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確是雲虛山，施主有何貴幹?”

    年輕人張著嘴，片刻後才說“我是來此處，求雲虛道長解惑的。”

    小和尚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說“無意冒犯，小僧觀施主眉間有煞，佛門聖地，殺孽深重之人不可進也。施主，請回吧。”

    “殺孽深重之人，嗬嗬……罷了。”楚子然一聲苦笑，搖著頭準備轉身離開。

    “施主且慢。”正要離開，他身後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楚子然轉頭，看見一個老僧。

    “貧僧雲虛，施主，可是有惑？”

    楚子然對他拱手，自嘲地說“在下殺孽深重，便不玷汙此處聖潔了。”

    老僧淡淡一笑，說“佛祖麵前，心中有惑者，不論仙魔。在佛眼中，眾生皆可救贖，施主既是來解惑，便請進吧。”

    楚子然跟著雲虛道人一路走進寺中，來到一尊金佛麵前。這尊金佛刻的是佛祖伽斷塵。

    “施主，請在佛祖麵前跪下。”

    楚子然依言，跪在了金佛麵前的蒲團上。

    “施主，心中有何惑？”周圍的和尚們開始念經，雲虛敲著木魚，問道。

    楚子然頓了頓，說“我，出生在一個小家族裏，因為我的靈根，仙魔聯合來，滿域追殺我。我被迫無奈，背井離鄉，再歸故裏時，舉族被屠。我不甘，我恨，為了向他們報仇，我縱身入邪道，舉世皆敵。一朝殺回去，家仇得報，可我心中的痛，卻沒有消散。道長，請您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雲虛單手立掌，說“阿彌陀佛，施主，你的心結，是困住你的枷鎖。唯有打破這條枷鎖，方可釋然。”

    “打破，如何打破？”

    “首先，是放手。”雲虛敲響木魚，道“紅塵苦難紛多，多在執念。施主不願放下執念，就算報了仇，又有什麽用呢。”

    “執念……”楚子然低聲呢喃

    “我的執念，是什麽……”

    “這，要問問你的心。施主可還記得，當初入道，所為何？如今還是因為當初的目標而踏入漫漫長生路嗎？施主可還記得，為何想要變強？如今還是因為那個理由才變強嗎？施主可還記得，為何而出發？如今，你還在心中的那條道上嗎？”

    “施主，昨日的你為了執念，拋棄了一切。今日的你，卻孑然一身。請問問你的心吧，那樣，真的值得嗎？”

    “值得嗎……”楚子然的眼中充滿迷茫。

    雲虛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說“施主，越是不想放下，痛就越深重，放手吧。”

    楚子然低著頭，一言不發。

    雲虛輕輕搖頭，立了起來，就這樣看著他。

    “放手吧，放手吧。”

    在經文聲和木魚聲中，楚子然這樣告訴自己。

    他抬頭，麵前的金佛消失，源出現在了他麵前。

    “放手，楚子然，你做得到麽。”

    源的雙目依然是一片血紅，盯著他說。

    楚子然輕聲一笑，舉起一隻手。

    “對不起，我，累了。”

    “這金丹，不要也罷。”

    他手掌成爪，猛地掏向自己的腹部。

    “嘛，楚子然，你還是接受了啊，這不公的命運。”

    楚子然的嘴角流出一絲血，他直視著源，忽然咧嘴一笑，說道

    “既然無法主動反抗，那就隻有被動接受了啊。”

    話語間，他的手從腹部收了回來，手心處，有一顆溫熱的金丹。

    “嗬嗬，楚子然，你真可悲啊……”源的身影漸漸變淡，在消失前，他血紅的雙眸，變回黑色。

    金佛恢複了回來，楚子然將金丹捏碎，金丹化作一團粉塵，最終消失。他絲毫不顧嘴角溢出的血，又單手掐訣，廢了自己的功法，最後朝著天靈蓋一拍，隨著腦袋的劇痛，天靈蓋裏的雷靈根，被拍散了。

    做完這些，楚子然拿出滅世古書，把帝斬魂的元神碎片送進去，用最後一絲靈力封印，然後放在身前，低聲說“這一切，都因此而起，如今，我所擁有的一切，悉數歸還。”

    他對雲虛說“道長，接下來，我要怎麽做？”

    雲虛神色變得肅穆起來，說“然後是，贖罪。”

    “請你看著佛祖，看清自己的罪孽，並虔誠祈禱，承擔自己的業果，方可解脫。”

    楚子然看向金佛的眼睛，說道“佛祖在上，在下楚子然，此前殺人無數，罪孽深重。請求佛祖，給我一個機會，贖罪。”

    說完，他對著金佛，深深磕下了頭。

    雲虛什麽都沒說，敲了一下木魚。

    “咚……”

    木魚聲響起，自楚子然心底，冒起了一團無形的火焰。

    火焰升騰，逐漸開始由內自外焚燒他。

    楚子然忍受著無法言喻的劇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罪”，正在接受審判。

    周圍的和尚們念經越來越快，楚子然看見了死在自己劍下的冤魂，看見了已故的故人，看見了，自己。

    他閉上雙眼，心中默念

    “就這樣，結束吧。”

    雲虛在一旁看著他，搖著頭說“何苦。”

    業火燒了楚子然七天七夜，最後，他隻剩下最後一口氣，雲虛扶起他，將他靠在牆上。楚子然笑了笑，問

    “道長，還有，什麽？”

    “最後一步，是參悟。施主還有什麽心願，請告訴老僧吧。”

    “心願。”

    楚子然沉默了許久，說。

    “若有來世，願為花鳥魚蟲，不再，轉世為人，受這，痛。”

    說完，他慢慢閉上了眼。

    雲虛歎了口氣，雙手合十，說“施主，貧僧，便給你一場新生吧。”

    雲虛寺內，漫天經文聲。

    楚子然，死了。

    東域，逍遙王府。

    “副府主，副府主，府主的本命燈，滅了！”

    楚星雲聽到這個消息時，先是頓住許久，然後，仰天咆哮。

    北域，七星門。

    林衝霄正在第四峰峰主閣內看書，他旁邊不遠處，擺著七盞造型獨特的燈，裏麵燃著火焰。

    隻見第七盞燈中的微弱的燭火抖了兩下，最終熄滅。

    林衝霄見狀，放下書走出峰主閣，眺望遠方天空，負手而立。

    “你還是，死了嗎。”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