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十一章 意圖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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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七,..la
    古北口鎮將、檢校安樂太守郭絢,緊急約見楊恭道。
    自長城內明確支持安州北征弱洛水以來,楊恭道與長城內負責支援事宜的古北口鎮副慕容正則就來往密切,雙方頻繁見麵磋商,但今天主動邀約的卻是古北口鎮將、檢校安來太守郭絢,這就顯得不同尋常了。
    楊恭道十分疑惑,擔心長城內出了什麽變故,暗自忐忑,匆忙赴約。
    見麵後,楊恭道看到郭絢神情嚴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隱約便有不祥之感,於是率先試探道,“使君邀約,不知有何要事”
    郭絢明白楊恭道的心思,直言不諱,“此次密談,既然由某出麵,當然與援助無關。”
    楊恭道頓時鬆了口氣,怕就怕長城內突然翻臉,斷絕支援,那對安州的打擊就太大了。楊恭道緊張的心情隨即舒緩,既然此次見麵與援助無關,他也就不著急了,相反倒是有所期待,耐心等待郭絢說明來意。
    “某邀你密談,是因為行宮傳來一個重大消息。”郭絢鄭重其事地說道,“聖主詔令,建安東都尉府,經略東北,並任命李平原為首任安東都尉。”
    安東都尉府李平原楊恭道的心中驟起波瀾,表情瞬間凝滯。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白發的真實身份暴露了。
    白發身份複雜,牽扯到多方勢力,其中不論是齊王、裴世矩還是趙郡李氏、博陵崔氏等河北豪門,均實力強勁,若聖主和以宇文述為首的激進改革派,決心與這些勢力為敵,要重創乃至打倒這些勢力,則一場巨大的席卷整個中土的政治風暴將呼嘯而起,其危害之大,甚至會超過楊玄感兵變所造成的惡果。
    心念電閃間,第二個念頭掠過腦海,形勢尚未惡化到不可挽救之地步。
    聖主和中樞建立安東都尉府,其目的明確,在官方層麵上公開謀奪東北,就如當初建立西域都尉府,經略西域一樣,都是為了開疆拓土,為了贏得顯赫武功,而這個武功可以加強聖主和中央的威權,可以進一步穩固改革派對朝政的控製,可以迅速逆轉聖主和中樞當前所麵臨的政治危機,所以任命李平原為首任安東都尉,實際上就是聖主和改革派對以齊王為首、以裴世矩為首、以河北豪門為核心的三股龐大政治勢力的妥協和退讓。值此為難關頭,合則兩利,分則兩傷,對聖主和改革派來說,多一個政治盟友,遠比多一個政治敵人要強。
    當然,合作的前提是互利互惠,聖主和改革派設置了安東都尉府,任命李平原為首任安東都尉,拿出了足夠的誠意,那麽齊王、裴世矩和河北豪門僅僅口頭上支持聖主是不行的,必須拿出切實利益來,而這個切實利益就是開疆東北的武功,就是李平原和安東都尉府必須拿下安州和東北,安州、東北及其上的所有勢力,包括以白發、李子雄為首的叛軍以及奚、契丹、霫等東胡諸種,統統都要歸附於中土。
    換句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聖主和改革派就是這隻“黃雀”,而白發、李子雄和聯盟大軍,以及在背後支持他們的齊王、河北豪門等各大勢力,用盡全部力氣卻一無所獲,最終都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所有戰果都被聖主和中樞以微薄的政治利益交換去了。但是,如果不交換,後果是什麽魚死網破,兩敗俱傷,這對雙方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所以在這場政治交易中,實力強橫的聖主和中樞占據了絕對優勢,弱肉強食,對手不得不低頭。
    形勢發展到這一步,聖主和中樞掌控了先機,占盡了便宜,不論是齊王、裴世矩、河北豪門這三大勢力,還是正在塞外浴血廝殺的白發和李子雄,都十分被動,而之所以陷入被動,關鍵就在白發的真實身份。
    原以為秘密刀已湮滅於曆史,知情者已寥寥無幾,哪料人算不天算,秘兵刀這個致命破綻,終究還是暴露了,一擊致命。
    第三個念頭掠過楊恭道的腦海,是誰找到了這個破綻,捅開了這個秘密
    楊恭道的耳畔傳來郭絢的聲音,“你是否聽說過李平原其人”
    楊恭道故作茫然,搖搖頭。
    郭絢皺皺眉,又問道,“秘兵刀,你可曾聽聞”
    “秘兵”楊恭道繼續搖頭,“秘兵的秘密,這個世上知者寥寥,某對此一無所知。”
    郭絢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眼神有些陰冷,“對李平原其人,詔令中有詳細介紹,說他是安平公李德林之子,渤海公高熲之門生,聞喜公裴世矩之弟子,齊國公長孫晟之部下,少時從軍,以秘兵刀的身份征戰大漠,並在保護啟民可汗南下入朝的過程中血戰千裏,一戰成名,其後出任西域都尉府參軍事,追隨聞喜公經略西域,屢建奇功。西征勝利結束後,秘兵刀遂奉旨轉赴遠東蠻荒執行秘密任務,而今東北局勢之劇變,皆出自秘兵刀之手,故任命其為安東都尉府首任都尉,全權負責經略安州及東北之重任。”
    “原來如此,李平原竟有如此顯赫身份,竟有如此顯赫戰功。”楊恭道佯作驚訝,“隻是令人不解的是,聖主為何要在詔令中詳細說明李平原就是秘兵刀這豈不暴露了秘軍機密這對李平原經略東北又有何幫助”
    郭絢大有深意地看了楊恭道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據傳,行宮有謠言,說白發賊就是秘兵刀。”
    這大大出乎楊恭道的預料,忍不住脫口驚呼,“謠言這怎麽可能白發賊怎麽可能是秘兵刀這不是把矛頭直接對準了聞喜公嗎”旋即恍然大悟,“某知道了,離間計,這肯定是離間計,是要挑起中樞內訌,而秘兵刀因此暴露,聖主無奈之下,隻好公開李平原就是秘兵刀這一事實,以此來保護聞喜公,破壞對手的陰謀。”
    郭絢望著楊恭道,眼神異常銳利,仿若要穿過楊恭道的眼睛看透他的靈魂。
    楊恭道十分坦然,撫須歎道,“某知道你有所懷疑。行宮裏傳出的謠言郉與裏坊街巷的謠言,可信度的確不一樣,但白發賊肯定不是秘兵刀,如果白發賊是秘兵刀,白發賊在芒碭山舉兵叛亂又作何解釋”
    郭絢笑了,語含雙關地說道,“秘兵刀其人,你是否聽說過,某不敢肯定,但某卻是有所耳聞。”
    楊恭道麵色如常,心裏卻是苦歎。
    這個謠言對大多數貴族官僚來說都會忽略其本身,而把目光放到裴世矩身上,但對少數知情者而言,他們關注的卻是謠言本身,因為他們知道秘兵刀其人,知道秘兵刀正是當年掀起榆林風暴的始作俑者,知道秘兵刀與聖主、宇文述、裴世矩之間的恩恩怨怨。而在這些知情者中,極有可能包括郭絢,因為郭絢的兄長真定襄侯、左武衛大將軍郭衍,當年正是聖主最為信任和倚重的股肱大臣之一,正如楊恭道的父親觀德王楊雄一樣,都是當年榆林風暴中的核心人物,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秘兵刀在那場風暴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
    郭絢繼續說道,“所以,某相信這個謠言,白發賊就是秘兵刀,秘兵刀就是李平原。”
    楊恭道想了一下,有所決斷,“那麽,今天你獨自前來,意圖何在”
    郭絢微微一笑,“安東都尉府的成立,意味著中土要公開奪取安州和東北,而此舉有與突厥人反目成仇之風險,有提前引發南北大戰之可能。就目前局勢而言,這一舉措弊大於利,但聖主和中樞卻毅然決策,原因何在”
    這也是楊恭道疑惑之處,此策風險太大,如果安州北征失敗,或者李風雲及其支持者拒絕回歸,或者突厥人不惜代價傾力反攻,聖主和中樞就非常被動,政治軍事上的危機可能愈發嚴重,所以從當前內憂外患的國內外形勢來說,中樞決策應該穩健,甚至保守一些,而不應該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一旦把突厥人逼急了,魚死網破,對中土必然不利。
    “願聞其詳。”楊恭道說道。
    “某得到消息,本月初九,右驍衛將軍馮孝慈在剿殺河北賊張金稱的戰鬥中不幸陣亡。”
    右驍衛將軍馮孝慈陣亡楊恭道難以置信。
    一位衛府高級統帥,聖主的親信股肱,剛剛在平定楊玄感的叛亂中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前西北軍副帥,竟然馬失前蹄,死在了河北剿賊戰場上,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而馮孝慈的死不論是運氣太差還是別有內情,其造成的政治後果都非常嚴重,尤其對聖主和改革派來說,更是迎頭悶棍,打得頭昏目眩。
    “前有馮孝慈離奇陣亡,後有李平原橫空出世,這中間必有玄機。”郭絢淡然說道,“所以某認為,安東都尉府是個契機,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改變命運的機會。”
    楊恭道心領神會,對郭絢的意圖一目了然,但茲事重大,他必須十萬火急報於李子雄,告知北征戰場上的李風雲,速速拿出對策,於是他拱手對郭絢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請使君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