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麵軒轅·玲瓏於世

字數:7268   加入書籤

A+A-


    我見到了一座府邸,最不像一個公子哥所居住的府邸,沒有黑色,沒有黃色,有的隻是各種意想不到。經過逍遙府的主殿去往側麵的園林,一座林子曲徑通幽林風簌簌,樹木蔥鬱是一種靜幽。

    前麵一道葵黃的影子晃著,在樹木中時隱時現,羅藥兒一直走在前麵,她似乎對逍遙府很感興趣,而走了林子的三分之二,她又在前麵安靜了。我過去一看,也安靜了。

    一道普通的圍牆,卻是相對於府外的高圍牆,這裏隻有半丈。

    從中一個開口是為門,兩側下窄上寬各自斜斜的鏤空,之上翠綠點點,一大半是圍牆裏麵的顏色,繁木,閣樓,若隱若現,一小部分是鏤雕上的顏色,繁翠碧玉顆顆玲瓏,玉上鏤了一層細密的金絲,被一雙纖手托著,是安靜的神秘。

    圍牆裏麵是一座兩層的樓,黑瓦黑簷淡塵內斂,博遠獨立氣息古舊,八個麵八個進去的台階各自封閉。樓上一個四敞的軒,欄杆寂涼軒內沉靜,樓頂八個簷角八隻黑朱雀,由八根龍脊起伏連接,中央是一隻黑麒麟,為神聖。

    一座樓,八麵玲瓏,上下兩極,生死模糊,黑中有白,這仿若是塵世中的一粒塵,又仿若是一片天,我看到了一種與世隔絕,真正的與世隔絕,又或者,是遺落了多少年的距離。

    “這就是傳說中的玲瓏軒??”羅藥兒似乎很驚訝,她又一甩手中的樹枝跨了進去,兩眼生輝,“我要在此歇息!!”

    我也很驚訝,這裏沒有銘名,她卻是說這是玲瓏軒,而我是第一次聽說。

    隱睿閣裏記載天下事的書籍有遺漏嗎?這麽不普通的一座樓,竟然沒有記載?

    後麵遙瑟沒有說話,一眾侍衛隻剩下她,另外的十人並沒有進林子。

    我也走了進去,在羅藥兒旁邊站著看,她看著樓頂點頭道:“哎呀,這黑麒麟和黑朱雀那是叫一個了不得…”

    然而我並沒有看出什麽來,縱然黑色的朱雀比較少見,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麽,我問:“怎麽了不得?”

    她說:“這可是傳說中的神獸啊,請了神獸來鎮樓,這座樓也是全天下隻此一座了……”她說得意味深長,又看了我一眼,問:“神獸你知道嗎?”

    我沒有說話,她又笑了一聲,看著那麒麟和黑朱雀道,“神,那就是主宰者的棋局,獸,那就是棋局裏的棋子,神獸就是一盤棋。你喜歡下棋嗎?這裏麵有盤棋,聽說已經死了一千年了。”

    我眼一沉,她又感慨:“一千年都解不開一個棋局,你說,這是有多笨?”

    我轉頭看她,她向著那扇緊閉的門過去了,到了門前伸手就要推,又停住了轉頭看我,“你敢開嗎?我怕裏麵有鬼…”

    我頓了頓,過去了。

    她退到了我身後,隻是一猶豫,我推開了門。

    一瞬間一股優雅的清香被驚動的轉身,是一個世界的轉身,晃眼一霎,是七扇窗台七盆蘭,無數的塵封氣息無數的靜,它們全部跟著呼啦啦的過來了。

    一陣輕柔卻很大的風過麵,吹過的是塵封,我站在門前地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影子,屋內的窗又是一扇比一扇清明,窗上的蘭一盆又是比一盆晶瑩靈性。

    窗外,一個翠影林風而來,片刻竟是仿若隔世。

    這林風有一種深山高崖上的靜、清、深、遠,而我這一打開就是一種擾。

    後麵羅藥兒探頭,一伸手將我推了進去,我站住了轉身看她,她也進來了卻是不自覺,隻四處看著完全是好奇。

    我又沒有理她了,因為我看到了北麵的一麵牆。

    一麵錦色的牆,牆上布滿了黑色的東西,那是一根黑紋,隻是一根卻纏纏繞繞成了一個密密麻麻的圓,看得到起點和終點看不清中間,這一團的繁雜,是一種迷失,找不到自己。

    羅藥兒過來看著,她沉吟著,“你說,這像什麽?像不像一個漩渦?”

    “漩渦?”我看著這一時半會兒出不去的迷失,倒覺得像是一座漫長的迷宮,迷路,迷己。

    “對!就是漩渦!一進去就出不來啊!”她拍手點頭,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

    我又看到了牆下麵的一盤棋,它比這牆上的錦紋還要特別。

    一盤棋,棋台是暗紅色的,木質,但又有著石頭的硬度,那光滑和亮澤度是一種圓潤年輪的古老,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也不知道是否是有靈性的活木。

    棋盤就是棋台,上麵落著黑白二子,一個定局,棋走至這一步,雙方的數量、位置一樣,卻是不能再往前走一步。看不出是誰先走誰後收手,隻是一停手雙方都陷入了末路,困了他人也困了自己,將一個戰場徹底的走成了死局。

    而棋盤上沒有一絲灰塵,一種局的定性和一種木的年輪,透露出的卻是一種濃濃的古舊,這古舊,正是這座樓不尋常的根源。再探局的定性不可考,也許是不久前,也許是有史以來……

    羅藥兒蹲了下去看著那棋局,琢磨著,“怎麽樣,你要不要走一走?說不定就成了活棋呢。”

    我看著,又轉頭看窗台上的蘭花,這樣的靈性,怎麽能存在於這樣的濁世?

    她又在後麵道:“你真的不下一下嗎?說不定活了我們就可以殺一盤了。”

    目光一頓,我又轉頭看她,不明白她這突然來的輕描淡寫的戰意是何意。

    見我不說話,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是一愣:“我覺得你那把劍很厲害,用劍打不贏你用腦子總可以吧?”

    我看了她幾眼,又轉身走了,是真的不感興趣。

    這盤棋很麻煩,需要消耗很多的時間和精力,而我現在完全沒有時間和精力。

    那秦冽的劍果然有這麽厲害?我隻覺得它很值錢。秦冽,就是那個簽賣身契的秦手下。

    她又跟了上來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道:“很重要嗎?”

    她說:“怎麽不重要?我總不能對著空氣說話吧?”

    我是無所謂:“隨便。”

    一陣沉默。

    “大冰塊。”她說。

    我停下看她,完全不理解這是什麽意思。

    她從深思中醒來,一拍手是完全的認同:“太形象了!”又手搭在我肩上戳了戳我背上的劍道,“你怎麽跟這把劍一樣冷?太無趣了!你要跟我學,走到哪兒鬧到哪兒,哪兒哪兒都熱鬧,天翻地覆!”

    我轉過頭麵無表情繼續走,她跟了上來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麽,“你喜歡荷花還是蘭花?我都不喜歡。你喜歡冬天還是夏天?我都不喜歡。你喜歡吃還是睡?我都不喜歡。”

    我問:“那你喜歡什麽?”

    她說:“我喜歡你…”我停下轉頭看她,她看向了我背上:“的劍。”

    眼中是一種忍耐,我又繼續走,她突然跳到了樓梯上大叫:“這是什麽?!”

    我停下不動,又看了一眼,最後過去了,一看,她忽地一聲大笑就往樓上跑,我收了目光看著那個背影,手是千軍萬馬的癢:樓梯扶手上,一片空白…...

    “啊!!那是什麽?!”她又停在了樓梯口更吃驚。

    我看著那個背影不動,那個背影也不動……許久,我上去了。

    她急忙讓位指給我看,我一看,一座四敞的軒中央站了兩個仙氣飄飄的姑娘,完全一模一樣。我又上了台階看,卻是腳一上才落,背上又一隻手將我推了進去……

    一股怒火是不能再忍,我轉頭看她已經爆發,她卻是使勁指著那兩個姑娘說不出話,那一臉的嚇死了是真的驚嚇。

    雙生子很稀奇嗎?我一個從山裏來的都覺得很正常,她一個山下的人難道是第一次見?最後我原諒了她,然而,是我猜錯了。

    “大美人!!”她激動的爆發了。

    她根本和我就不在一個世界,不,是她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誰見過一個姑娘對姑娘是如此的熱枕?她刷新了我的世界觀。

    而被翻轉的世界觀主角,那兩個姑娘也不介意,隻笑意盈盈垂手而立。

    一身的白衣是精致不俗淡然離塵,傳說中的不食人間煙火這說的就是她們,二人一低頭,是一個溫婉有禮仙氣十足,長相、身高、衣飾、氣質,甚至連微笑都是一樣,齊聲道:“二位姑娘有禮,軒轅百裏、軒轅千裏在此迎接二位姑娘。”

    迎接?我看著她們是疑惑。

    我們在樓外往上看時,二樓的軒裏根本就沒有人,進了樓,一樓也是沒有人,此刻她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怎麽是迎接?

    但奇葩羅藥兒倒是陷入了兩個人的容貌不能自拔,指著左邊又指著右邊,迷糊了,“誰誰??”

    二人一笑,左邊的那個道:“百裏。”右邊的那個道:“千裏。”

    “哦…”羅藥兒點著頭似乎明白了,轉身坐了下來再抬頭,又分不清誰是誰了……一陣無聲,她知道了我的嫌棄,明了的點了點頭道,“哦,軒轅氏,雙生子。”又問了,“逍遙公子的侍妾??”

    二人相視一笑,又齊聲,“百裏千裏是玲瓏軒的侍女,負責接待玲瓏軒的客人,並非逍遙公子的侍妾。”

    “嗯…”羅藥兒再點頭,又始終覺得一個問題很重要,打著砂鍋問到底,“但是你們也長得太美了吧?玲瓏軒的姑娘都是這樣嗎?!”

    那二位又是相互看了一眼,一樣的頻率一樣的笑,“不知道,百裏千裏隻見過百裏千裏。”

    這之後是沉默,四雙眼睛的無聲,三個心思的無聲......

    軒外的天有些暗了,樓下已經點了燈,外麵黃昏之後的暖風吹了進來,桌上的燈盞也晃了晃,沉默中我不知道羅藥兒在想什麽,但是她一開口我就知道了。

    一番盯看過後她還是沒有分清,指著左邊的百裏道,“你去拿些點心來,”又指著右邊的千裏道,“你留在這裏。”

    百裏一笑低頭去了,千裏淡然留在這裏。

    沒一會兒百裏微笑著回來了,她看著,終於知道了她們的不同點:百裏很精神;千裏略微疲乏。

    無聲中,東北案幾上的一張琴又進入了羅藥兒的視線,一張琴暗紅,上麵畫有一株蕙蘭,她歪了下來端起了茶喝著,再喝了一口,放下了道,“那麽,百裏給我彈個小曲兒罷!”

    二人相互看一眼,百裏低頭,“姑娘見諒,百裏不會彈小曲兒。”

    她一愣,又一手撐頭一手在軟榻上敲了起來,“那麽,千裏給我彈個小曲兒罷!”

    二人再互看一眼,千裏低頭,“姑娘見諒,千裏不會彈小曲兒。”

    一陣沉默,她坐了起來是驚訝,“什麽?!不會彈小曲兒??”又指著案幾上的琴,“那這是幹什麽的?”

    二人轉頭看案幾上的琴,又回頭,搖頭,是真的不知道。

    “嗯?”羅藥兒疑惑了,我也疑惑。

    樓下忽然傳來遙瑟的聲音:“二位姑娘請隨遙瑟去別院歇息,今日公子回不來了。”

    我們又一愣,轉頭看樓下,遙瑟還站在我們進來時的原地。

    “怎麽不回來了?有什麽事嗎?”羅藥兒又跑到欄杆前問。

    樓下道:“是的。”

    羅藥兒沒有說話,似在想著什麽,我向那百裏千裏點了點頭下去了。她又跟了上來,一邊走一邊回頭道:“小美人等著我啊,下次還來找你們玩兒!”

    樓梯上她問我:“你說那張琴是誰的?”

    我沒有理她,這智商,當然是誰的地盤就是誰的。

    她又問:“你說她們怎麽長得那麽不一般?這世界上的美人不要錢嗎?一個賽一個!”

    這更好笑了,世界上的事誰能說得出橫豎?美人遍地跑,也不見有人去珍惜。

    她再問:“你說百裏和千裏哪個更美?”

    我道:“我更美。”

    她一愣停下了在門口,我出去了,她又追了上來擼袖子:“哎!把你麵巾給我拿下來!讓我看看你臉皮怎麽這麽厚......”

    我在心中一種涼,什麽美人?牢籠裏的,都隻是對鏡空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