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怪醫，曾經是南域醫術最高明的醫生，也是最惡毒的術士。在他手中被醫好的絕症患者數不勝數，被他用作獻祭的受害者也成千上萬。後來南域大宗排擠巫術邪術，他便隱退，追著毒蟲奇藥，來到了陰魂穀。

    陰魂穀到處被毒物占據，連植物都有著極強的攻擊性，數百年來，沒人敢踏足陰魂穀半步。毒手怪醫在這裏靜修，也算逍遙自在。

    直到那一天，陰魂穀外，來了一個人。

    “請問，這裏有人嗎？”一個紫發紫瞳的女孩，背著一個白衫的年輕人，問道。

    “有人。”毒手怪醫從穀中走出，因為他偶爾也去山下治病，所以周遭的百姓，偶爾也會上來求醫。

    “前輩就是這上麵居住的醫者？”

    “是。”

    “前輩，請您救救他吧！”

    女孩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把年輕人放下來給他看。毒手怪醫抬了抬眼皮子，他第一眼就看出，這個年輕人氣血衰弱，命數已盡，沒救了。

    “沒救了，準備後事吧。”

    “怎麽會……前輩，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毒手怪醫看了看這個麵色焦急的女孩，淡淡說“非要救，也不是不能救。隻不過，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前輩您說，隻要能救他，不管做什麽我都願意！”

    “為了他而死，你願意麽？”

    女孩楞了楞，雙手摩挲過年輕人幹枯的臉龐，她低垂的目光中透出一股決心。

    “我願意。”

    毒手怪醫皺眉“我先說好，這個辦法我隻用過兩次，而且你的生命，元魂，一切都會被他吸收助他重生，也就是說，為了救一個將死之人，你要放棄一切，包括轉世輪回的機會。我勸你好好想想，這個辦法的成功率，並不高。”

    女孩的目光中閃著光芒“但是能救他對嗎？隻要有一點，有一點希望就行了。”

    毒手怪醫看著她，用他那沙啞的聲音問“他是你的什麽人？”

    女孩一頓，認真地回答“親人。”

    “唉……”毒手怪醫深深歎氣，轉過身去“走吧，進穀，我幫你救他。”

    “嗯。”女孩背起那個年輕人，隨著他進了穀。

    “放在這裏。”他讓她把年輕人放在床上。自己出去準備施法的藥材。透過窗戶看過去，女孩坐在床前，緊握著年輕人的雙手，呢喃著“子然，撐住，一定不要死……”

    他搖著頭，又發出一聲長歎

    “唉，又是一個癡情人……”

    屋內，楚子然的狀況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十分糟糕。

    距離邪神討伐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裏，楚芷柔背著他走遍了南域，四處求醫，但沒人能救他。楚子然的氣息愈發微弱，皮膚蒼老，麵色枯黃，身體僵冷，仿佛死人一般。楚芷柔想盡了辦法保住他的元神。

    後來，她才聽一些人說，陰魂穀上，有一個毒手怪醫，醫術極為高明，曾經治好過不少必死無疑之人。懷著這最後一縷希望，楚芷柔來到了陰魂穀。

    她握住楚子然的手，給他的身體裏傳輸靈力，不敢有半點鬆懈。

    沒過一會兒，毒手怪醫進來了。

    “讓我看看。”他走道楚子然麵前，幹枯的雙手放在他天靈蓋上，又抓起他的一隻手靜靜感應了一下，搖搖頭，咂著嘴說“嘖嘖，這個小子，天人五衰已至第三衰，可不好救得回來啊。”

    “天人五衰是？”

    毒手怪醫瞟了楚芷柔一眼，指著楚子然說“天人五衰，也就是壽命將至的修士所表現出來的異象。分別為色衰，也就是麵色衰弱；體衰，也就是肉身退化，生命力消退；氣衰，也就是氣息減弱，境界持續下降；神衰，也就是元魂萎靡，無法使用精神力，失去反應能力；靈衰，也就是意識，生命，天資，感悟，記憶等等一切全部開始流逝，到了最後，便會化作塵埃，是為天人五衰。”

    “你看他如今，麵色蒼白，身體老化，氣若遊絲，已經到了氣衰這一層了。如果到了神衰這個境界，即便是天焚靈界下來的仙人，也救不了他了。”

    “那，前輩，您怎麽救他？”

    “禁術。”毒手怪醫看向窗外，像是回想起了什麽，說“這個禁術，是老夫當年遊曆之時尋得的。它狠毒之至，方法是將兩個人的生命力和元魂連接起來，由一個人不斷吸收另一個人的生命力和精神力達到複蘇的效果，但是另一個人，會作為祭品，被這個人完全吸收，最終連元魂也不複存在。”

    “這樣嗎……”楚芷柔喃喃自語，毒手怪醫自顧自地伸出兩隻手指，說“這個方法，老夫本不想用。當年我得到它的時候，就深深意識到了這個方法的殘忍。本想將它付之一炬，但陰差陽錯的，最終卻將它留了下來。”

    “當年，曾有一對夫婦來過。妻子中了奇毒，無藥可救，丈夫願意為了救她付出生命，成為此法的第一個祭品。施法很成功，最終丈夫被妻子完全掠奪了，但是，這個妻子，卻因為失去了丈夫，悲痛之下離開，再沒有音訊。”

    “老夫見到如此狀況，本下定決心不再用此法，直到很多年後，一對年輕人再次拜訪。”

    毒手怪醫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不再出聲。楚芷柔聽得入神，小心地問了句“然後呢？”

    “然後……”毒手怪醫深深歎息，繼續說“然後，這次施法出了問題。女孩沒得救，男孩也因為老夫一時失誤，精神失常，最終兩人，都沒能活著離開。”

    他說著，轉過頭來“小姑娘，老夫和你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這個方法有多麽殘酷。你還想繼續麽？”

    “雖然是很殘酷。”楚芷柔點點頭，目光投向楚子然，微微一笑。

    “他這家夥，總是喜歡關心別人，又總是忽略自己，總是一個人把所有困難和痛苦都扛下來，把美好的東西都留給別人。總是嘴上說著自己很好，其實骨子裏很孤獨吧，他也很渴望有誰能夠關心他吧。但是啊，他又不知道怎麽接受自己的情感，總是喜歡逃避，是個很讓人擔心的家夥呢。”

    “前輩。”楚芷柔看向毒手怪醫“謝謝您的好意，但是，他不能死啊。”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毒手怪醫能看到，她眼中閃爍的光芒。

    “好吧。”毒手怪醫同意了，說“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走吧。”

    “多謝前輩。”楚芷柔對他深深行了一禮，背上楚子然，跟著他來到施法的地方。

    “你把他放到左邊的祭壇上去，然後你自己躺到右邊的祭壇上去。”

    楚芷柔點頭照做，毒手怪醫揭開兩個祭壇中間那個青銅色煉丹爐的蓋子，往裏麵丟了幾十味藥材，生火熔煉。

    不久後，毒手怪醫滅了火，抬手將丹爐的蓋子掀開，用神識控製著裏麵的一團紅色液體，使其懸浮到空中。

    “散！”他低喝一聲，雙手迅速結成一個結印，那團紅色液體隨之在空中散開。

    “變！”他又喝一聲，散開的紅色液體又融合到一起，最終變成一根細細的長繩。

    “結！”毒手怪醫手中結印變化，紅繩突然像有了生命一般，一頭朝著楚子然的天靈蓋去，一頭朝著楚芷柔的天靈蓋去。最終，紅繩的兩頭分別鑽進兩人的天靈蓋，變成一條虛線，將兩人隱隱連接在了一起。

    楚芷柔天靈蓋中，那紅繩化做一條鎖鏈，將她的元魂靈根緊緊鎖住，又通過經脈來到丹田，鎖住她的金丹，開始源源不斷地汲取。

    “好了，這樣的狀態會持續大約半個月，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這種狀態無法解除。”毒手怪醫呼了口氣，淡淡說。

    “這半個月你就留在這裏，等他活過來之後，老夫會為他解釋一切。”

    “嗯。”

    那之後，楚芷柔一直留在陰魂穀裏。她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對楚子然寸步不離。

    如果問她會後悔麽，楚芷柔不會後悔。她唯一覺得遺憾的事，就是無法再和身邊這個少年說上一句話了。於是她每天，都對著他說很多很多話。

    “楚子然，你還記得嗎？當年你那麽霸道，子墨被你捧在手心裏，誰都不能欺負她。我啊，一直都很羨慕她，有這麽一個哥哥呢。”

    “楚子然，當初的你也是個機靈鬼啊，總是想方設法地偷懶，也是怪不得你修煉一直沒我快。”

    “楚子然，其實我有些後悔走出楚家了。在外麵這麽多年，大家都變了好多好多啊。你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生活充滿希望了。星雲也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冒冒失失的毛頭小子了。”

    “楚子然，今晚的星星很漂亮呢，讓我想起當初季笙哥帶著你在房頂上偷喝酒……”

    “楚子然，你為什麽要獨自承擔那麽多呢，我們永遠都在你的身後追趕你的腳步，但是，我們永遠都追不上你，隻能看著你的背影，看著你墮入邪道，看著你被天下共誅，什麽都做不了……”

    “楚子然，知道嗎，我很懷念，當初那個熱血沸騰的你啊。”

    楚芷柔開始日益衰弱，楚子然的狀況卻一天天穩定下來。楚芷柔的紫發開始變白，代表著她的生命力正在消逝。但她什麽也沒做，隻是每天對著他說話。

    毒手怪醫沒有打擾他們，但他偷偷用一塊水晶記錄下了楚芷柔的一字一句。

    某天，楚芷柔費盡力氣將楚子然帶出門來，兩人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他靠著她的肩膀上，仍然昏迷不醒。

    楚芷柔沒有像他那樣變老，但卻蒼白如紙。她看向天空，然後偏頭對楚子然說

    “喂，楚子然，我要死了。”

    “你這家夥，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楚子然……”

    楚芷柔貼近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呢喃了幾句。

    說完之後，楚芷柔的精神突然好了許多，如釋重負般笑了，伸手將他的頭攬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你這家夥，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呢……”

    “芷柔！”當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出現了。

    “芷柔！”前方，一個少年正用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過來。

    “星，雲……”楚芷柔笑了笑，話沒說完，最後一口氣，落下了。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