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理罪之第七個讀者(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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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涵扭過頭低聲說道:“方木,我在這裏守著,你快去找點家夥來!”他指指斜對麵的一扇門,“那裏有廢舊的桌椅,快去!”

    方木應了一聲,飛快地向那扇門跑去。

    那是一間倉庫,裏麵堆滿了雜七雜八的舊物。方木找到一張舊桌子,連扭帶踹,卸下兩條桌腿,轉身跑了出去。

    吳涵接過桌腿,示意方木擺好姿勢。

    聽我指揮,衝進去!”

    方木點點頭,舉起仿若千斤的桌腿,一邊原地運氣,一邊緊張地看著吳涵的口型。

    一——二——三!”

    話音未落,兩人就一起發力,向門上猛踹過去!

    隨著嘩啦啦一陣巨響,整扇門都被踹得翻倒在地。兩人迎著撲麵而來的大團灰塵,先後衝了進去。

    還沒等方木看清室內的情況,就聽見吳涵大罵一聲:“我靠,不好!”

    說罷,他就看見吳涵直奔窗邊而去。

    方木的心一驚,跟著跑過去。他發現木製的窗框已經變了形,一扇窗戶也不見了。窗台上到處是木屑和破碎的水泥塊。吳涵趴在窗台上向下張望著,片刻,他把身子收回來,臉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

    他……他摔下去了……”

    什麽?”方木感到腦子裏“嗡”的一聲。他急忙推開吳涵,把頭探出窗外,隻看了一眼,大張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已經鑽出了雲層,向地麵拋灑著清冷的光。

    樓下不再是漆黑一片。在灰白色的水泥地麵上,躺著一個四肢攤開的人!

    方木嚇呆了,怎麽會這樣?

    你們幹什麽呢?這是怎麽回事?”

    突然,一陣憤怒的叫罵聲從背後響起。正在發愣的方木嚇了一跳,急忙回過頭來。

    披著外套,頭發蓬亂的孫梅站在幾乎被踹碎的門旁,怒氣衝衝地喊道:“你們倆想幹什麽,造反呐?”

    吳涵指指窗台,結結巴巴地說:“孫……孫姨,有個人……我們……”

    孫梅不耐煩地揮揮手,大步走過來:“怎麽了?”

    剛把頭探出窗外,她就發出一聲驚呼:“我的天啊!”

    孫梅猛地轉過身來,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著方木。

    那……那是誰啊?”

    這句話提醒了方木。他回過神來,起身向樓下跑去。

    有些學生已經被巨大的聲響吵醒,三三兩兩地聚在走廊裏互相詢問著。當方木飛快地從他們身邊跑過的時候,詫異的目光紛紛投射在他身上。然而,方木已經察覺不到這些了,他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問題:那個從六樓墜落的人,是誰?

    狂奔到樓下,方木才想起鐵門剛剛被吳涵鎖住。他急得亂跳,徒勞地拽著那扇鐵門,恨不得從門縫裏鑽出去。

    好在吳涵隨後就跑了下來。剛剛打開大門,方木就衝了出去,直奔那個人的墜落地點。

    離那個模糊的人影越來越近,方木的腳步反而慢了下來。他感到腳有些軟,身子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是誰?

    他還活著麽?

    在距離那個人三米左右的地方,方木站住了。他死死地盯著那個一動不動的人,雙腳仿佛被釘在原地一般。

    吳涵從身後趕上來,看見方木的樣子,也猶豫了一下。緊接著,他跺跺腳,一步步走過去。

    方木仿佛夢遊似的,看著吳涵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人,低下頭察看著。

    嗯?”

    突然,他聽見吳涵驚訝地叫了一聲:“方木,快過來!”

    方木抖了一下,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剛剛走近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方木就發覺他的身形很奇怪。仔細一看,他身上似乎穿著連體的緊身衣。

    方木忽然想起了什麽,心髒開始猛烈地跳動。

    他在身上瘋狂地摸索著,終於在褲袋裏發現了打火機。

    方木急不可耐地連連撥動著。終於,一束小小的火苗出現在他手裏。

    眼前的一切被隨之照亮。

    周圍滿是玻璃碎片和木屑。躺在地上的那個人,頭南腳北,四肢張開,呈仰臥狀,被一扇斷裂的窗戶和散亂的繩索壓著。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連體緊身衣,頭上是一個麵目猙獰的頭套。

    那正是吳涵在《惡魔的盛宴》中的戲服!

    方木的手顫抖起來,手中的火苗也隨之不停搖晃。忽明忽暗的光線中,猙獰的頭套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方木看看吳涵,發現對方也在回望著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鍾之後,吳涵點了點頭。

    方木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抓住頭套猛地掀開。

    火光下,是唐德厚口眼大張的臉。

    第二十二章 斷線

    今日淩晨0點11分,C市師範大學發生一起墜樓事件,墜樓者當場死亡。

    死者唐德厚,男,漢族,現年51歲,生前係C市師範大學後勤處工作人員,負責管理男生二宿舍。經法醫檢驗,死因為顱腦損傷和大麵積內髒破裂導致的內出血,死亡時間為淩晨0點07分左右。

    墜樓地點為男生二宿舍樓下東側的一片空地上。現場所見:死者頭南腳北,四肢張開,呈仰臥狀。死者身穿黑色帶金黃色條紋緊身衣,戴著一副頭套,體表無明顯血跡及傷痕。死者周圍散落著一扇摔碎的木質窗戶,窗戶上綁有一根尼龍繩,另一頭拴在死者的腰上。

    經查,死者是從男生二宿舍六樓東側的一間貯藏室的窗台上墜落的。該貯藏室缺損的一扇窗戶與死者身邊的窗戶吻合,窗台上亦發現死者的足跡。通過以上證據,可初步判斷死者當時意欲將繩子係在窗戶上,從六樓攀爬而下。然而,早已腐朽的木質窗戶無法承受死者的體重,發生斷裂,死者遂墜樓身亡。

    現場的目擊者一共有三人,分別是法學院三年級學生吳涵(住男生二宿舍352室)、法學院三年級學生方木(住男生二宿舍352室)和男生二宿舍的另一個管理員孫梅。

    據目擊者吳涵講,當晚,他和同宿舍的室友方木晚歸。上樓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在走廊右側有人影閃過。由於近期校內發生多起命案,兩人遂前往察看。跟蹤可疑人員登上六樓後,發現該人不僅打開了六樓的門,而且進入了東側的一間貯藏室。兩人合力將門撞開後,吳涵恰好目睹了窗戶斷裂的一幕,並發現該人已墜落樓底。上述證言與另一個目擊者方木的描述基本一致。

    據目擊者孫梅講,當晚,她和死者唐德厚在男生二宿舍值班。晚10時左右,唐德厚說自己頭有點疼,要回宿舍休息,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臨近午夜的時候,孫梅聽到有人進入宿舍樓。由於吳涵提前打了招呼,所以她也沒有在意。大約5分鍾之後,孫梅出門上廁所的時候,聽到樓上有叫喊聲和砸門的聲音。她以為有學生鬧事,遂前往製止。登上六樓後,孫梅發現樓梯間的鐵門呈敞開狀態,並發現東側倉庫內有人在活動。孫梅趕到現場時,發現倉庫的門已經被破壞,吳涵和方木手持桌腿,正站在窗前向下張望。發現有人墜樓後,孫梅立即通知了校保衛處和警方。

    本案值得關注的地方有兩處:

    其一,死者唐德厚為什麽要在深夜從六樓攀爬而下?

    經過調查,死者所穿的黑色緊身衣和頭套係話劇《惡魔的盛宴》中的戲服。俱樂部殺人案後,凶手連同這套戲服一並失蹤。通過這一點,可初步確定唐德厚有重大作案嫌疑。

    經查,唐德厚居住在本市。其妻五年前去世,所育一女遠嫁南方,平時往來較少。唐德厚原係行政樓的值班人員(調查結果顯示,佟倩在行政樓墜樓身亡當晚,值班人員正是唐德厚),後調至男生二宿舍擔任管理員。由於學校在操場雙屍案後加強了校園安全保衛工作,所以唐德厚就吃住在男生二宿舍四樓的一間空閑宿舍裏。警方對唐德厚的住處進行了搜查,發現室內物品擺放淩亂不堪。同時發現大量暴力、色情書刊及女性穿過的內衣褲。如果這些證據顯示唐德厚的性心理異常的話,那麽在六樓倉庫的搜查結果就頗耐人尋味了。

    案發的六樓倉庫共分為裏外兩間,均堆放了不少廢舊床鋪和桌椅。在裏間的一張舊桌子裏,警方發現了一個玻璃罐頭瓶和一卷繩子。罐頭瓶裏殘留約200毫升液體,經化驗為乙醚。警方在罐頭瓶上提取到了唐德厚的指紋數枚。同時,警方經過比對,發現那卷繩子和第一起殺人案中的死者周軍脖子上的勒痕基本吻合,而且,與操場雙屍案中捆綁女性死者宋飛飛的繩子可做同一認定。從上述證據來看,可初步斷定唐德厚與師大的連環命案有關。

    警方對唐德厚墜落當晚的案情還原如下:唐德厚在深夜穿上緊身衣並登上六樓貯藏室,應該是去取犯罪工具,並打算於當晚實施犯罪(因案發時校園內並無其他異常情況,可推斷唐德厚的犯罪行為仍處於預備階段)。被吳涵和方木發現後,唐德厚急於離開現場,在慌不擇路中,他將繩子的一端拴在窗戶上,另一端環繞於腰間,準備從六樓攀爬而下。然而,早已腐朽的窗戶發生了斷裂,唐德厚遂墜樓身亡。

    其二,目擊者吳涵和方木當晚做了什麽?

    調查中,警方除了認定唐德厚為係列殺人案的重大犯罪嫌疑人以外,曾質疑過他的真實死因。原因在於,死者陳希是目擊者方木的女友,唐德厚也曾在俱樂部將另一名目擊者吳涵打傷。案發當晚,最後與唐德厚接觸的正是這兩人。而且,根據第三名目擊者孫梅講,當她在案發現場看見吳、方兩人時,兩人均手持桌腿。

    會不會是方木和吳涵在發現了唐德厚是凶手後,為報私仇,將其打死或打傷,然後偽造了唐德厚墜樓身亡的假象呢?

    警方再次對現場和死者的屍體進行了詳細的勘驗和檢驗,隨後排除了二人的嫌疑。因為在案發現場沒有發現搏鬥的痕跡。吳、方二人所持的桌腿上也沒有發現血跡、毛發和擊打所致的裂痕。此外,死者唐德厚的屍體表麵沒有鈍器擊打傷,其顱腦損傷係高空跌落所致。根據孫梅的證言,從聽到呼喊和撞門聲,一直到她發現唐德厚墜樓,期間不過短短的2分鍾左右。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殺人(或傷人)及偽造現場實屬不可能。住在一樓的學生被墜樓聲驚醒後,其提供的時間與孫梅所述可相互印證。

    綜上,可認定唐德厚係本學期內發生的一係列命案的嫌疑人。在其準備再次犯罪的時候,因被人發現,逃跑時墜樓身亡。

    鑒於犯罪嫌疑人已死亡,案件撤銷。

    方木和吳涵坐在邢至森的辦公室裏,聽他告知案件的最後結論。聽完,二人沉默了很久。

    最後,吳涵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沒想到,居然是他。”

    方木卻始終盯著腳下的一塊地麵出神。良久,他抬起頭來,看著邢至森。

    我能看看唐德厚的屍體麽?”

    邢至森想了想,點點頭。

    可以。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那家夥被解剖過了,並不好看。”

    法醫室位於市公安局一樓。邢至森跟值班的法醫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方木走進了殮房。

    喏,那就是。”邢至森指指牆角的一張解剖台。

    殮房裏的溫度很低,方木走向那張覆蓋著白布的解剖台,身上越來越冷。

    橫躺著的唐德厚看起來比平時要長一些。方木的目光從裸露在外麵的腳趾依次向上,最終停留在臉的位置。

    方木伸手掀開白布,唐德厚被打開顱腔的頭部露了出來。方木凝視著那張臉,似乎要從那早已失去光澤的雙目中看出些什麽。

    突然,他猛地一揚手,那塊白布被掀得飛到半空中,又緩緩飄落在殮房的地麵上。

    唐德厚醜陋的屍體展現在方木眼前。

    青白色的軀幹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標記,胸腹部已被剖開,切口被黑線胡亂地縫合好,摔斷的胳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

    方木反複打量著唐德厚的屍體,表情複雜。有解脫,有悲憤,有訝異,有恐懼。

    更多的,似乎是疑惑。

    邢至森始終看著方木,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如果你抓住他,請讓我……”

    一瞬間,邢至森似乎已經猜到了方木的目的。他悄悄地走到方木身後,剛要開口,就看見方木的手向唐德厚臉上伸去。

    邢至森急忙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方木,你幹什麽?”

    方木一愣:“我……”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家夥已經完蛋了。”邢至森壓低聲音說道,“再說,侮辱屍體是犯法的。”

    方木立刻明白邢至森誤會了他的意思。可是,這句話又仿佛提醒了他一樣,一種巨大的悲哀猛然襲上心頭,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

    走出公安局的大門,方木和吳涵一路沉默著,慢慢走向公共汽車站。

    還沒走到站點,吳涵就看見一輛公交車開過來。他小跑了幾步,登上車扭頭一看,方木還站在車下。

    還愣著幹嗎啊,快上來。”

    方木猶豫了幾秒鍾,說道:“三哥,幫我請兩天假。”

    吳涵急忙問道:“你去哪兒啊?”

    方木沒有回答,隻是向他揮了揮手,就向馬路對麵跑去。

    J市。J大學的教室裏。

    當然,我們並不否認,如果把更多的時間用於幫助健康人而不是變態人格者,將會在較短的時間內取得更大的犯罪預防的收益。但是,對於變態人格者的研究與糾治,同樣是犯罪預防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

    一個腰板挺直、眼神嚴厲的老人站在講台上侃侃而談。教室裏坐得滿滿的,學生們聚精會神地聽講,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旁聽生。

    方木一臉疲憊,眼睛卻始終盯著講台上的喬允平教授——省內最有名的犯罪學專家。

    下課後,喬教授回答了幾個學生的問題,收拾好講義準備離開。這時,他發現還有個學生在旁邊等著。

    你有什麽問題麽?”喬教授把講義放回桌上,點燃了一支煙。

    方木有點緊張,定了定神後,開口問道:“喬老師,如果一個人,男的,收集了一些女性的內衣褲,這能說明他有什麽心理問題麽?”

    有這種可能。這是戀物癖的一種表現。”

    喬教授上下打量著方木。

    這大概是一個有些性心理異常的學生。盡力幫幫他吧,別讓這孩子越陷越深。

    喬教授剛要談談戀物癖的心理糾治問題,這個學生又開口了:

    那麽,這種心理會導致暴力行為麽?比如殺人。”

    喬教授吃了一驚:“你為什麽會這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