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柳洞寺那被戲稱‘無敵’的地磚已經碎得不成樣了。

    莫然手一抬，鮮紅魔槍再次回到手中。不遠處，哈桑的屍骸逐漸化為光粒，消失得無影無蹤。

    用某位紅色弓兵的話來講，死棘之槍已然不遜於原型的岡格尼爾。

    一擊之力竟恐怖如斯。

    assassin好歹也是英靈，可卻逃跑也辦不到。

    轉眼間，便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了不起了不起。”

    言峰綺禮鼓掌說道，眼中滿是讚賞之色。

    看來我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不過你仍然有資格做我的老師。”

    莫然絕非忘恩負義之輩，或許言峰綺禮不是發自真心對他好，但言峰綺禮始終教會了他很多。如果說，前世的虛無僧乃是他的授業恩師，那麽言峰綺禮就是他的引路人。

    他能夠順利走到今天，與言峰綺禮的幫助脫不開關係。

    是啊。我也為有你這樣的弟子感到自豪。”

    言峰綺禮靜靜眺望著夜空，少見地沒有露出虛偽的笑容。

    不過，就如同衛宮切嗣以救贖他人為己任。我呢，隻能夠將自己的高興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之上。”

    沒錯，他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男人。

    然而，我的成就卻帶給你喜悅，從這點來講，你的本性徹底被顛覆了。”

    莫然接口道。

    不錯，所以我要做最後的抵抗，讓‘言峰綺禮’依舊是‘言峰綺禮’，同時，也為你上最後的一堂課。呐，我問你，何為善惡？”

    誰知道呢。”

    麵對言峰綺禮提出的問題，莫然不以為然地說道。

    ……確實，本來就沒有答案，人類就是這樣。沒有明確的答案，以變動的真實為正。我們人啊，打從一開始就無法成為真實。人類同時兼具善與惡，其屬性的劃分，全憑自己的選擇。一開始就是零，出生一事是沒有罪惡的。”

    言峰綺禮沉默了一會，感歎道。

    ──也就是說，就算有罪，但嬰兒本身是沒有罪的，對吧。”

    沒錯。人類是從出生開始，就是靠著學習來分辨善、惡的生物。某處的聖典也這麽記載。人類是比天使更加優秀的存在。原因就是，雖然知道何謂罪惡，但還是有不朝罪惡而去的人存在。和從一出生起，隻知道善的天使不一樣。人類呢，因為是帶著惡而以善來生活的生物，因此，比隻知道善的天使來的更加優秀。”

    頓了頓，言峰綺禮眯起眼眸，回憶道：“然而，就算是令人想要作嘔的惡人，也有開玩笑似的善意。雖然是拯救多數人類的聖人，也有一時興起的惡意。這個矛盾。雖然是對立的善意和惡意，但身為人的都是肉.身的聖杯。生存一事若是罪惡的話，生活才算是懲罰。生命若有其善，生命就有其惡。因此──還未出生之物，是無法問罪。即使是無人盼望，也不是天生就是罪惡。直到它誕生的瞬間為止，都沒有受罰的理由。”

    換言之，不管莫然未來會變成什麽樣。

    不管‘此世之惡’對他造成多大影響。

    至少，至少現在，莫然在他看來就是‘絕對無罪之人’。

    來吧，我的弟子喲，讓我抱著這份愚蠢的執念迎接神的審判吧。”

    言峰綺禮笑著說道，同時拔出了身上的黑鍵。

    莫然一時無言，這份期待對他來講過於沉重了。

    盡管如此，他依然不想辜負這份期待。

    其實啊，老師，你錯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身形驟然啟動，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魔槍化作一道紅色殘影，刹那間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當貞德和尼祿趕到時，看到就是這幅場景：

    赤.裸著上半身的少年手持魔槍凝視著躺在血泊中的屍體。

    前殿像是經曆了一場決戰般慘烈，就連山門也因為不知名的爆炸而消失。

    ——”

    貞德無言地走上前，手伸向莫然。

    然而，卻被莫然擒住手腕。

    別來煩我，我現在心情不好。”

    可是你受傷了。”

    貞德眉頭緊蹙。

    沒錯，一向所向披靡的莫然受傷了。

    始俑者恰恰是言峰綺禮。

    莫然聞言一怔，下意識摸向xiong前那道黑鍵造成的傷口。

    觸碰的一瞬間，疼痛感傳遞而來。

    這是理所當然，倒不如說這才是言峰綺禮的目的所在。

    隻有曉得疼痛的人，才懂得保護好自己。

    ——這便是，言峰綺禮最後的授業。

    不要被世間善惡所束縛心智。

    不要盲目自大像個熱血白癡。

    不要因為別人幾句話就失了方寸。

    不要……

    不要……

    莫然仰起頭，靜靜地閉上了雙眸。

    啊，我懂了，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