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楚子然。”

    “喂，已經睡夠了吧。”

    模糊中，一道聲音傳來。楚子然努力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黑暗的空間裏。麵前有一個坐著的少年，正抬頭看向遠方那深邃的黑。

    “源。”他叫出了那個少年的名字。

    “呐，你要看嗎？”源沒有回頭，輕聲說。

    “看什麽？”

    “你的結局。”源慢慢轉過來。

    他看到了一張臉，熟悉的臉，清秀的臉。隻不過，好像有什麽不同。

    那雙眼睛，那雙黑夜般的眼睛。

    居然，是紅色的。

    那種紅，如血一般沉。楚子然看不見他的瞳仁，隻看見一片刺眼的紅。

    “呐，坐下來看看吧。”源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楚子然依言坐下來，源在他身旁輕輕說“開始了。”

    兩rén miàn前的黑暗中，浮現一幅幅畫麵。場中的仙修們，圍繞著一個人，白頭發的人。

    “不。”楚子然的眼中，看到了那張臉，他的臉。以及，一雙血紅色的瞳。他手中握著一把猙獰的長劍，身後有一條黑色的蛟龍，而他的周圍，是一片霧。

    “不。”楚子然低語。那裏的他在對著仙修們出手，顯而易見，仙修們，在圍剿他。然後，他看見了幾個人。

    “老三，六師姐……”

    不錯，那是第四峰的人。而且他們手中，拿著wǔ qì，wǔ qì的目標，是他。

    “為什麽會這樣……”楚子然低頭，不願去看。

    “去死吧，怪物。”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他再次抬起頭，人群中衝出了一個人，楚星雲。他握著大刀，用盡力氣朝他砍過來。

    “噗”

    一道細細的紅線自紅霧中伸出，隨後，楚星雲的人頭，落地了。

    “不。”楚子然的表情開始顫抖。

    紅霧中伸出了無數根線，穿透了葉無華等人的身體。

    鮮血四濺，橫屍遍野。

    “不，為什麽……”

    很多法術打在他身上，他漸漸不支。

    當他被一道淩空出現的冰矛戳穿在地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女孩。

    “子墨……”

    女孩冷冷的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一絲不忍。隻見她朱唇輕啟，吐出一句話

    “哥，你傷害了所有人。”

    畫麵至此結束，源偏頭去看他，問“這就是你的結局，看清楚了嗎？”

    “不，我不要接受這樣的結局。”楚子然埋頭低泣，他不想看到這一天，無論如何。

    “可是，你能打敗嗎？你內心的魔。”源就這樣看著他，一雙沒有瞳仁的紅瞳，似要刺穿他的心髒。

    “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

    “這樣殺下去的話，總有一天你會麵臨這樣的結局吧。你所珍視的七星門，芷柔，星雲。還有你最疼愛的mèi mèi，他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看著你死，要麽和你一起死。”源淡然地說著，就好像說的是自己不認識的人。

    “不，求你別說了……”

    “這個世界對你是不公平的，為什麽人們要相互殘殺，為什麽他們都想害你，為什麽要奪走你的家。”源閉上眼睛“這就是你一直想著的吧。”

    “所以，你選擇了以怨報怨。既然不能信任正道，那就用最極端的方式去fù chóu，對吧。”

    “別，別再說下去了。我難道是錯的嗎？”

    “你沒錯。”源再次睜開雙眼，睜開那雙黑色的瞳孔“我隻是希望你知道，你為了什麽，才改變。”

    “為了什麽而改變。”楚子然稍微冷靜下來，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至今為止所經曆的一切“為了什麽，而改變。”

    “為了報仇。”

    “還有呢？”

    “為了改變這個不公的世界”

    “沒有了？”

    “我已經，受夠沒用的自己了。”

    “我想要保護，我還來得及保護的一切。”

    “即使你是錯的也在所不惜？”

    “即使我是錯的，在所不惜。”

    “即使他們不再信任你也無所謂？”

    “即使隻剩我一個人，也無所謂。”

    “即使你會死”

    “即使，我會死。”

    “你已經做出了覺悟。”源拍拍他的肩，就像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一樣“記住你為什麽而改變，別成為被情緒操控的野獸，別讓我失望。”

    “好了。談話結束，走吧。”源站了起來，對他露出微笑

    ！

    濃稠的紅霧中，一雙黑色的眸猛的睜開。

    “人皇！西部邊境已經被逍遙侯鎮壓了！”

    當傳訊員再次返回時，帶回的是人皇做夢都想聽到的喜訊。“好！”人皇大喜“傳逍遙侯回來。”

    西部，虎口關

    楚子然看著城下帶兵訓練的穆元，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傳音符。

    “有時間的話，就去京都嗎。”

    人皇告訴他，各個邊境都已經處於上風，有時間的話，就回京都一趟。不過，再回去之前，他還想去一個地方。

    “嗯，回去吧。”楚子然自言自語，下一刻消失在了城牆上。

    曲湖城，逍遙侯府邸的所在地。

    一個少年凝望著諾大的逍遙侯府，輕輕歎口氣，轉身走開。

    “等等！”

    少年轉頭，看到了一個女孩，楚芷柔。

    “子然，是你吧。既然回來了，為什麽不願意見我？”楚芷柔開口，那熟悉的身影，她不會認錯的。

    “……對不起。”

    “說什麽對不起，你這家夥”楚芷柔緊緊抱住那道身影，一雙粉拳砸在他背上“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這段時間我有多擔心你。”

    “可是，你應該知道我是白發，已經……和你們不一樣了。”

    楚芷柔把頭埋進他的胸口，低低抽泣著“傻瓜，那種事，誰會在意啊。”

    今天是逍遙侯府全府上下最熱鬧的一天，因為逍遙侯府真正的主人，逍遙侯，回來了。和他有過接觸的人們紛紛登門拜訪，全府上下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星雲……他還好吧。”楚子然坐在以前他們三人經常聚在一起的那間堂屋裏，雖然不想破壞氣氛，隻不過，他對楚星雲很愧疚。

    “他啊，你不用擔心他，精神足著呢。”楚芷柔理了理頭發，托起腮看著府內來來去去的仆人們“隻不過這兩年他隻回來過三次，上次是在半個月前，剛回來就奉人皇詔令去討伐東部邊界的魔修了。”

    “我該和他好好道個歉。”楚子然神色低落，楚星雲的顧慮他都知道，他一心想要報仇，而楚星雲更想大家都在一起，如果楚子然不再是仙修，那他們還能像往常一樣坐在一起聊天嗎？那是很艱難的事了。

    “嘿！聽說那個家夥回來了，在哪呢？”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自門外走進了另一個人。

    “段xiǎo jiě，別來無恙。”楚子然微笑著，看向她。

    “哼，你小子還知道回來，這麽大的逍遙侯府全靠芷柔一個人撐著，還好有我偶爾來幫幫忙……你一跑就是好幾年，你的良心不會痛嗎”幾年未見，段芊芊身材變得高挑一些，隻不過那毒舌的性格還是沒有變。

    “是是是，是我的錯好了吧。”楚子然有模有樣的朝她們倆道了個歉“辛苦啦。”

    說起來，已經五年了啊。自從自己到東域來，到現在。

    如今的逍遙侯府比起原來更大，更有秩序，更熱鬧，也更強大。

    仔仔細細去端詳了一下對麵的她們，曾經青澀的少女已經成長為帶著幾分成熟風采的女性，說起來，自己還真沒有注意到。一時，他竟失了神。

    二人被他的目光看得臉頰發熱，段芊芊低聲嘀咕“看什麽呢，這種目光。”

    “哦。沒什麽，隻是突然發現你們長漂亮了。”楚子然尷尬的回過神來，摸了摸鼻子。說起來，自己也已經離開楚家出門闖蕩了整整七年了啊。

    “對了，子然你回來，正好幫我解決一個毒瘤，我是鎮不住那群人。”楚芷柔扶著額頭，有些頭疼地說。

    “什麽？”

    “因為逍遙侯府的勢力漸漸大起來，修煉資源很短卻，於是一年前逍遙侯府在萬靈商會幫助下建立了一個煉丹堂，招募一些煉丹師。可這群煉丹師心氣高傲，根本不按我的指示來做，還公然頂撞我。”

    “不但如此，他們還私吞要發放給府中弟子們的丹藥，私自拿出去賣掉。由於煉丹師這個職業真的很難找，所以我也不好說他們，畢竟我隻是副府主，你才是府主。”

    “是嗎？”楚子然摸著下巴“那就讓我去會會這群煉丹師吧。”

    楚芷柔帶著他來到煉丹堂前，門前那兩個藥童見到他們前來，卻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跟著楚子然一同來的門童低聲訓斥“混賬東西，府主來了都不行禮，是想被逐出逍遙侯府嗎？”

    那兩個藥童冷哼一聲，不屑地行了一禮。楚子然一直麵色陰沉，從這兩個藥童的表現來看，看來煉丹堂的煉丹師們真的很猖狂啊。

    氣氛一度緊張，直到煉丹堂裏迎麵走出一個煉丹師

    “哎喲哎喲，大水衝了龍王廟啊。”那煉丹師笑嘻嘻地迎上來，對楚子然行了一禮“恭迎府主，這兩個藥童不懂事，還望府主大人不記小人過。”

    “嗯”楚子然冷冷地發出鼻音，楚芷柔見狀，趕緊把那煉丹師拉過來，悄悄對他說“張丹師，我勸你還是不要跟著慕丹師同流合汙，府主這次可是打著肅清煉丹堂的打算來的，如果這時候你都還不知醒悟……”

    這位張丹師一聽，再悄悄去瞄楚子然，不悅之色不能再明顯，頓時慌了。要知道楚芷柔在府中把府主傳得有多鐵麵無私，這次遇上，看來隻有倒戈，才能保住自己的飯碗了。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府主肅清，但副府主您可就要在府主麵前多多為我美言幾句啊。”

    “那是當然。好了，開路吧。”楚芷柔心中竊笑，她了解這個張丹師，幫著慕丹師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交易，知道很多內幕。隻不過他怕事得很，就是個牆頭草。

    要對付慕丹師，這個人一定用得著。她和楚子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出雙簧戲用來對付他再適合不過。在張丹師的帶領下走進去，楚子然這時，才完全看到了這個煉丹堂的全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