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行的老板是個禿頂的四十多歲男子，大半夜的戴著一頂帽子，原本依在門邊，瞧瞧夜色，等等人。

    他要等一個明星，那明星發跡之前就跟他熟悉，出名之後還保留著不錯的關係。前陣子那明星跟他預購了一台鋼琴，鋼琴型號比較稀少昂貴，他自個兒也沒貨，隻能跟廠家談。

    前幾天鋼琴就到了，但明星這段時間非常繁忙，直至今天才有空閑，卻也要等到淩晨。

    於是老板就這麽等著，明星效應他知道，一個明星到他這兒買鋼琴，他也能順勢打響名氣，等到淩晨又如何，穩賺不虧。

    鋼琴已經調好了，隻等明星前來試彈，老板卻忽然發現，那邊的雲天大廈上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戴上眼鏡瞧了瞧，隱約可見一個小人影正站在200米高的露天台邊緣。

    這是有人要跳樓？老板不禁唏噓，現在的某些人啊，心理承受能力差，動不動就要尋死覓活的，何必呢，何苦呢。

    如果琴行老板就在露天台上，他不介意衝過去拉那個要跳樓的人一把，但他不在，他更不是警察，不是雲天大廈的保安，他無事可做，隻能默默觀望。

    陡然，一道人影衝了進來，也不管自己喘著粗氣，開口問道：“老板，我可以彈一彈你的鋼琴嗎，要調好音的。”

    老板正在安撫自己那被突如其來的客人嚇了一跳的心緒，聽聞徐衛東的話，不禁皺了皺眉，指了指雲天大廈，“那邊有人要跳樓，你沒看到嗎？”

    徐衛東點頭，“看到了。”

    老板頓時懶得搭理徐衛東了，既然看到，哪來的心情彈琴，人家那邊要死要活的，你在這邊反倒要彈鋼琴娛樂不成？

    “老板，借不借給我彈您說一聲，”徐衛東急了，距離陳靜跳下來隻有五分鍾不到。

    老板虎著臉，“不借。”老板的表情透著一百分的看不起，他覺得吧，有人跳樓，你可以不救，你可以圍觀，甚至拍個照也算勉勉強強，但你要彈鋼琴是幾個意思？看別人跳樓還不夠，得彈彈琴助助興？嗬，老板還想問了，要不要再來一份爆米花。

    “你——”徐衛東無可奈何，要不是他不知道哪台鋼琴調好了音，恐怕他就直接坐過去了，這關頭哪還能等你答應。

    鋼琴畢竟是種精巧的東西，一經搬運音準就出問題了，唯有經由鋼琴調律師或懂得這門手藝的人，鋼琴才能發出屬於它的最好的聲音。不過……

    好像不對啊，這裏是賣鋼琴的，人家來買鋼琴的時候總得試試吧，怎麽可能不調音就擱在那兒，這樣一來，鋼琴的音律有問題，誰買？

    徐衛東想通了，連忙坐到一台鋼琴前的凳子上。

    “誒，你這人怎麽這樣，”老板發現了徐衛東的動作，叫了起來。

    徐衛東頭也不回，打開蓋著琴鍵的蓋板，“我是要救人，您通融一下。”

    救人？老板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是說要救那邊要跳樓的人吧，可是，救人你談鋼琴是個什麽鬼，還離得那麽遠，誰聽得見？他這裏可是沒有電鋼琴的。就算聽得見又如何，打算自殺的人心理是何等的複雜，負麵情緒是何等的強烈，你想憑一首鋼琴曲就把人家救回來？

    老板很想問徐衛東，你是不是在扯談，你以為你是那些享譽國際的鋼琴大師？哪怕是鋼琴演奏大師，恐怕也無法令一個下定了必死之心的人回心轉意吧？

    但老板也不好硬是讓徐衛東走開，隻好不管了，轉頭去遠眺雲天大廈，不勝唏噓，“好久了，那人還站在那裏，警察來得沒那麽快，大廈裏的保安卻怎麽不見動靜呢。”

    “還是說，有什麽東西阻礙了保安們的營救工作，要真是這樣，誰又救得了這個人呢。”

    “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生命誠可貴，如今就要消逝了……”

    老板喃喃幾句，感慨萬分。

    而徐衛東呢，他沒有立即彈琴，正如琴行老板所想，隔得那麽遠，哪怕他擁有神級的鋼琴演奏，陳靜聽不到也等於是沒用，所以，徐衛東拿起了手機。

    之前進入雲天大廈的時候，徐衛東有看到過保安部門的電話，這種高檔寫字樓的部門電話一般都是一些很好記的號碼，徐衛東是記住了的。

    嗯，給保安部門打電話，再接通那些被緊急動員的保安的手機，手機揚聲器加上擴音器，鋼琴聲應該能傳到陳靜耳裏吧？隻是這樣一來，琴聲肯定會失真，聽起來的效果究竟如何就隻能聽天由命了，至少，他做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事。

    嗯……還有，時間緊急，為了電話能盡快轉達，應該可以冒充警察吧？

    徐衛東如此想著，正打算撥出號碼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了一套看起來就頗為不俗的音響，音響連著一條黑線，黑線則直入一台雪白鋼琴的內部。徐衛東騰的站起身，“老板，你這音響是不是連著麥克風，麥克風是不是就在鋼琴的音板旁邊？”鋼琴是音板發聲，若是在音板旁邊放置麥克風，是足以起到放大音量的效果的。

    “你又要幹什麽！”老板正在唏噓，在感慨誰能救下陳靜，聽得徐衛東的話，頓時不耐煩了。在他看來，徐衛東就是個礙眼的蒼蠅，恨不得一掃把拍出去，也就他是生意人，鍛煉出了一顆好心髒，否則脾氣早上來了。

    “是不是？”徐衛東又問了一遍。

    老板瞪眼，“是又如何？”

    “借我一用，”徐衛東迅速離開麵前的鋼琴，跑到那雪白鋼琴旁邊，一看，音響插著電，但沒有打開，於是便要去按開關。

    這下老板就有些光火了，人家要跳樓，你偏偏要彈鋼琴搞娛樂，現在又來弄他給明星準備的鋼琴！

    明星效應啊，單是口頭上宣傳還是不夠明顯，所以，他是做足了準備的。除了準備用來錄製視頻的一台數碼相機之外，他還找朋友借來了一套頂級的豪華音響，就為了拍出明星彈鋼琴的畫麵，和更好的錄出鋼琴的聲音，結果呢，這個莫名而來，亂七八糟的年輕人居然要動他的鋼琴和設備！

    簡直是不能忍，老板開口了，“小夥子，你最好從那架鋼琴旁邊離開，否則我就要把你請出去了。”

    徐衛東搖頭，“老板您就借我用一下，我會付錢的。”

    付錢也不能給你碰，你以為你彈一首曲子就真的能救人？老板心裏想著，表麵上也顯露無遺，“救人？就憑你一首曲子？”

    “對，”徐衛東也不墨跡，一萬軟妹幣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這是一萬塊。”

    一萬？僅僅借來彈一下，就一萬？老板傻眼，“你瘋了？”

    徐衛東鄭重道：“我想救人，您要不要陪我一起瘋？”

    還陪你一起瘋？我還想打電話給精神病院，讓他們來接你呢！老板暗罵一句，沒回答。

    徐衛東也不用老板回答，沒多少時間了，他直接打開音響的開關，坐回雪白鋼琴前的凳子上。

    期間，老板看看徐衛東，又看了看雲天大廈上的小人影，也不知道心裏有多少掙紮，眼見徐衛東雙手都要按在琴鍵上了，他突然呸了一聲，“小夥子，你真能救人？”

    徐衛東停下動作，堅定道：“能。”

    “好，我就陪你瘋一次，”老板咬咬牙，迅速上前給音響調了一下，要是按照原本的設置，聲音可是傳不到雲天大廈上的，畢竟是淩晨，老板也隻是要錄個視頻而已，錄視頻的時候為了畫麵而忽遠忽近，聲音在琴行裏回蕩恰到好處，何必開那麽大。

    如今，因為徐衛東的存在，老板把音響的聲音開到了最大，“小夥子，這可是淩晨啊，那邊還有人自殺，要是你辦不到，明天我就可以關門了。”相比起來，噪音擾民是小事，人家在跳樓，他這裏卻彈鋼琴，這才是大事，他琴行的名聲絕對要臭不可聞了。

    瞪眼盯著徐衛東，老板心中暗暗想到，要是你救不了人，我就拿掃把拍死你。

    而此時，徐衛東的雙手輕輕觸碰琴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