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理罪之第七個讀者(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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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親愛的朋友,給我這場戲添加了無比精彩的一幕,當我對這個遊戲意猶未盡的時候,是你給了我繼續下去的理由。”他輕聲念叨著,表情有些陶醉,“死亡借書卡,還有比這更刺激的麽?相信我,方木,我會成為這個學校的一段傳奇。每個人都會記住我。直到若幹年後,隻要人們想起死亡借書卡,他們都會戰栗!戰栗!!”
最後幾個字仿佛從吳涵的胸腔中噴薄而出。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微閉雙眼,下顎稍稍抬起,居高臨下地看著方木。
方木看著他,心底一片冰涼。
死亡借書卡。
是因為我。
陳希、祝老四、王建——他們的死,是因為我。
方木怔怔地看著吳涵,忽然意識到,那個長期以來一直跟他靈魂相係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火光與濃煙繚繞在吳涵的周圍,讓他的全身散發出某種令人心畏的氣息。
仇恨。
方木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尋找某種自己不願相信卻又毋庸置疑的信息。
你的心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怨恨?為什麽?”
吳涵反而沉默下來,眼睛緩緩睜開。
你當然不會明白。”吳涵的臉色變得凝重,“你是永遠不會了解的。”
他把目光從方木的臉上移開,掃視著兩邊的走廊。
從邁進這所學校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不再是村裏人眼裏那個聰明絕頂,前途無量的吳涵。跟你們相比,我是那麽的平庸——沒有出眾的外貌,沒有充裕的金錢,沒有過人的成績。我唯一比你們強的地方,就是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座樓。”他輕聲笑笑,搖搖頭,“你們在這座樓裏睡覺、學習、嬉笑打鬧的時候,我在清理你們留下的垃圾,我在用雙手去湊齊那遙不可及的學費。”
吳涵扭頭看看火光一片的352宿舍。王建的屍體還在默默地燃燒著。
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考進基地班。這是我挽回自尊的唯一機會。然而,這個機會,也失去了。”
他抬起頭,望著被熏黑的天棚,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道:“當一個人被剝奪得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就危險了。”
吳涵轉頭看著方木,笑了一下:“不是麽?”
方木剛要開口,吳涵卻伸出一隻手製止了他。
不,你不用回答,也不用說那些可笑的廢話。”吳涵的眼中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芒,“我並不感到悲哀。因為我並不是真的一無所有——我發現了我的力量!”
吳涵的目光移向走廊另一側的衛生間,聲音低沉。
你知道殺死周軍之後我有多害怕麽?”他聳聳肩膀,“可是,我發現殺死一個人並不比殺死一隻老鼠困難。他們平時趾高氣揚,他們平時蔑視我,嘲笑我,把我視為微不足道的垃圾。可是當他們在我手裏的時候,你看看他們的樣子!”
吳涵低啞地笑起來:“我現在真後悔,應該讓周軍看看是誰要了他的命。他一定很驚訝,非常驚訝!”
方木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腦也停止了運轉。
你瘋了……”
我沒瘋!”吳涵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方木,“當你們察覺到別人更強大的時候,你們就會擺出一副道德家的嘴臉說他瘋了。可是你們呢,你們不害怕麽?”
他的臉上滿是戲謔的表情:“你們在拚命掩飾心中的恐懼。嗬嗬,死亡借書卡,一張小小的借書卡就把你們嚇成那樣!而我,就站在這裏,站在你們的身邊。無論是你們還是警察,都絲毫沒有察覺。”
吳涵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雙眼放出冰冷無比的光芒。
我是你們的神,方木。掌控一切的神。我可以隨時給予,隨時剝奪。”
他一步步走過來。
現在,你沒有問題了吧?”
方木醒過神來,不由得倒退兩步,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念頭。
水箱裏有什麽?”
吳涵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詫,他的眉頭重新皺起來,腳步也停下了。
砍死陳希的人,真的是你麽?”
讓方木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個問題卻讓吳涵的嘴角重新浮現一絲嘲諷的微笑。
你終究無法讓我另眼相看。嗬嗬。”
他歪著頭,仿佛獵手在欣賞自己的獵物。
說來話長,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聽的話。”
第二十五章 火
周軍哼著小曲,拿著一卷手紙走出寢室,對麵的352寢室傳來方木的聲音:“精盡人亡!”
周軍笑罵道:“嗬嗬,傻×。”隨即,他一搖三晃地走進了衛生間。
吳涵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緊張地向兩邊張望著。
這棟樓已經陷入沉睡之中,走廊裏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吳涵閃出身來,快速卻悄無聲息地走進衛生間。
裏麵除了正在用力的周軍,空無一人。
他悄悄來到周軍身後的蹲位,小心地探過頭去。周軍背對著他,毫無察覺。
吳涵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根繩子,用手拽住兩端,瞄準周軍的腦袋,猛地套了過去。周軍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就被吳涵把整個人拉了起來。
一擊得手,吳涵迅速半蹲下身子,雙手交叉,死死地拽住繩子。周軍的頭被迫後仰,喉嚨裏發出幹啞的嘶叫,雙手在脖子上胡亂抓撓著。
吳涵咬著牙,雙手越發收緊。隔壁不時傳來雙腳蹬蹭地麵的聲音。吳涵死死地盯著隔牆上方那團不停抖動的頭發,直至它徹底靜止下來。
一牆之隔的周軍已經毫無聲息。吳涵卻不敢大意,繼續保持著緊勒的姿勢。幾分鍾後,已是筋疲力盡的他鬆開手,立刻感到對方的身體順著隔牆軟綿綿地癱軟下去。
吳涵半跪在隔間裏,頭抵在牆壁上,粗重地喘息著。片刻,他勉強站起身來,哆哆嗦嗦地向門口走去。剛邁出幾步,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折返回來。
吳涵走進第一個隔間,看到周軍半靠在牆壁上,身體微側,褲子堆在膝蓋處,已經失禁了。
吳涵看著他,突然發出一聲啜泣,似乎既恐懼又後悔。幾秒鍾後,他定定神,呼出一口氣,拉出內衣的袖子,裹住雙手。隨即,他彎下腰,不敢抬頭正視死者的臉,費力地把周軍的屍體扳正,讓他看上去仍像大解的樣子。
做完這一切,吳涵轉身走出衛生間,迅速下樓。剛剛走到緩台上,就聽見三樓某個寢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傳來。吳涵的臉色大變,急忙背靠在二樓的樓梯上,屏氣凝神地聽著。
大約一分鍾後,那個腳步聲又從廁所裏出來,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很快,關門聲傳來,一切恢複平靜。滿頭冷汗的吳涵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身踉蹌著下樓。
吳涵背著書包,拿著水杯,踩過一片已顯枯黃的草地,小心地繞到行政樓背後。他推推一樓衛生間的窗戶,一扇窗子無聲地打開。吳涵向四周看看,動作敏捷地跳了進去。
24樓的複印室裏,佟倩打著哈欠,無精打采地擺弄著複印機。
有人敲門。
誰?”
師姐,是我。”
佟倩打開複印室的門,吳涵站在門口。
是你啊。”佟倩認得他是下午幫忙搬材料的師弟。
我剛才路過樓下,看見這裏還亮著燈。”吳涵的臉上是謙卑的笑,“需要幫忙麽,師姐?”
佟倩看看複印機旁堆積如山的材料。
好啊,謝謝你。”
兩個人邊忙著手裏的工作,邊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閑話。突然,吳涵的手停下來。
怎麽了?”
吳涵指指門外:“好像有人來了。”
走廊裏確實有腳步聲,可是那腳步聲卻漸漸遠去,最後消失了。
沒事,可能是保安員。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吳涵走到門前向外張望,走廊裏光線昏暗,空蕩且寂靜。
他鬆了一口氣。
吳涵回到桌前,看看正背對著自己的佟倩。他伸手拿過水杯,悄悄擰開杯蓋,又把杯子推翻在桌子上。
哎呀,糟糕。”
怎麽了?”佟倩聞聲回頭,立刻看到淺褐色的茶水正順著桌麵流淌,一本結題報告書浸泡在水中。
她驚叫一聲,撲過去抓起那本報告書。
怎麽搞的?”
佟倩用力甩動著報告書上的水珠。桌上的茶水潑灑下來,又飛濺在牆麵上,留下淺淺的印跡。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師姐。”吳涵怯怯地說。
怎麽辦?高老師要批評我的。”佟倩一臉焦急的神色,“他那個人最愛幹淨了。”
吳涵尷尬地絞著手,忽然,建議道:“這樣吧師姐,咱們把它拿到天台上晾晾,應該很快就會幹。”
佟倩連連點頭,急忙拆開報告書,跟著吳涵上了複印室對麵的天台。
天台上風勢強勁。吳涵從牆角撿了幾塊磚頭,把散開的報告書壓在天台邊緣的水泥沿上。
佟倩挪到天台邊緣,看著腳下變小的校園,臉色有些發白。
吳涵說:“別害怕,這裏風比較大,報告書幹得快。”
佟倩點點頭,學著吳涵的樣子,拿起一塊磚頭把濕透的散頁壓在旁邊的水泥沿上。
兩人正在忙活著,吳涵忽然哎呀一聲。
師姐,”吳涵盯著自己手中的報告書,“好像缺了一頁。”
不會吧?”佟倩慌了,急忙湊過來,伸手去接報告書,“我看看。”
吳涵卻將手一縮,另一隻手猛推她的肩膀。
驚叫聲。佟倩身子一歪,徒勞地揮舞著手臂,整個人向天台外摔去。雙腳離開天台的一瞬間,她扭過頭,看著吳涵,眼中滿是恐懼和驚詫的光芒。
猶如夜色中稍縱即逝的流星,那點光很快消失在身下的巨大虛空之中。幾秒鍾後,沉悶的撞擊聲傳來。
吳涵站在天台上,胸口不住地起伏。須臾,他探身向樓下望去。視線可及之處,隻是宛若深淵般的黑暗。
吳涵定定神,把磚塊下壓著的報告書一一撿起,轉身下了天台。
翻出窗台,他從褲袋裏掏出一塊抹布,仔細地擦拭著窗台和窗框。之後,他返回複印室,把報告書塞進書包,又把桌麵、複印機和地麵依次清理幹淨。
最後,他拎起書包和水杯,把抹布撕成兩片,纏在腳上,慢慢地向門外退去。
此刻,窗外已是狂風大作,雷聲陣陣。吳涵站在走廊裏,看著黑雲翻滾的夜空,笑了笑。
自習室。宋飛飛和賈連博坐在角落裏親昵地擁抱著,不時發出輕聲低語和吃吃的笑聲。突然,前座的一個女生猛地站起,把手裏的英語教材摔在桌麵上,大步走出了自習室。
宋飛飛急忙坐好,整整衣服,不安地四處看看。賈連博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宋飛飛的臉紅了,伸手扭了他的胳膊一把。不過,她很快收拾好書包,拉著賈連博的手離開了。
另一個角落裏,吳涵摘下耳機塞進書包裏,麵若平湖。
體育場。東北角的台階上,兩個年輕的身體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用彼此的激情對抗著凜冽的寒風。整個世界似乎都消失不見,隻剩下眼前的愛侶和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
他們沒有聽到,在台階下的空洞裏,一個人在平靜地呼吸。
吳涵坐在枯草和破碎的水泥塊中,能感到出來覓食的老鼠在腳邊爬來爬去。他的手裏握著一根木棒,雙眼緊閉,耳朵卻在留意上麵的每一絲動靜。
幾個小時後,寂靜的操場上突然熱鬧起來。成群的學生大聲談笑著穿過體育場。吳涵看看手表,10點多了,正是學生們返回寢室的時間。
他抬起頭,在嘈雜聲中竭力捕捉著那對男女的聲音。所幸,他們沒有離開。吳涵稍稍放鬆下來。他看著洞口被風卷起的枯草,輕聲嗅了嗅。
潮濕的味道。天氣預報還算準確。暴雪將至。
忽然,頭頂傳來聲音。
估計關寢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們去看通宵電影吧。”
吳涵立刻緊張起來。他全身繃緊,悄悄地爬出洞口,站到台階下的陰影裏。
行,不過你到時候不準做壞事啊。”
是時候了。吳涵猛地一步跳上台階。
他看見賈連博剃著短發的腦袋和宋飛飛瞬間變得驚恐的表情。
木棒劃破空氣,呼嘯而至。
學生俱樂部。化妝間。陳希對著鏡子小心地補妝。片刻,一個神采奕奕的女孩出現在鏡子裏。她滿心歡喜地打量著自己,眼睛亮起來。
忽然,敲門聲響起。
陳希急忙收好鏡子,轉頭問道:“誰啊?”
是我,吳涵。能進來麽?”
陳希打開門鎖。穿著緊身戲服的吳涵閃了進來。
幫個忙。”吳涵伸著手,手心向下,“袖子這裏開線了,快幫我補兩針。”
哪裏啊?”陳希忙湊過去,“怎麽會開線呢?”
她低頭在吳涵手腕處尋覓著,眼前卻突然一暗。
吳涵的手掌一翻,手心裏赫然出現一塊紗布,徑直捂上了陳希的嘴。
陳希很快癱軟下來。
吳涵把陳希扛在肩上,拉開門,左右張望了一下,把陳希放在停在門口的小車上,用白布蓋好。
幾分鍾後。在全場的驚呼與掌聲中,吳涵迅速從舞台的右側衝入走廊,疾步跑上三樓,徑直衝進衛生間。正如他預料到的那樣,所有人都在樓下欣賞全劇的高潮,衛生間內空無一人。
吳涵脫下緊身戲服和頭套。他的胸口、雙臂和大腿上都用膠帶粘著厚厚的棉花。他走進一個隔間,踩在水管上,從水箱裏拿出一隻塑料袋。他把緊身衣和頭套塞進塑料袋裏,紮好後重新踩上水管,把它放在水箱的角落裏——一個不會影響上水和排水的位置。
緊接著,他撕下粘在身上的棉花,扯成小塊,又擰開水龍頭把所有棉花打濕,隻留下一塊放在手心裏。一陣揉搓後,厚厚的棉花變成了幾個小團,他把這些棉花團和膠帶扔進了另一個隔間的便池內,放水衝進了下水道。
看著最後一團棉花消失在便池裏,吳涵從暖氣片後拿出兩條早已準備好的塑料扣繩,走進最裏麵的一個隔間。他先把自己的雙腳捆好,然後在膝蓋和嘴的配合下,又把自己的雙手捆住。
準備停當後,他費力地站起來,慢慢移到門口的位置,將後腦緊貼木質的隔間門框。當他感到門框的棱角頂在自己的後腦的時候,他向前探出頭,然後猛地向後撞去。
頭皮裂開的劇痛讓吳涵顫抖起來。幾乎是同時,他感到一股濕熱的液體流到脖子上。
吳涵咬著牙轉過身去,用手心裏的棉花團將門框和地上的血跡擦掉。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後,他把棉花團扔進便池裏,放水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