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孝陵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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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鳴山,孝陵。

    山下喊殺聲震天響,時不時有火炮轟鳴之聲。

    驚聞鄧銘被賜死,秦王殉情的噩耗,秦王的親弟弟、三皇子晉王朱棡大怒。

    老將衛國公鄧俞失去愛女,痛不欲生。雖說皇上暫時並沒遷怒鄧家,但是毛驤通過佛堂的"mi yao"查到了次子鄧鋌身上,鄧鋌被抓進了詔獄,嚴刑拷打後,居然招出了十年前他曾經給北元質子和徐妙儀使出了同樣的招數!隻是當時兩人太狡猾了,炸開酒樓跳進秦淮河,逃脫劫難!

    當年的無頭案終於了結。毛驤密奏此事,火上澆油,鄧家的女兒兒子都是狼子野心,洪武帝暴怒,不顧多年君臣之誼,下令將衛國公府鄧家滅族!

    衛國公府被逼到了絕路。鄧俞驚聞兒子做下的惡事,老淚縱橫,對著皇宮的方向磕頭謝罪,自稱老臣教子無方,拔劍自刎了。

    鄧俞一死,鄧家即將麵臨滅頂之災,幹脆孤注一擲,居然舉族夥同悲痛的晉王朱棡闖進了詔獄,救出鄧鋌,逼宮謀反!

    洪武帝在孝陵哀悼馬皇後,叛軍圍攻雞鳴山。燕王朱棣帶著京郊大營阻擊叛軍,從傍晚打到天明,戰事還在繼續。

    洪武帝站在孝陵高台處俯瞰,胡善圍捧著素麵的夾棉大氅,披在洪武帝身上,勸道:“皇上回去吧,叛軍陣營裏有火炮,恐怕會打到這裏。”

    洪武帝固執的站在原地,短短三天,他蒼老削瘦了許多,上眼皮耷拉下來,蓋住了半個眼睛,嘴唇四周的皮膚皺起,連胡須都雜亂枯敗,像是寒風下的荒草。

    洪武帝搖搖頭,“三郎不會將炮口對準這裏的,這是孝陵,是皇後的長眠之地,他生母早逝,是皇後撫養他們兄弟長大,他再恨朕這個父親,也不會驚擾了孝陵。”

    胡善圍伺候帝後多年,知道皇帝的悲哀,痛失愛妻,緊接著二皇子殉情,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沒來得及流淚,又傳來三皇子謀反逼宮的消息。

    胡善圍柔聲說道:“皇上,晉王隻是一時被逆賊鄧家蒙蔽了,他和秦王兄弟情深,故走錯了路。我們民間有句話,父子間沒有隔夜仇,等晉王醒悟過來,他一定會——”

    轟隆!

    炮火襲來,胡善圍本能的以身為盾,護住了洪武帝……

    晉王朱棡還是朝著孝陵開炮了。

    朱棣遠遠看著從坍塌高台滾下的巨石,心下一涼,他領兵阻擊叛軍時,毛驤傳了父皇的口諭,鄧家人格殺勿論,但要他務必保住三哥的性命。

    所以朱棣和晉王朱棡對陣時有所保留,以耗幹叛軍的力量為主,逼三哥主動投降,如此方能保住三哥的性命。

    可如今……朱棡居然對孝陵開炮了,戰事不能再拖下去,否則父皇和孝陵都有危險——孝陵畢竟是馬皇後的長眠之地。

    朱棣眼神一凜,手中紅色令旗一揮,“傳我號令,前方大軍壓陣,從後方突襲叛軍,先滅掉叛軍的□□營,那裏的大炮會危及孝陵。”

    手下大將張玉問道:“晉王怎麽辦?”

    朱棣深吸一口氣,“射馬腿,生擒之。”

    張玉麵上有擔憂之色:“毛驤已經傳了皇上的口諭,要保護晉王。如果殿下這樣做,雖隻是射馬腿,晉王也一定會受傷甚至沒命的,到時候殿下會背負手足相殘的黑鍋。標下建議,再拖一拖,耗幹他們的力量,這群烏合之眾連糧草都沒有準備,堅持不了多久,到了入夜人困馬乏,肯定會投降。”

    朱棣抿了抿薄唇,“情況危及,不是計較我個人得失的時候,開始吧。”

    叛軍被朱棣的軍隊包了餃子合圍,晉王的坐騎中箭倒地,他摔斷了左腿,窮途末路之下,他以劍為杖,一瘸一拐的逃到了懸崖邊。

    眼瞅著晉王要跳下山崖,朱棣翻身下馬,憑退眾人,自身脫了盔甲,棄了兵器,攤了攤空空如也的雙手說道:“三哥!莫要一錯再錯!”

    晉王拖著斷腿狂笑:“我錯了嗎?不,是父皇錯了!二哥和鄧銘青梅竹馬,父皇下令賜死鄧銘,怎麽可能不知曉二哥會傷心呢?他是我的親哥哥啊!我不像父皇那樣冷血無情,往親人心裏一次次的捅刀子!我的二哥為大明江山犧牲了愛情,娶了北元郡主;現在連心愛的人都死了,他對這樣自私殘忍冷血的父皇絕望,生無可戀,才會選擇殉情!”

    晉王的眼淚決堤,衝洗著臉上的鮮血,“我親手給二哥入殮,他的血都流幹了,身體輕飄飄的,可是臉上帶著笑容,他對這個人世間是有多麽絕望,才會選擇用刺穿心髒這種痛苦的方式結束生命!覺得死亡比活著美好!”

    朱棣緩緩接近晉王,說道:“我對三哥的痛苦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我看著五郎的屍首,劇慟之下,估計也會像二哥這樣走了極端。可是三哥,二哥的死並非隻是父皇一人之錯,何況父皇口諭,命我務必保你性命。母後去世,二哥自盡,父皇不想再失去三哥你了。”

    晉王哈哈大笑,“父皇那麽多兒子,少幾個又何妨?你還不醒悟嗎?除了太子,我們這些藩王他何曾放在心上過?就像現在,父皇在雞鳴山遇險,太子大哥穩坐皇宮,當他的儲君,無論父皇生死如何,他都毫發無損。而你呢?父皇要你討伐我,就是想把太子摘出來,讓你背負手足相殘的黑鍋!”

    晉王挪到了懸崖邊上,腳下雲山霧罩,眼不見底,一旦摔下去,或許連屍首都找不到。

    朱棣眼神一閃,說道:“多謝三哥指點,四弟這才明白,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三哥有什麽三長兩短,四弟我就坐實了殘害手足的罪名,朝臣們本來就是猜忌我們這些藩王,勢必又叫嚷著削藩,以後兄弟們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朱棣離晉王越來越近,安慰說道:“所以請三哥和我一起下來吧,你家中的兒女們還等著你回去。父皇已經答應我,禍不及子女,三哥的長子將來繼承親王的爵位,其他兒子們都封郡王,女兒封郡主,絕不怠慢。”

    提到孩子們,晉王略有動容,杵著劍的身軀晃了晃,幾乎要被北風卷進山崖了,他定了定身體,頹然說道:“我冒險逼宮奪位,並非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富貴,隻是想為了二哥和鄧銘洗脫罪名,改寫曆史,別讓這對苦命的鴛鴦千古之後還要背負罵名。可是我運氣不好,敗在了四弟手裏,既然敗了,就要服輸,希望下輩子運氣好些,莫要再投胎帝王家。”

    言罷,晉王棄了佩劍,單腳站立,仰麵倒下山崖!

    “放開我!讓我去見二哥吧!”

    晉王全身懸空在懸崖,朱棣倒地,左手抱著山崖邊的鬆樹,右手死死的拉著晉王的手不肯放。

    晉王發了狠,右臂用力,身體提拉向上,居然張嘴死死咬住朱棣的手背,逼他放手!

    右手劇痛,本能的要鬆開,又被朱棣強大的意誌力重新握住,朱棣雙腿纏著鬆樹,騰出左手,抓住了晉王的領口。

    這時張玉等人一擁而上,張開大網網住了晉王,將他拖了上來,晉王得救。

    燕王府,徐妙儀細細給朱棣的手背塗上傷藥,兩排牙印深可見骨,妙儀倒吸一口涼氣,“還疼嗎?”

    十指連心,朱棣疼得腸子似乎都在打結,為了安慰妻子,輕描淡寫的說道:“還好,你配的藥很管用,塗上去清涼一片,就不覺得多疼了。”

    徐妙儀熟練的用紗布包紮傷口,歎道:“三哥太狠了,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連孝陵都敢開炮,看來親王的爵位是保不住了。”

    朱棣說道:“父皇奪了爵位,發配他去鳳陽守陵,要世子繼承了晉王之位,三哥這一支算是保住了。”

    徐妙儀心疼丈夫,“可是外頭傳得沸沸揚揚,說燕王為了立功,不惜殘害手足,他們可曾知道你為了救晉王幾乎將自己的命都賠進去了?”

    朱棣說道:“不打緊,父皇知道原委,他會派錦衣衛平息謠言的。其實在領兵之前我就預料會有這種傳聞。但三哥逼宮謀反,總要有人站出來平亂,太子大哥要坐鎮皇宮,二哥死了,我若不出麵背黑鍋,難道要五弟頂著?”

    想想朱橚整天泡在醫書裏連劍都拿不穩的模樣,徐妙儀搖搖頭,“算了,為了五弟,這暗虧我們先咽下。其實不用錦衣衛細查,定是東宮那些附庸們暗地傳的謠言,想想真是心寒,他們就喜歡用這種下作的伎倆傷人,等錦衣衛真查到他們頭上,毛驤八成隻是砍了幾個牽頭的,再說什麽東宮被奸人蒙蔽,不疼不癢的搪塞過去,總之呢,東宮是儲君,將來繼承皇位,我們是臣子,東宮不會錯,錯的都是別人。”

    徐妙儀嫁入皇室十年,已經熟悉了洪武帝的套路,太偏心了,不僅僅是燕王府,其他藩王們也各有怨氣,故無論京城如何傳謠,藩王們心裏都明鏡似的,覺得燕王平了叛亂、救了三哥,還被潑髒水——幸虧我不是老四,否則就要被父皇推出去背黑鍋啊!

    作者有話要說:  燃燒吧,我的小宇宙,今天繼續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