾道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嘟噥,真特麽讓人尷尬啊,簡直一點兒幹勁兒都沒有了呢。這幫二貨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