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度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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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糾結了一個下午,抓耳撓腮地想了許久也說不出來個什麽感謝的話,一本書翻得反反複複,想法沒有,倒是惹得一旁的李信帶著詢問看了過來。
她一個激靈,趕緊收好了書,衝著李信笑。
等到了晚上放學的時候,盛樂陵和代明洋一貫第一個衝出教室,她看著慢吞吞收拾東西的李信,說,“那我先走了,明天見啊。”
李信點頭。
她心事沉沉地走出了教室,不出意外地在校門外看見了南度的身影。
有南度在,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話題轉移,一門心思全在他身上了,所以這下她暫時將那些瑣事兒拋之腦後,笑眯眯地走過去,“稀奇啊,能在這兒看見南上校。”
南度微微一笑,“上車。”
家裏做飯的李阿姨請假回家了,母親生病了。”
知道。”南度替她開了車門,她彎腰坐了進去。
我給你露一手吧,李阿姨走了有兩個星期了,我都是這樣自己照顧自己的。”
南度單手撐在車窗上,在她說了這話後也沒什麽表示,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拿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手,南度回頭,“怎麽?”
開車能不能別走神兒?”
南度失笑,還管上了?
牧落也沒追問,望著窗外,這時正好紅綠燈前,旁邊停了一輛車,車後座突然伸出一顆腦袋,“落落!”
這聲音太熟悉,牧落下意識就想到了盛樂陵,扭頭一看,果然是她,於是也笑著回了個招呼。
紅綠燈過後,那輛車率先開走,盛樂陵傻樂著和她揮揮手告別。
南度隨口問道,“同學?”
嗯,”她舉起手也揮舞著手臂,“關係還不錯。”
南度瞧她她一臉神清氣爽,卻忽然動作一頓,然後收回了手,雙手交握有些不自然地攪動,她說,“那個……我問你個事兒。”
說吧。”
就有那麽個人是吧,然後就比其他人對你好那麽那麽多,我就想著……這人情總是要還。”其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幫忙想個法子。
她的這個問題特別難能可貴,雖然問得有些別扭,可南度還是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謹慎地說,“請人到家裏吃頓飯吧,能促進感情還能達成目的。”
這個提議能接受,隻是她第一個反應不是自己能不能放得開性子,而是要是請到家裏,該請到哪個家裏?要說請到南度家裏,說到底她其實也不過是寄人籬下,拿別人家當成自己家一樣糟蹋,說出去還以為她牧落是個多蠻橫無理的人。
她又糾結了。
車內突然變得沉默,倆人各懷心事,紛紛心不在焉。
等到快到家的時候,南度突然叫了她名字一聲,她等他說話等了半晌,直到下了車了才沒忍住問,“你剛到底想問什麽?”
南度平靜地說,“沒事兒,就突然想起你上次考試了,想問問你成績來著。”
她奇怪,“那問唄。”
我後來又想起來,我當時從小胡那裏了解過了,問了也白問。”
……”
冰箱裏有些食材,她一股腦全拿出來了,在廚房洗菜的時候總覺著心裏哪裏別扭,經過餐桌時才想起上次自己對南度的霸王行為,頓時心裏的別扭勁兒更甚了。
當時也就是玩心大起沒覺得害臊,現在想想,實在難為情。
想著想著,莫名其妙地開始在腦海裏仔細地勾勒著當時的細節,當時因為緊張沒有注意到的細節現在全被自己無限放大,瘋狂地侵占她的思想。
於是,手底下切菜的聲音震天響,就像是想要掩蓋某些不斷恐懼起來的情緒。
她想甩刀子了。
也想捂著臉尖叫。
她盡力不胡思亂想,輕吐一口氣,甩甩劉海,給小胡打了個電話。小胡也正碰上和自家媳婦兒鬧別扭,媳婦兒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了老家,家裏沒人開火,她打電話的時候小胡的肚子正鬧“革命”,一聽她叫自己吃飯,就順口應了下來。
她舒了一口氣,餐桌上如果有了另外一個人,這種尷尬大概能緩解很多。她善於粉飾太平,卻不善於粉飾自己的內心。
小胡同誌見識過她的廚藝,每次都是讚不絕口。她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甚至連個像樣兒的母親也沒有,自她有記憶起,她就隻記得自己有個父親,父親總是每天邋裏邋遢地,夜裏出去白天回來,每次回來都給她帶回一周的吃的,她那個時候就慢慢地摩挲著自己下廚,從無味到有味,從勉強能吃到廚藝精湛。
一晃眼,當年那個搬著板凳站在灶台前笨拙地揮舞著鍋鏟的小女伢子,現今已出落成了她自己的模樣。
在廚房搗鼓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最後擺上桌的就那麽幾道家常小菜,小胡是餓虎撲食,也不和她客氣,兩大碗飯吃得精光。
她邊吃邊看南度,相比於小胡的吃相,南度實在是優雅了太多,甚至優雅得讓她差點覺得自己的飯菜不合他老人家的胃口。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也不停下來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葷菜,然後又是一筷子,那眼神兒就是在逼著南度吃下去。
南度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小胡哭笑不得。
南度一口一口吃完了她夾的菜,她低頭撥弄著碗裏的米飯,猶豫地問,“這周末我和幾個朋友去爬長城,你去嗎?”
桌上有兩個人,可這句話很明顯是在問南度。
小胡知道南度鮮少會有空餘時間陪著牧落,可他也知道牧落有多想南度陪著自己,隻怪自己一向嘴笨,叫自己遇著了這樣的狀況。小胡舉著筷子夾菜,卻突然之間就吃得沒有剛剛的盡興了。
牧落等著南度的回答,南度也是沉默著低頭吃飯。
兩個人就這麽膠著,南度去不成是一定的,而她分明知道卻像是非要得到南度的一個回答,不懂事兒地僵著倔著那股勁兒。
要是南度答應了那是最好,可要是沒答應,小胡想起上一次頤和園的那事兒,風頭剛過去沒多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誰又能猜得到一恐怖分子能在什麽時間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空氣之中冷凝了水分,小胡大氣不敢出,腦子裏就想著怎麽解開氣氛,緩了緩後放下碗筷,“嗨,就這麽個事兒!我陪你去,我知道有座山嶺,爬著又陡又險……”
小胡說不下去了,聲音越來越小。牧落的心思壓根就沒在他身上,一個勁兒地瞪著上校。
明明這樣的一個過程短短不過一分鍾,可她卻覺得特別漫長,長到她快要等不下去,也快要舉手投降。
她吸口氣,剛要替自己開解,就聽見南度說,“行,你想爬哪一段長城?”
就是聽見這個回答的那麽一瞬間,她心裏就像是有一朵煙花,“嘭”地一聲,炸開了她的心房。
小胡驚魂未定,連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轉頭對著南度說,“我剛是真怕小牧掀桌子摔人,難為您了,工作這麽忙還得抽時間陪她。”
南度就特別奇怪,“我那天是真有空,最近沒任務,上級給了一周的假。”
小胡當時就懵了,“不能吧,我記得您……”
行了,”南度把小胡推出門,“趕快回去吧,記得把媳婦兒好好哄哄。”小胡心頭有梗還沒等到自己把那梗問出來,南度就關上了門。
夜幕已下,房子周圍除了一盞昏黃的路燈之外別無光源,南度關上門的時候無意之間就想起了,牧落是怕黑的。
自己為什麽會知道,現在想想,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又好像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轉首去看屋子裏不知道在忙活著什麽的人,果然,一室通明。
牧落已經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不管南度會不會臨時給她出什麽岔子,南度答應了她,就說明他認真想過這事兒。
最讓她開心的是,原本她以為自己在他心裏可有可無,現在想想,其實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沒有地位。
什麽“周末和朋友”?趁機和南度單獨相處才是她慣有的思維,南度要是拒絕了她,至少她還有一群所謂的“朋友”,她也總不至於在南度麵前輸得太狼狽。
她聽見南度關上了門,穿著拖鞋走在地上的聲音,瞥見他慢慢吞吞地踱到電視機旁坐下看電視,心裏安然未恙。
就像是昔日她身處混沌時,巨大的壓力之下不得不日日抱著刀槍入眠時,是南度的出現給了她對未來的希冀,也是在她親眼見識了老杜頭剁掉了一個特種兵的手挖去那個人的眼睛時,她開始理解南度的身不由已。
一隻兔子想要得到一根胡蘿卜,得到了後便會妄圖得到更多。她對南度亦是如此。
當初的那一份為之動容,如今她怎麽忘了?
南度就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99年的電視機不同於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的衛星電視有各種各樣的頻道,換來換去,總是那麽幾個央視頻道,他覺得乏味,索性扔了遙控器,對著走來走去依然忙活得莫名其妙地牧落說,“我被調職了。”
嗯?什麽?”沒聽清的牧落從廚房探出頭,“你剛說什麽了嗎?”
南度盯著麵前的電視機笑了笑=,“我說,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