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攻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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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落在地伸長了兩條腿,無心六神無主的坐起身,望著前方又道:“白琉璃,你知道嗎?水裏有一條大螞蝗,那麽大。那麽大的螞蝗還是螞蝗嗎?不是螞蝗了吧?”
一句話讓他說的顛顛倒倒囉囉嗦嗦,但是他自得其樂,說得甚至忘記了饑餓。白琉璃不肯分心,有一搭沒一搭的告訴他:“是螞蝗。”
無心搖了搖頭:“太大了,還是螞蝗?”
白琉璃第無數次的發現無心是真煩人,恨不能找塊大石頭一舉將他砸暈:“不是普通的螞蝗……是蠱中之精……此地屬陰適宜養蠱……別和我說話。”
無心聽到這裏,腦子忽然靈了:“蠱?既然是蠱,就必定有養蠱的人。養蠱的人在哪裏?”
白琉璃被他問得愁容滿麵,簡直快要發火:“不知道,如果活著,一定不會遠;如果死了,就不一定了。”
無心和白琉璃有問有答的說了半天話,感覺自己似乎是越來越聰明了,甚至已經能夠開始思考:“不會遠……對,養蠱不容易,養成了的蠱蟲,誰會舍得隨便拋棄?不會遠……”他扭頭望向了漆黑的洞中深處:“你說這座洞子會通到哪裏去?裏麵會不會還有活物?一直走下去的話,能不能找到養蠱的人?我去走著試試看,如果能夠走出一條新路,我就不必去殺螞蝗了。”
說到這裏,他一翻身爬起來,當真是攀援跳躍著衝入了黑暗。白琉璃麵無表情的撩了他一眼,心想:“終於滾了。”
然後將手指搭上膝蓋,他集中了全部精力繼續念咒。一團幽幽的寒氣籠罩了他的全身,先前藏在附近窺視他的小鬼已經全不見了,有些是被他嚇跑了,有些則是被他吃掉了。
他身上的光芒越盛,石岸上的丁思漢越痛苦。抬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麵孔,他已經可以摸到一絲絲堅硬的毛細血管——血管已經枝枝杈杈的在他臉上顯出了形狀。
他的外套後麵連著帽子,抬手掀起帽子扣在了頭上,他不想讓保鏢們看到自己的異象。保鏢們自從見識了大螞蝗的胃口之後,先前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全散盡了,變成了一小隊肌肉發達的小綿羊,雙腿打著晃橫行。
小心翼翼的轉過最後一道彎,丁思漢閉著眼睛停頓了一下,隨即將手中的血符貼到了身後石壁上。前方的史家姐弟是徹底失蹤了,他現在隻能自己摸索著走。貼過血符之後,他在褲子一側用力的蹭了蹭手指,生怕自己染了血腥氣,會再招惹來大螞蝗,雖然血符上的鮮血早已經幹透了。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距離鬼巫師越來越近了。
他和鬼打了幾輩子交道,完全的不怕鬼。鬼的氣息他很熟悉,然而鬼巫師和一般的鬼不一樣。一般的鬼都是陰氣重,而鬼巫師則是邪氣重。在偶爾的疏忽之時,他甚至會搞不清鬼巫師到底是生是死。說不清,與其揣測他是人是鬼,莫不如說他更像妖魔。
丁思漢每每想到這裏,都很慶幸,因為鬼巫師的確是鬼。幸虧他是鬼,否則自己就全無還手之力了。試探著將一隻腳邁下石岸,河水隻沒過了他的鞋麵。還是通達大路走著舒服,他趟起了水,一路嘩啦嘩啦的往前走。走到水與岸的交界處,他停下腳步,向後方的保鏢伸出了手。
從保鏢為他撐開的背包裏,他拿出了兩隻小黃旗子。雙手執旗單膝跪地,他把旗子立在潮濕的石坡上,口中低聲念道:“天清地靈,兵隨將令,兵隨印轉,將隨令行,速速領令啟程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話音落下,他鬆開雙手一拍地麵,兩隻小黃旗子竟是自行立住,絲毫不動。一股子涼風瞬間從後方吹過來了,無形刀劍一般穿過了兩隻黃旗之間。周圍的邪氣太重了,嚇得他的小鬼不敢靠前,於是他充當開路將軍施了一道陰兵咒,在彌漫著的邪氣之中開了一道小門,讓小鬼們能夠通過小門繼續前行。
涼風穿過雙旗之後,立刻就弱化成了似有似無。這一段洞窟已經被白琉璃的念力鎮得密不透風,小鬼們即便有了通道,也無法長驅直入。
丁思漢另有一番主意。拔了小旗向前走了幾步,他故技重施,重新立旗念咒,引著小鬼們又向前行進了一段路途。感覺自己距離白琉璃實在是很近了,他收起小旗,從袋子裏又掏出一隻小盒子。盒子打開來,裏麵是滿滿一盒腥紅油脂,乍一看仿佛印泥,其實是經過了炮製的屍油。挑了一指頭抹在地上,他慢條斯理的描出弧線,最後正是畫成了一個極大的圓圈。屍油是純陰之物,這一個圓圈也就是他為小鬼們暫時劃出的安身之處。有了屍油的安慰,也許小鬼們不會立刻急著逃跑。
把小鬼們暫且圈禁住了,丁思漢麵對著白琉璃所在的方向盤腿坐下,身邊正挨著他的烏合之鬼們。保鏢們則是遠遠的立在了一旁——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下,他們剛剛看到了兩名同伴的屍體。
把大敞四開的背包擺在一旁,他抬頭對著前方冷笑了一下,隨即把手伸入背包之中,摸出了一遝符。一招鮮,吃遍天,單憑著一手好符,他便可以在陰陽兩界暢行無阻。手裏的符幹燥而又柔韌,是半透明的人皮,用烙鐵在活人背上燙出咒文,燙到人死,符便成了。人皮主人的魂魄全被封在人皮符裏,封得越久,怨氣越重,一旦釋放,必成凶靈。
丁思漢此刻並不需要凶靈作祟,所以一手托著人皮符,另一隻手從背包裏抓了一把朱砂。將朱砂抹在人皮符上,符中的鬼是陰的,朱砂卻是鬼的克星。將一張人皮符細細的抹勻了,他拿起第二張接著塗抹。一張一張的塗抹過了,他緊閉雙眼定了定神——頭臉的皮膚像是要被硬化的血管勒碎了,他的時間已經很有限。
最後在自己麵前點起半截蠟燭頭,他拈起一張人皮符在火苗上一燎,隨即猛的揮向了前方。人皮符沾火即燃,在脫手而出的瞬間已經燒成了一團火流星。滴溜溜的直飛到了洞窟高處,人皮符在白琉璃麵前徹底化灰,符中的魂魄受了朱砂與烈火的衝擊,在自由的同時魂飛魄散。而在魂魄分崩離析的一刹那間,爆發出的凶殺之氣直衝向了白琉璃。
白琉璃本是不怕鬼的,可萬沒想到丁思漢會把鬼當成高射炮彈轟擊自己。他穩住心神正想還擊,然而第二張人皮符又到了。
他被第二張人皮符狠狠的“震”了一下。慌忙向後退卻了,他無論生死,一直是個幕後的人物,從來沒有明刀明槍的上過真戰場。他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咒死活人,卻抵擋不住一個小孩子的拳腳。先前他打了丁思漢的軟肋,如今丁思漢也打了他的軟肋。人皮符接二連三的對他緊追不放,他仿佛陷在了開花炮陣裏,但是他沒有慌。一甩袖子退入洞中深處,他想找個僻靜地方重起爐灶另開張。
火流星隨著他換了方向。他集中了念力預備對抗,可在火流星穿越身體的一瞬間,他的影子忽然閃爍了一下。
不是人皮符了,他想,丁思漢換了招數!
丁思漢的確是換了招數。白琉璃畢竟是個鬼,而他沒有必要用鬼打鬼。將他的先遣隊盡數祭出之後,他進入正題,一挺身起了立。對著白琉璃的方向邁上一步,他一邊結著手印,一邊口中誦道:“臨兵鬥者皆列陣前行!”
話音落下,他向前一甩手,發出的卻是一張最普通不過的紙符。紙符是常見的鎮邪祟符,但因畫符人是他丁思漢,所以紙符擁有了名副其實的力量,當真是把白琉璃鎮了一下——一下而已,並沒鎮住。
丁思漢是要窮追猛打,白琉璃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接連又挨了幾張鎮邪祟符,他有心立刻退卻,可很快發現一味的退也不是長久之計,丁思漢明顯是有備而戰,懷裏仿佛藏著無窮無盡的紙符。想到對方先是傷害無心,如今又要傷害自己,白琉璃忽然怒不可遏的高高舉起了雙手,大吼一聲狠狠拍下。洞窟之中的空氣驟然激蕩了,一根尖銳的鍾乳石錐斷裂脫落,直刺向了丁思漢的頭頂心。丁思漢側身一躲,讓石錐緊貼自己碎在了地麵。與此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了最後一張符。口中低聲念誦了咒語,他目中精光大盛——白琉璃已經亂了方寸,正好讓他發動最後一擊!
紙符平平的穿過了白琉璃的身體,白琉璃的影子隨之一閃,緊接著憑空消失。紙符緩緩的落下,在它即將著地之時,洞中起了“啪”的一聲爆響,紙符碎成無數細屑,白琉璃則是緩緩升回空中,鬼影已經變得忽明忽暗。
丁思漢萬沒想到他如此難纏,憑著自己連珠炮似的打法,他居然既不就範,也沒有魂飛魄散。正想對他再補一招,暗中卻是無聲的衝出了一個白影,炮彈似的合身衝撞向他。未等保鏢趕來救援,他已經被撞了個仰麵朝天。躺在地上一歪腦袋,他又驚又喜的睜大了眼睛:“無心!”
不等無心回應,他一翻身撲向前方,兩條腿還未站直,雙臂卻是先他一步的抱住了無心的腰。無心低頭一看,正是麵對了他恐怖的麵孔。短暫的怔了一下,無心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垂下頭,一口咬上了他的額頭。
丁思漢慘叫一聲,在窒息的痛苦中斷斷續續的說道:“又來了……又來了……又來殺我了……”
無心合攏牙關一甩頭,從他額頭上撕下了一片黑血淋漓的皮肉。遠方暗中燈光閃爍,是保鏢們搖晃著手電筒趕來救主了。無心見到了“人”,不禁一陣心悸。鬆開雙手轉身狂奔向了洞穴深處。
丁思漢捂著喉嚨站起了身——無心逃了,鬼巫師,本來將要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如今趁亂也逃了。額頭顯出了黑糊糊的血洞,雖然慘不忍睹,但是反倒比他先前的模樣更正常,因為是個受了傷的人模樣,不再像妖魔鬼怪。
宛如中了毒一般,他的神經有些麻木,覺不出劇痛。轉身向後走了幾步,他放出了屍油圈中的小鬼們。小鬼們是沒有價值的,但是可以給他通風報信,還可以衝淡鬼巫師留在此處的邪氣。
用紙符燒成灰糊住傷口,他不顧保鏢們的關懷,隻自顧自的悠然想道:“我剛才又抱了他。”
他想了又想,想得十分細致,並且還自作主張的橫生出了許多枝節。及至他想過癮了,一彎腰拎起他的背包,他握著手電筒,一步一頓的走向了洞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