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憂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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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棟別墅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她躲在這兒應該不會被任何人找到,隻要她不被找到,她和蔚子凡都會是安全的。

    夏茹溪倚著欄杆望著墨色的海和同樣墨色的天,一陣陣海風吹到身上,帶著冰冷的濕氣,鑽進羊毛衫裏。她抱緊了自己,盡量使自己暖和一些。天上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月亮。或許明天要下雨了。若是下大暴雨,海水會漲潮嗎?這棟房子離海這麽近,潮水若是漲得異常洶湧,會把房子淹沒嗎?

    她胡思亂想著,一雙手臂輕輕地從後麵環住她。夏茹溪聞到了淡淡的香味兒,便把身體往後一靠,“忙完了?”

    嗯,這麽冷你站在外麵幹什麽?”蔚子凡抓住她冰涼的手,把她帶回客廳,關了門又把暖氣打開,“你別當成還在大城市裏,這裏晚上的溫度很低,稍不留神就感冒了。”

    夏茹溪隻微笑地望著他,聽他說著那些關心的話,雖然他的語氣不怎麽好,還是能令她感受到他的溫柔。也許,他從未溫柔地待過別人。

    屋裏很快就暖和起來,蔚子凡又問:“還冷嗎?”

    夏茹溪輕輕搖頭,仍是微笑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看個透徹。許久,她輕柔地說:“不冷,有你在,就很暖和。”

    蔚子凡忽然有些語塞,夏茹溪的微笑和認真的目光使他很不自在。他又按了一下遙控器,左側的窗簾緩緩地往上收,玻璃窗一點點地露出來,籠罩在夜色中的海與山麓也漸漸呈現在眼前。

    他把遙控器遞給夏茹溪,“以後想看外麵,隻要按這個鍵就行了。”

    夏茹溪接過遙控器便順手扔到沙發上。她往前兩步,伸出手臂抱住蔚子凡的腰,把臉貼在他的毛衣上,“我突然有個很瘋狂的想法。”

    她第一次主動抱他,蔚子凡呆滯了,停在半空中的手許久才落到她肩上,“什麽想法?”

    希望明天能下大雨,很大很大的雨,海水就會漲潮了。”

    要看漲潮嗎?怎麽不早說,傍晚我就可以帶你去看,正好這房子有觀潮的地方。要不你今天早點兒睡,明早我帶你去看。”

    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地淌進夏茹溪的耳朵裏,她依偎在他的胸口悄然落淚。他哪裏知道她自私的想法,想要漲潮,是希望在她擁抱著他的時候潮水可以淹沒一切,那麽他們便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再不分開。

    子凡,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貧窮是比死還可怕的事嗎?”

    記得,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現在知道還有另一件比死還可怕的事。”她竭力控製住自己,不讓蔚子凡聽出自己的哭腔。

    蔚子凡聽到她發顫的聲音,但他沒有去看她的臉,隻是摟緊她,“是什麽事?”

    和你分開。”她說,“在我擁抱著你的時候,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跟你分開。”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如果沒有和蔚子凡重逢,她的人生隨時可以結束,也許那時她會解脫地閉上眼睛。然而,現在她不甘心了,明知道自己命運多舛,卻還想去爭取幸福。蔚子凡不是說過,凡事不能預知結果才好,因為代表著還有希望。

    和我分開,在你看來……真有那麽可怕?”蔚子凡不大確定地問,“我們沒有認識多久,你就喜歡我喜歡得這麽深了?”

    喜歡的程度難道是用時間來衡量的嗎?子凡,你相不相信,無論我們相遇多少次,我都會在你把目光投向我的時候喜歡上你。”

    這麽說,那天去你家看房時你就喜歡上我了?”蔚子凡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扶著她站好,盯著她的眼睛問。

    夏茹溪有些悵然若失地垂下眼皮,微微地點了點頭。

    她不太積極的回應讓蔚子凡的喜悅感減半,礙於風度,他又不能很小家子氣地追問她,便隻好把她擁在懷裏,“你不必那麽擔心,我們不會輕易分手的。”

    他捧起她的臉,吻落在她的唇上。這個吻輕柔而纏綿,漸漸加深。夏茹溪的雙手攀上他的肩,閉上眼睛感受那種欲罷不能的美妙。

    兩人難分難舍,蔚子凡不覺已吻到她的頸和鎖骨,在即將無法控製自己的情欲之前,他驀地睜開眼睛,望著臉色緋紅的夏茹溪,退了一步,狠狠地抹了把臉,使自己清醒。

    他的突然抽離使沉溺在甜蜜中的夏茹溪也清醒了。她看到半途而退的蔚子凡,心猛地一沉,清亮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是在質問他。

    蔚子凡無地自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像犯了錯般小聲地說:“對不起……現在還不是時候。”

    夏茹溪的臉上寫著失望,他剛剛還說不會輕易分手,偏偏這時候又沒了勇氣。她心煩意亂,轉身背對著蔚子凡,在沙發的一端坐下來。

    蔚子凡有些狼狽,他始終保持著傳統的念頭,要在雙方都準備好的情況下才能真正地契合。剛才他並非沒有全心投入,隻是在最後一刻,他腦中閃過另一個女人的臉——不應該是女人,而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在這種時候居然想起了她,真是陰魂不散。這麽多年來,她的相貌在記憶裏早已模糊,卻在剛才那一刻忽然清晰起來。他甚至產生了錯覺,自己吻的並不是夏茹溪,而是那張青澀稚嫩的麵孔。

    那年夏天的景象好似電影片斷般呈現在他眼前。翠綠的槐樹枝探進圖書館陰涼的走廊裏,空氣中飄溢著槐花清甜的香味兒。陳舊的紅漆斑駁的木欄杆上擱著一盆仙人掌,欄杆邊倚著一個戴藍色發卡的女孩兒。

    他原本是要昂著頭走過她身邊的,卻還是回了頭,很短暫地看了她一眼。兩天後,他們班的男同學聚在窗戶前,有個男生指著外麵大聲說:“看到沒有,她就是宋語心。我昨天衝進她們教室,把情書遞給她了。”

    那個男生是學校最調皮的學生,橫行霸道慣了。然而第二天放學後,蔚子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那個男生被一個高中生揍得鼻青臉腫。個子很高的高中生踩著那男生的胸口,惡狠狠地說:“這副孬樣也配追我妹妹?死遠點兒,再讓我看到你,砍了你的一隻胳膊!”

    蔚子凡抬頭看見她就站在鐵門旁邊,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的兄長欺辱別人,那漠然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場無聊的戲。

    她的哥哥朝那男生的臉上吐了口唾沫,抬頭對她說:“我晚上不回家了,你跟媽說一聲,爸爸如果問起來,要她幫我應付一下。”

    她點了點頭,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情。等她的哥哥搭上計程車離開後,倒在地上的男生才敢呻吟出聲。蔚子凡本想過去扶那個男生,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她走到那個男生麵前,看了半晌,掏出一條素白的手帕,蹲下身緩緩地擦去他臉上的唾沫。蔚子凡看到那男生咬緊牙齒,卻還是淌下了兩行屈辱的眼淚。

    她麵不改色地把男生的臉擦幹淨,蔚子凡聽見她說:“我不能幫你,如果我跟他說別打你了,你會被揍得更慘。”

    她把手帕揉成一團,扔到地上,轉身要推門進去。那個男生卻從地上爬起來,哭著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可是我不喜歡你。”她轉過身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你剛剛被打,我一點兒也不心疼。”

    男生還想追上去,她已經推開門,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快回家吧,回家至少還有你爸媽為你受傷而心疼。”

    門砰地關上了,蔚子凡望著那扇緊閉的鐵門出神了很久,才拉了拉書包的肩帶,轉身離開。

    宋語心,她生來就是讓男人為她受傷的吧,就連他也逃不過。

    蔚子凡怔怔地望著夏茹溪的背影,猛地甩甩頭。他在想什麽?宋語心那樣冷硬的心腸不會愛上任何人,夏茹溪卻是愛他的。單憑這點,夏茹溪和宋語心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忘了那個傷害過自己的女人,他在心裏叮囑自己,眼前的人才值得自己珍惜。

    他在夏茹溪身後坐下,輕輕地扳過她的身子,卻看見她滿是淚痕的臉。他一邊用手擦著她的眼淚,一邊道歉:“是我不好,對不起。”

    夏茹溪咬著下唇,忽然撲到他懷裏放聲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積怨都發泄出來。蔚子凡拍著她的背,待她的哭聲小了些才說:“你別胡思亂想,我交往的女人隻有你一個。今天也不是你的問題,我隻是覺得若是因為我的一時衝動而發生了那些事,過後你又後悔了怎麽辦?所以我們還是等時機成熟,好不好?”

    夏茹溪在他懷裏胡亂地點著頭,心裏的難過卻沒有減輕一點兒。其實她哭的原因跟蔚子凡說的根本沾不上邊。以她目前的處境,哪還有多餘的心思來想那些事?她不僅要擔心蔚子凡哪天會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更擔心她哪天會不得已地離開他,而最最擔心的,還是和十多年前一樣——怕因為自己而使蔚子凡卷入危險當中。

    但她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心。理智上,她清楚自己該離開了;感情上,她卻想賴在這兒。她連借口都找好了,這棟別墅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她躲在這兒應該不會被任何人找到,隻要她不被找到,她和蔚子凡都會是安全的。

    我想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可以嗎?”

    為什麽想住這兒?這地方很冷清,你要買點兒什麽東西都不方便,搬回自己的家住不好嗎?”蔚子凡倒不是小氣,不願給她住,隻是有些不解。

    我正好想休息一段時間,也不想被人打擾,這個地方最合適不過了。”

    那隨你吧,反正這房子空著,你愛住到什麽時候都行。”

    那我住一輩子。”夏茹溪仰起臉故作認真地說。

    那我就不付你房租了。”蔚子凡攤開右手說,“把前幾天的房租還我。”

    有那麽多錢還如此小氣。”夏茹溪打了一下他的手心,破涕為笑。

    蔚子凡抓緊她的手,順勢將她拉回懷裏,撫著她的頭發說:“男人對在乎的女人是大方不起來的,尤其是感情方麵。”

    真的?”夏茹溪又仰起一張幸福的臉,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蔚子凡鄭重地點點頭,然後又把她的頭按回懷裏,“真的。”

    他們相互擁著,聽著大海傳來的浪濤聲。屋內溫馨而靜謐,夏茹溪聞著他毛衣上的淡淡香味兒,聽見他用溫柔而低沉的聲音喚她:“茹溪……”

    嗯?”

    把房租還給我。”

    許小姐在俞文勤的床上睡得人事不知。俞文勤原本想在椅子上將就一夜的,便把腿伸得長長的,頭靠在椅背上。睡了不久,仰著的頭突然垂下來,他醒了,用手摸摸酸痛的脖子,望著許小姐隻占了一小塊地方的床。做了半個小時的思想鬥爭,他繞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身體卻是緊挨著床沿的。

    一覺睡醒,床的另一邊卻是空的,許小姐已經不見蹤影。他坐起身來,望著窗簾,暗自懊悔不該睡得那麽死的,現在許小姐已經離開了,他到哪兒去找人?他懊喪地又倒下去,翻了個身,想著幹脆再睡會兒,起來再想辦法。一轉頭,目光卻觸到床頭櫃上的白紙鶴。他拿到手中反複看了看,終於把紙鶴拆開了,上麵寫著幾行娟秀的鉛筆字——

    致極品好男人:

    思來想去,我不知道是該感激你昨晚收留我,還是該賞你一記響亮的耳光——你傷了一個漂亮女人的自尊心。

    總之,為了謝謝你的好心,我去幫你找人了。

    我隻記下了酒店的電話,找到人我會打電話給你。

    記住,我隻會打一次。所以在我找到人之前,你最好不要離開房間半步,這是對你昨晚傷我自尊心的懲罰。

    許靜

    俞文勤的懊喪一掃而空,他把紙條看了好幾遍,才揉著頭發會心地笑了。昨晚隻顧著打探消息,倒沒去留意許靜的容貌。仔細回想起來,她還算得上是個漂亮的女人。最難能可貴的是,以她的年紀還保存著調皮而純真的個性,怎能不讓人欣賞?

    他把字條疊成原來的紙鶴,拿在手裏玩了好半天,越來越覺得那個古靈精怪的女人討人喜歡。

    俞文勤也想過被耍的可能——她根本不會去幫他找人,更不會給他打電話。偏偏他又因為對她抱有希望而受製於她,無論是真是假,他都被禁足在房間裏了。

    他跳下床,站在窗戶前俯瞰西江市的全景。是否這個城市專門出產漂亮聰明的女人,總是能將男人吃得死死的,夏茹溪如此,許靜也如此,那麽還有多少明珠蒙塵於這塊彈丸之地?

    大約他也是個善變的男人吧,昨晚他還對這個城市喜歡不起來,今天卻又因為際遇不同,而產生了新的感慨。

    這天他倒真是老實得哪兒也沒去,就待在房間裏上網、看電視,早餐和午餐都是讓酒店的餐廳送到房間裏的。

    將近晚飯的時間,俞文勤又一次懷疑自己被耍後,床頭的電話突兀地響起來,他順手抄起話筒——是許靜打來的。

    我找到了,你趕緊到酒店大堂,我隻等你五分鍾。”

    不待俞文勤開口,哢嚓——電話斷了。他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踢掉一次性拖鞋,接著手忙腳亂地穿襪子和皮鞋,然後拿了外套和房卡就衝了出去。到電梯口時,他看了一下時間,還差三分鍾。他心裏開始打鼓,這是二十五層,如果電梯裏上下的人太多,也許就趕不上了。

    運氣還不算太差,電梯很快就到了,裏麵也隻有兩個人,他隻能祈禱下麵樓層乘坐電梯的人少一點兒。或許是他的誠心祈禱起了作用,電梯隻在四個樓層停了一下。他飛奔到大堂,看到蹺著腿坐在沙發上的許靜,又看看表——還差一分鍾,一麵暗暗慶幸,一麵拍著胸脯喘氣。

    許靜穿著一件白色的羊毛衫和及膝的灰色格子裙,胸前垂著一串長長的藍水晶毛衣鏈,圓臉上嵌著一雙狡黠的大眼睛,深栗色的卷發垂了幾縷在胸前。她微微側過頭,淺淺地一勾唇角,頗有幾分靈動秀氣之美。俞文勤邁著紳士的步伐走過來,她也把深色呢子大衣挽在手臂上,站起身衝他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

    速度還挺快的嘛。”

    大小姐交代了隻等五分鍾,我敢不快嗎?”俞文勤開玩笑似的抱怨,聲音仍有些喘。

    許靜倒是一副坦然的樣子,“那是當然,沒理由幫別人的忙還要等候很久的。”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這不是趕到了嗎?”俞文勤無奈地說,“人真的找到了?”

    許靜收起嬉笑的表情,“宋語心的爺爺一直在住院,不巧的是,我找到醫院去時醫生說他暫時出院一天,回城郊果園了。你是等著明天他回醫院,還是今天就去城郊果園?”

    最好是今天就去吧,果園離這兒很遠嗎?”俞文勤想了一下又問,“可以搭計程車去吧?”

    去是可以,回來的話就很麻煩。別說計程車了,那個果園隻有一條水泥路,什麽交通工具都沒有。”

    俞文勤皺起眉頭,愁苦地說:“那是什麽地方啊,怎麽會沒有交通工具呢?”

    那裏除了水果商人的車進進出出,根本沒人去啊,要交通工具幹什麽?”許靜看他的樣子更焦急了,笑得樂不可支。待她笑夠了,才像變魔法一般拿出一串車鑰匙,在俞文勤的麵前晃得叮當響。

    我就知道你會說今天要去,所以我把朋友的車借來了。怎麽樣,我很細心周到吧?”

    俞文勤頓時感激得話都說不出來,隻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許靜,仿佛她就是個天使。

    謝謝你。”他覺得這還不夠,又補充了一句,“真的謝謝你,太感謝了。”

    說那麽多謝謝幹什麽?又不能吃又不能穿。”

    那你要吃什麽、穿什麽,我都買給你。”

    許靜撲哧一笑,“你還真是傻啊,別人說什麽都當真。”

    俞文勤被她這樣一取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是真的想報答你。”

    不用了,西江人就是這麽熱心厚道的。等你回去後跟人家這樣宣傳就行了。”許靜爽快地說,“我們走吧,早去早回。”

    俞文勤從出生起就在南方大城市裏生活,以前也去過濱海市郊外的莊園,見過荔枝林和楊桃林。許靜告訴他去的果園隻有梨樹和橘子樹,他滿以為會見識一番。車從國道的分路處拐彎,約行駛了三公裏,進入一片光禿禿的樹林子。

    快到果園了,再開五六分鍾,應該就能看到房子了。”許靜優雅地操著方向盤,一邊對俞文勤說。

    真是失望。”

    這是冬天呀,你選擇這個時間來,難不成還想看到繁花怒放,或是碩果累累的美景?”

    我生活在南方城市,不大習慣冬天萬物凋零的景象。”俞文勤說著又笑了,“我太沒道理了,來這兒是有任務在身的,怎麽倒像在遊山玩水了。”

    許靜拐過一道彎才說:“等你完成任務就該回去了吧?”

    是啊,我丟下公事來的,這兩天幾個下屬輪流打電話催我趕快回去呢。”

    許靜這次沒接他的話,俞文勤起初沒在意,隻管望著窗外。兩三分鍾後,許靜仍是沉默地開車,他不大習慣話多的她如此深沉,忍不住問:“你為什麽不說話?”

    許靜注視著前方,半晌才不冷不熱地丟給他一句:“我要專心開車。”

    她突然改變態度,俞文勤再粗心也隱隱明白了一些事,不便開口說什麽,便轉頭看著窗外那些枝葉凋零的樹,心裏多少也感到有點兒淒涼。

    許靜在一棟兩層樓的房子前停了車,淡淡地說:“到了。”

    俞文勤精神一振,下車走到簡陋的房子前。房子的外牆是用石灰粉刷的,被雨水浸得發黃了。門上刷著暗紅色的漆,很粗糙,門把手已經生鏽了。房子應該有些年月了。

    他叩了兩下門,聽到裏麵響起重重的腳步聲。他正納悶,老人家哪有這般腳力?門哢的一聲開了,麵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歲,穿著一件藍色夾克外套,像是地攤貨。

    男人把他全身上下看了個遍,才問:“你找誰?”

    請問宋爺爺是不是住這兒?”

    你是誰?”

    俞文勤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跟這男人說自己是宋爺爺孫女的朋友,似乎不大妥。再者,夏茹溪這麽多年不回家一趟,總是有緣由的,他還是留個心眼兒好。

    我想買些水果。”他說。

    這個季節買什麽水果?”男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懷疑。

    這時許靜走上前來,笑著說:“他是外地商人,想趁早預訂明年的貨。這兒有個說法,預訂可以便宜些,他聽說後就讓我帶他來跟果園的主人談談。”

    男人把門打開,扭頭朝裏麵大喊一聲:“有人要買水果。”

    沒多久,裏屋傳出一個老太太的聲音:“來啦。”緊接著是幾聲費力的咳嗽。

    你們等一會兒。”男人說完,也不招呼他們坐,便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