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似水，晴陽高照，溫柔的光芒便如一隻大手，輕輕地撫摸著萬物生靈。

    小河不深，但中央卻足有半丈，水流清澈，泥沙細軟，一名麵容白皙清瘦，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躺在其中，雙目緊閉，享受著水漫身軀，陽光照臨的美感，稚嫩的麵龐帶著幾分快意十足的表情。

    便在這時，忽聞陣陣輕微腳步從後傳來，引得他緩緩睜開雙眼，略一思索，便似知曉了來者，嘴角一勾，正欲回頭，卻是忽地看到身旁縱下一個嬌小身影，撲通一聲落入水中，濺起一圈珍珠般的水花向外散射。

    少年眉頭微挑，無奈歎氣，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水花平複，河水之中現出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孩兒，身著赤色肚兜，膚色凝白如雪，紅白相襯，甚是可人。看到少年一臉不滿之色，正兀自擦著臉上流下的水柱，她極為歡喜，哈哈大笑道：“秦楓哥哥修煉時不許打攪，可沒說幹其他的事情時也不許小夢打擾哦。”說時表情爛漫如花，臉上的歡樂快慰躍然浮動，就如一個天使，美好的像是個夢。

    秦楓怨氣漸消，沉沉吸了口氣，目光一轉，瞧見她水浸衣衫，玲瓏可愛的身段，不知為何，心底忽地劃過一道以往從未出現過的熱流，臉上微微一紅，沉吟道：“我已經洗完了，你自己洗吧。”言訖，轉了身去，爬上岸邊，簡單擦擦身子，便要穿上外衣。

    小夢看到秦楓轉身便走，雪白小臉露出了幾分失落難過的神色，微微垂首，黑漆漆的眼珠轉了一轉，忽地靈光一現，撲通一聲沉到了水裏，再不露麵。

    秦楓上得岸去，聽到那聲異響，心中一動，也顧不得繼續穿衣，急忙回轉身去，隻見河水悠悠，上下顛浮，絲毫不見小夢的影子，不由胸中一凜，大是驚慌，腳下一點，再次躍入水中，放聲大呼道：“小夢，小夢，你在哪裏？你沒事吧？”下到水中，目光四掃，仍是不見小夢蹤跡，一時思緒如麻，急火攻心，怕她遭到不測，縱聲大吼之下，眼眶已紅了半圈，急欲潛水搜尋。

    卻在這時，忽覺腰腹被兩隻柔軟物事箍住，雖在水下，亦是柔膩無比，不由心下一動，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拉住了腰間的兩隻小手，緩緩轉身，果然看到小夢不知何時已浮出了水麵，黑發秀臉盡是淋淋水流，笑意盈盈道：“楓哥哥你別走，這裏的大魚可嚇人了，你幫我趕走它們，好不好？”

    小女孩兒的眼眸水光閃閃，含滿了期待，好似晶瑩的琥珀，一碰就碎。秦楓不忍讓她心裏難受，長長舒了口氣，摸著她的頭道：“好，楓哥哥不走了，我就在旁邊看著你，幫你趕跑那些壞魚。”

    小夢咧嘴一笑，嬌靨如花，一把將頭靠在秦楓懷裏，柔聲道：“楓哥哥對小夢真好。”

    秦楓理好小夢淩亂的鬢發，雙目直視著她，柔聲道：“剛才我都快被你嚇死了，以後可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小夢揚起秀臉，不住點頭，道：“小夢知道了。”說著後退幾步，踩著細細泥沙，揚起雙臂，稱起淨水，不斷地潑灑在自己身上。

    柔和明光下，粼粼水波中，小女孩兒滿臉幸福，在小河中兀自戲水。那明亮的眸子，比這河水還要澄澈，那會心的笑容，比這陽光還要燦爛。秦楓呆呆地望著她，嘴角掛起一抹會心的笑容。

    小夢洗了一會兒，緩緩背過身去，秦楓目光一凝，瞧見她背心的雪膚之上印著三個小紅點，朱色如新，相印成梅，甚是好看，不由看得癡了。正沉凝間，忽地一波涼水侵襲而來，淋遍全身，怔了一下，隻見小夢已轉了身來，對自己做了個鬼臉後，雙掌舀水，正欲再次潑出。那模樣天真爛漫，純潔無瑕，顯是樂此尤甚。

    秦楓笑顏一展，也是合起雙掌，舀起滿滿一手水，朝著小夢潑了過去，笑道：“竟然敢潑我，嘿嘿，就你那小手，隻怕不及我十分之一呢！看我不把你變成落湯雞！”

    小夢淋水，也不惱怒，反而越是欣喜，吃吃笑道：“楓哥哥別小看了我，看法術！”說著雙掌一展，纖纖十指如蝶振翅，分散開來，真氣湧動，藍光閃閃，舀起的水立時便被凝結為冰，化成了一把冰扇。

    秦楓見此大吃一驚，還未待說話，小夢已將扇子掄起，拖出了一大圈河水，朝著秦楓臉上撲去，嬌笑道：“楓哥哥，嚐嚐我這十分之一的水吧。”

    秦楓受得大水撲灑，頭發麵皮盡都水流汩汩，如淋雨中，哪裏還顧得什麽反擊，隻是擦著臉大叫道：“淩小夢！你作弊，不算什麽英雄好漢！”

    小夢笑道：“我本來就不是！”說著冰扇連起，水花飛射，鋪天蓋地般的朝著秦楓湧來。

    秦楓為防水流進眼，急忙闔上眼皮。心下歡暢，哈哈大笑，也不還擊，隻任小夢潑水，便在這時，忽覺腿間有細膩事物滑過，心中一動，猛地俯身鑽入水中，雙手一抓，捧出了一條大魚來，哈哈笑道：“我們的晚餐有著落了！”

    小夢眼前一亮，停下攻勢，道：“嘿嘿，這魚一定是被我扇過去的，這可是我的功勞。不過話說回來，小夢已經有好久沒吃楓哥哥的烤魚了。”

    秦楓見那魚肥大異常，甚是歡喜，笑道：“好，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二人享受了嬉戲打鬧的歡愉，雙雙上了岸來，架起篝火烤架，將那大魚簡單料理，便即燒烤。秦楓四處搜尋，摘來幾株碧綠葉草，撕成條狀，附在那魚肉表麵，過了片刻，便有陣陣異香從上飄出，彌漫在這小河旁邊。

    小夢十指大動，眼裏閃光，盯著烤魚道：“楓哥哥的烤肉小夢一輩子也吃不膩。”

    秦楓聞言一笑，將那烤魚取下，撕成大小兩半，在小夢麵前晃了晃道：“小夢想吃嗎？”

    小夢受到肉香勾引，早已饞蟲欲動，連連點頭。秦楓道：“你若想吃，必得應我一件事情。”

    小夢纖眉皺起，麵露疑惑道：“什麽事？”

    秦楓臉色一整道：“以後好好修煉，別再惹師傅不開心了。”

    小夢聞言嘴巴一撅，眼裏流露出不悅光芒，低下頭來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方才抬頭望向秦楓，嘟嘴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夢以後一定乖乖修煉，不惹師傅不開心。”

    秦楓微微一笑，將那大塊魚肉遞給了小夢。小夢亦是麵露歡顏，急忙接過烤肉，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二人吃完魚肉後，順著河邊小徑，走進了一片樹林，未幾行程，便見碧樹掩合之下，一間小茅屋佇立其中。二人在內換了衣服，便又順著小徑向外走去。但見林徑盡頭，是一片空地，立著一塊巨石坐台。而在坐台之前，則是雲海茫茫，山峰點點，寰宇雄擴，一望無垠，合著此處乃是一座居高臨下的削直斷崖。

    二人對此不以為意，相對坐在石台之上，靜氣凝神，準備練功。莫看這二人年紀幼小，可是功法套路卻是熟練老道。秦楓雙手掐印，默念咒語，周身立時散出一股渾濁熱力，焚空作響。小夢如此作為，亦是身泛藍光，繞體流轉。二人運轉功法，皆都雙目緊閉，靜默下來。

    轉眼之間，夕陽隱逝，殘光如血，灑在二人身上，又過數個時辰，星光來耀，冷月東升。秦楓消去周身熱力，緩緩睜開雙目，隻見小夢亦是恢複如常，隻不過此時仍是緊闔雙眼，呼吸微微。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無奈笑容，搖頭道：“又睡著了。”說著伸手去碰小夢的肩膀，果見她搖晃一下，便悠悠向前倒來。

    秦楓急忙上前將她扶住，臉上的笑容化為苦澀淒涼之色，歎道：“修煉功法本就是件極苦的事情，更何況是對於你這樣的小孩子。可是，我們都是被師傅選中的人，注定難逃如此命運。”說著將身上白衣解下，披在小夢身上，而後將她輕輕抱起，下了石台，正欲回屋，卻見一道黑影閃過，他的麵前，赫然現出一個巍峨人影，身披玄衣，頭戴黑帽，金甲披肩，黃鏈垂胸，一雙眼睛泛著淡淡金芒，顯得神秘而又詭譎。

    秦楓見此，也未多有吃驚，微微頷首，恭恭敬敬道：“師傅。”

    那黑衣人先不答話，而是將目光緩緩望向秦楓懷裏的小夢。秦楓見此心中一緊，急忙道：“小夢她是因為刻苦修煉，疲累無比，所以才睡了過去。”說時心裏暗暗著急，生怕小夢因此受罰。

    與秦楓相同，小夢是被黑衣人收養的孤兒。兩年前，小夢初來此處，哭著喊著不願意學習功法，秦楓硬是沒有絲毫辦法。誰料這黑衣人倒也狠得下心，一連將小夢在屋子裏關了三天之久，不給吃不給喝。秦楓當時幼小，也被嚇得哭了幾鼻子。他本性善良，多次乞求黑衣人放小夢出來，這才讓小夢逃過一劫。那時的小夢隻不過是個六歲多點的孩子，經此一嚇，便再也不敢不聽黑衣人的話。以後每逢見到隔三差五來送物資的黑衣人，便拉著秦楓的袖子不說話，連正眼也不敢瞧他一下。

    黑衣人見秦楓神色慌張，也未動怒，腳下輕輕一點，身子便已來到斷崖邊上，望向了天邊隱在黑霧中的朦朧銀月。秦楓看他情緒平和，並無絲毫動怒跡象，知道黑衣人不會再追究此事，便輕輕放下小夢，靜候一旁，待他交代事情。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光景，問道：“秦楓，小夢的《太陰真經》修煉到了幾層？”

    秦楓道：“已經到了第八層。”

    黑衣人道：“你呢？可是與她相同？”

    秦楓剛欲搖頭應答，卻是忽地一窒，心中暗道：“這是師傅頭次問我們修為高低，定是十分看重。我們本是同時開始修煉，隻因小夢貪玩懈怠，而我勤奮苦修，所以我已達到第九層，功法超了小夢一截。師傅若是以此為由來怪罪小夢，懲罰與她，那該如何是好。”腦中思路電轉，猶豫片刻，咬牙點頭道：“是的，弟子與小夢皆是第八層。”

    黑衣人微微一驚，道：“這《玄陽真經》與《太陰真經》本屬同門，皆為我陰陽家功法。年齡越大，越難修成。你本比她大三歲，卻可與她同時達到第八層的境界，不錯。”

    秦楓第一次聽到黑衣人誇獎自己，自是欣喜難耐，急忙低頭激動道：“多謝師傅。”話一脫口，目光不經意間朝著小夢身上一瞥，忽地發現她大有異色。

    隻見淡淡月光下，小夢臉色慘白，幾近透明，雙手懷抱，嬌弱身軀不住顫栗，此刻正慢慢地蜷伏起來，便如惹了風寒一般。原本蓋在她身上的白衣也掉到地上，蓋住了大片落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