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楊恭仁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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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的權力架構再一次發生了變化,雖然越王楊侗名義上獨攬軍政大權,但實際上控製東都的是宗室,而宗室又以觀國公楊恭仁為執牛耳者,所以現在東都最具權威者便是楊恭仁。
這種眼花繚亂的權力瞬移讓樊子蓋害怕了,留守府的權力被擠壓到了極致,樊子蓋基本上失去了對東都局勢的掌控,由此可見當前危機的嚴重程度。樊子蓋再不敢因一己之私蓄意向聖主隱瞞東都局勢的真實麵目了,他連夜擬寫奏章,十萬火急奏報聖主,在詳細的有選擇性和針對性的述說了近期東都局勢的變化之後,他明確告訴聖主,觀國公楊恭仁“複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了衛府軍權,再加上越王楊侗對其言聽計從,所以現在楊恭仁在東都權威最重,可以說是一言九鼎,無人可擋。
樊子蓋的這份奏章沒有“告狀”的意思,純屬推卸責任。與楊恭仁相比,樊子蓋沒有任何優勢,而楊恭仁為了獨攬大權,始終把皇族利益放在最高位置,把宗室優勢發揮到極致,樊子蓋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然而樊子蓋也聰明,他無論如何不想做東都危機的“替罪羊”,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於脆直接向聖主“挑明”了,不是我不想控製東都最高權力,而是我根本就控製不了,不是我做事能力不夠,而是我個人實力根本無法望楊恭仁之項背。
楊恭仁掌控軍權後,其防禦思路與之前李渾、鄭元壽等衛府統帥們的消極防守,與崔賾、樊子蓋、元文都等中央大員的被動堅守完全不一樣,他的防禦目標非常明確,既不是京畿以南的賊帥韓相國,也不是存在叛亂可能的黎陽楊玄感,而是西京的代王楊侑和齊魯方向的齊王楊喃。
楊恭仁抱定了不惜代價也要阻止皇統大戰爆發的決心。東都可以有危機,可以有軍事政變,但絕不能讓東都危機、讓軍事政變演變為皇統大戰,絕不能讓包藏禍心的叛逆們踩著皇族的屍體攫取私利,絕不讓反對改革的貴族官們僚破壞甚至摧毀中土的統一大業。說得更嚴重一點,楊恭仁寧願讓東都變成廢墟,也不願皇族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隻要皇族完整無缺,隻要宗室精誠團結,國祚根基就不會動搖,王國就不會衰落,大一統的江山就不會淪陷,那麽危機就可以度過,東都就可以重建,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楊恭仁站在了道義的製高點上,東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勢力都無力與其抗衡,如果抗衡,必然是包藏禍心,必然是叛逆,必然是宗室之敵,必然在危機過後遭到聖主的無情殺戮,於是大家紛紛“拱手投降”,不管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不管是坦蕩蕩者這還是陰謀叛逆者,這一刻都表現得極其順從,你叫我於什麽,我就於什麽,絕不討價還價,亦不陽奉陰違。
楊恭仁要求右候衛將軍鄭元壽、柏穀都尉府,馬上集中潼關以東、函穀關以西所有軍隊,重兵駐防潼關。沒有越王楊侗的命令,西京及關隴地區一兵一卒皆不能踏入京畿一步,違者殺無赦。
又要求武賁郎將周仲,竭盡全力衛戍函穀關,之後才兼顧東都安全。若函穀關失陷,周仲軍法從事,反之,若東都搖搖欲墜了,周仲都可以視而不見。
又要求郇王楊慶、滎陽都尉崔寶德,集中滎陽境內所有軍隊,堅守浚儀城,沒有越王楊侗的命令,京畿以外任何人任何軍隊不得越過天塹防線。
又命令洛口守將顧覺,黑石守將裴爽,偃師都尉來淵,馬上抽調主力進入虎牢關,以加強虎牢的防守力量。
楊恭仁命令虎牢守將劉長恭,天塹防線一旦失守,虎牢關就必須承擔起阻禦敵軍進入東都之重任,若虎牢失陷,劉長恭軍法從事,反之,不論東都陷入何等危境,劉長恭都可以視若無睹。
又命令河南讚務裴弘策,馬上從河南地方軍隊中抽調人馬趕赴洛口、黑石和偃師三道關隘,以補足這三道關隘的防守兵力。
又命令虎賁郎將李公挺,從駐防邙山東線大和穀的軍隊中抽調部分精銳,開拔到洛水下遊的首陽山、岑原丘一線,以便在洛口、黑石和偃師遭到攻擊時,從側翼方向給三道關隘以支援。同時還命令李公挺,馬上派遣得力部下,統領河陽都尉府的軍隊,沿著永濟渠火速東進臨清關,重兵駐防臨清關,不論出現何種情況,都務必守住臨清關,以確保京畿北部之安全。
又要求右驍衛將軍李渾,暫時堅守顯仁宮,確保洛水防線之安全,待兵力調整結束,新的京畿防禦部署完成後,就給他以有力支援。
楊恭仁下達了一係列命令,力爭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新的京畿防禦,以實現他阻禦代王楊侑和齊王楊喃進京之目的,然而,他對賊帥韓相國的“輕視”,對東都內部可能爆發叛亂甚至爆發軍事政變的“無視”,卻給了居心叵測者,給了陰謀叛亂者以極大的便利。
當天晚上,右驍衛將軍李渾先是接到了齊王的密信,接著又接到了越王楊侗的命令以及衛府送來的調整京畿防禦策略和兵力部署的機密文書,仔細考慮後,李渾當機立斷,緊急約見李瑉。
李瑉來去匆匆,很快又出現在李風雲的帥帳裏。
隨著李瑉的述說,李風雲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這趟東都之行可能功虧一簣,自己之前的想法極有可能落空,而更嚴重的是,如果自己利用東都兵變牟取利益的策略失敗了,以致於深陷東都戰場難以脫身,那麽結果就可怕了,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自己記憶中的曆史,和真實世界的曆史,果然有出入,尤其在細節上,有時候都不能說是“出入”,而是始料未及的兩回事,再加上聖主這段曆史又曾被後來的王朝蓄意隱瞞、惡意中傷甚至是黑白顛倒公然篡改,很多曆史真相早已徹底泯滅,但自己卻把這一段並不完全真實的曆史,照搬到完全真實世界中,當然會在決策上出現自我毀滅的錯誤
自己完全沒有想到觀國公楊恭仁會在東都危難之刻挺身而出,也沒有想到宗室有如此巨大權威竟然輕而易舉地掌控了東都的軍政大權,而更沒有想到的是,楊恭仁會緊緊抓住東都危機的要害,一擊致命,根本不給中土強大的保守勢力和以楊玄感為首的陰謀以武力推翻改革的激進反對派,以任何摧毀聖主和皇族,動搖國祚根基的機會。
不允許代王離開西京,也不允許齊王返回東都,東都就一個越王楊侗,那麽東都危機不論如何惡化,都無法演變成手足相殘血脈相爭的皇統大戰,而沒有皇統大戰,東都危機也就不會複雜化,隻是簡單的聖主和叛逆之間的暴力爭鬥,如此一來居心叵測者的算計落空了,沒辦法挑起皇族內鬥,沒辦法漁翁得利,最後隻能選擇支持占據絕對優勢的聖主,幫助聖主一起痛打兵變者那幫落水狗。也就是說,從目前局勢來推演,曆史還是行進在固有軌跡上,東都不會失陷,這場軍事政變也僅僅持續兩個月後就失敗了。
看到李風雲情緒不振,李瑉心知肚明,他同樣震驚於東都政局的變化,也是一籌莫展,“觀公(楊恭仁)這一招很高明,可以預見,一旦越公(楊玄感)殺進京畿兵臨東都城下後,觀公必定固守待援。他隻要東都,隻要東都在手,他就掌控主動,而越公則陷入被動。”
李風雲微微頷首,皺眉問道,“楊恭仁不允許代王離開西京,也不允許齊王返回東都,那麽誰來救援東都?難道他確信聖主在得知楊玄感發動兵變後,會中止東征,回師平叛?”
李瑉搖搖頭,歎了口氣,“以東都防禦之堅固,再加上兵精糧足,完全可以堅守兩三年,所以在某看來,觀公根本不需要援兵,也不需要聖主中止東征回師平叛,他隻需要東征大捷,隻要東征大捷的消息傳至東都,則大局可定,那時就算越公已橫掃中原也毫無意義。”
李風雲連連點頭,想了片刻後說道,“齊王的目標既不是皇統也不是東都,所以他肯定不會進入東都戰場,但西京呢?楊恭仁是從宗室的立場出發,他寧願東都變成廢墟,也不願皇族內訌動搖國祚根基,但西京必須從關隴人的整體利益出發,如果他們任由東都變成了廢墟,那將來清算之刻,又豈能逃脫聖主的追殺?所以從西京的立場來說,他們必須進入東都戰場,必須把東都危機轉化為皇統大戰,必須迫使聖主放棄東征回師平叛,否則西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由東征勝利歸來的聖主肆意宰割,他們的下場不會好過楊玄感和那些兵變者,朝堂上的改革勢力會牢牢抓住這次機會,把阻礙改革的保守勢力一掃而空。”
李瑉沉思良久,再度歎氣,“越公之所以舍棄齊王而中意代王,之所以有決心有信心發動這場兵變,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改革和保守兩大勢力尖銳對立,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麵。越公如果倒了,保守力量慘遭重創,西京的保守勢力獨木難支,焉能獨善其身?”
李風雲若有所悟。
改革派要摧毀保守派,而東征的勝利是重要籌碼,為此傾力東征。保守派要摧毀改革,首先就必須破壞東征,為此楊玄感采用了暴力手段,而另一保守勢力西京則試圖利用楊玄感以挑起“鷸蚌相爭”,繼而“漁翁得利”,以最小代價贏取最大利益。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打贏的那個也鮮血淋漓,而站在旁邊看熱鬧的第三隻老虎理所當然就是最後的嬴家。西京的策略看上去蠻高明的,隻是你高明,人家也不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李瑉看到李風雲的眼神慢慢泛出神采,忍不住問道,“計將何出?”
“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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