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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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沛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發脾氣,因為他買了個新的複印機,自己卻老不會用。司徒末端著茶在座位上哼著小曲兒,她對於觀賞傅沛抓狂這事,總是顯得特別享受。
最近是淡季,大家都閑得發慌,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打發時間,但是為了照顧老板傅沛的自尊心,我們常常得裝出一付很忙很忙的樣子,這實在是讓人身心俱疲呀。
傅沛乒乒乓乓的摔完東西,然後就說他要出去談生意了。他前腳一走,司徒末就拉著椅子坐到我身旁,賊兮兮地笑,“昨天那個小帥哥是誰?”
哪個?”
司徒末說:“昨天我下班時在樓下被一個小帥哥攔住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看上了我的美貌想對我劫色……好啦,你別這個表情,我老公一直都覺得我貌美如花的,總之昨天那個帥哥問了我你家的地址,他後來有沒有去找你?”
我收起那個忍吐的表情,氣憤地說:“你不認識他就把我家地址給他,萬一他是變態呢?”
少大驚小怪了,他一嘴一個小美女小美女地叫我,別說把你家的地址給他了,他讓我幫忙給你下迷魂藥我都幫。”
我說:“你主要高興的是美女前的那個‘小’字吧?”
司徒末嘿嘿地笑,“你真聰明,他是誰啊?”
江辰同事的弟弟。”
我大致把情況說了一下,由於司徒末一直覺得自己已婚婦女的身份給她降低了不少魅力分數,我為了不刺激到她那條已婚婦女的那根羨慕嫉妒恨神經,還特地貶低了一下自己,我說我覺得奇怪,我這麽普通的一個人,也不知道祖國的大花朵到底看上我什麽。
她安慰我說:“這個你不用妄自菲薄,越年輕的人思想越難以捉摸,我兒子還覺得這世界上最美的女性是美羊羊。”
我怎麽就覺得這話中有話呢……
她還說:“其實我覺得他也不錯,老牛吃嫩草,對牙齒好。”
我瞪她:“去死吧你。”
她說:“總好過你一天瞄手機十幾二十次,老等不到你家男人的電話吧。”
我當著她的麵再掏了一次出來確定手機是否正常工作,然後囂張地說:“我就願意。”
她笑著睨我,然後突然又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想一件事,就是啊,如果你們結婚了,我讓我兒子去給你們當花童,這樣我可不可以不包紅包?”
你看這人,開口閉口都是錢,我覺得寂寞,我和她沒有共同話題。
我義正言辭地怒斥她:“就算你的老公變成我的新郎,你也別想少了紅包!”
直到下午,傅沛都沒有回來,所以在下班前一個小時我和司徒末就分頭偷溜了,為了怕傅沛臨時查崗,我們還把辦公室電話都轉移到手機上,別看我們逃班的行為這麽熟練,其實我們還真的……很常逃班。
以前逃班後我常常早早地坐到家附近的地鐵站,到站後我就坐在候車椅上,聽著MP3,看下班高峰期的地鐵載著擠得麵目全非的上班族,就像是工廠的傳輸帶,運輸著一個一個人類罐頭去到各個地方。
我在一旁看著我就樂,我就覺得我少擠了這麽一回我實在就是賺了。
但是現在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必須得拋棄這個下三濫的興趣愛好,我提前下班了我就得上醫院去和男朋友耳鬢廝磨去。
由於我在處男朋友這事上荒廢了三年,所以我心裏總有點虛,那點心虛大概屬於業務不熟悉的一種。
到了醫院大堂,我給江辰打電話,電話一通我們同時說了一句話“你在哪兒?”
我說:“我在醫院大堂。”
他說:“我在去你公司的路上。”
我說:“啊!那怎麽辦?”
他說:“出了醫院門口右轉有一家飲品店,你去那裏喝點東西等我。”
我想了想說:“我還是在大堂等你吧。”
主要是傅沛已經拖了我兩個月的工資了,而醫院附近的消費一定比別的地方貴,上次在這兒附近買茶葉蛋,就比別的地方貴了五毛……看我窮得……
那你待在大堂別亂跑,我很快到。”江辰說。
好,你開車小心。”
半個小時後,江辰在醫院門口找到我的時候,我坐在路旁一棵樹的陰影裏瑟瑟發抖。
生老病死,這個世界很莫測,而醫院算是莫測的高發地段,我在醫院大堂這三十分鍾,就被莫測了一回。
時間撥回半個小時前,我掛了江辰的電話,臉上帶著戀愛中人特有的惡心微笑找了個位置坐下。
大概十分鍾後,樓上突然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伴隨著乒乒乓乓淩亂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二樓翻了下來,重重地砸在我麵前,距離我大概五步之遙。
我看著她驚恐的雙眼滿是淚水。
我看著她在地上像垂死的魚一樣抽搐了一下,然後靜止。
我看著她嘴角緩緩地流下白沫。
我看著一群醫護人員從樓上衝下來,嚷嚷著“快點快點給她打鎮定劑。”
我看著那個粗大的針頭紮進她的手臂。
我想說你們他媽的是瘋了嗎!她都一動不動了你們打什麽鎮定劑!你們他媽的有那麽愛紮針嗎!你們他媽的是醫生不是馬蜂!
但是原諒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小希?陳小希?”江辰蹲在我麵前,他的手在我眼前揮動著,他看起來憂心忡忡,“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驚恐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江辰伸手過來拉住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語調出奇的冷靜:“小希你看著我的眼睛,不要怕,我現在問你問題,你隻要點頭和搖頭就可以,知道了嗎?”
我點頭。
他說:“你有受傷嗎?”
我搖頭。
他捏了捏我手,“你看到了讓你很害怕的場麵?”
我點頭。
他停頓了一下,低聲地問:“車禍傷患?”
我搖頭。
他又說:“那人……”
他遲遲沒有把話問出來,隻是抱住了我,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說:“這是醫院,無論你看到什麽,不要覺得害怕,他們隻是生病了或者受傷了,或者……”
或者時候到了。
七月炎夏,江辰抱我抱得很緊,感動之餘,我其實覺得很熱。
他抱了我一會兒,大概也覺得熱,就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牽著我到他車裏坐著,他說:“我出去打個電話,很快回來。”
我點了點頭,我其實已經冷靜了不少,隻是前麵表現得太過驚恐,突然恢複正常也有點下不了台,於是隻好繼續扮著惶恐的嬌弱模樣。
江辰回來時候臉色輕鬆了不少,他說:“我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那個病人沒事了,隻是骨折了和腦震蕩,沒生命危險。”
我籲了口氣,我想醫生的人生真的很淡定,隻要死不了人的都不是大事。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江辰沒有發動車子,側坐過來看著我:“還怕嗎?”
我搖搖頭,我有點迷上這種不用出聲的表達方式。
他伸手揉揉我的頭發,“她失戀了,在前男友麵前吞洗衣粉自殺,前男友送她到醫院洗胃,她鬧死鬧活不肯,掙紮間失足從樓上翻了下來。”
江辰還是很了解我的,知道我有一顆八卦心,用八卦來勾起我的好奇心,分散我的注意力後,恐懼就會減少。
我眨了眨眼睛,說:“那她前男友的反應呢?”
江辰捏一捏我的臉,“我怎麽知道,你現在會講話了啊。”
我之前嚇到了嘛。”我略帶撒嬌地說,“誰讓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裏。”
他沒有辯解說我讓你出去等是你自己要留在醫院的,他隻是說:“下次不會了,過兩天我帶去你探望那個病人。”
我說:“我短期內都不想靠近醫院了。”
江辰說:“害怕就逃避不是個好習慣。”
我想表演一下著名的撒嬌跺腳,但因為是坐著的不便施展,所以我改嘟起嘴說:“可是我真的不敢。”
他說:“以後都不來也隨便你。”
我沉下臉,心裏又委屈又氣憤,他總是這樣,那時高三,他給我補習數學,十道大題我錯九道半,對的半道一般是最簡單的解一元二次方程。有次我寫得火大,丟了筆說我不寫了,數學老師說數學不好的做好選擇題和填空題就行了。
江辰說隨便你,但是你以後別說什麽要和我考同一個大學的話,我們等級不一樣。
那麽傷人的話,我那麽幼小的心靈,當然是要埋頭在書桌上哭一場的,哭夠了抬頭,江辰還在旁邊,埋頭改著我做的卷子。
我湊過頭去看,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的小字,黑色的是正確解法,藍色的是解題思路,紅色的是數學公式,黃色熒光筆加亮標示了解法一解法二解法三……
我擦幹了眼淚說:“你把我的卷子塗成這樣子我怎麽看?還有太多種解法我記不住。”
後來我的每張數學試卷都有很多同學來借去複印,我才發現它的珍貴,在考慮要不要向來借的人收費的同時我也考慮了要怎麽報答江辰。最後我在他的數學課本上畫了一個美若天仙的美女,美女在第一頁穿著棉襖,每翻一頁就脫一件衣服,從發飾首飾衣服鞋子襪子,最後考慮到尺度問題我給她留了件肚兜和熱褲,而且為了證明我其實是很有內涵的,我偶爾還會結合教學內容,比如勾股定理的旁邊我會畫美女露股溝……我覺得這件事體現了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這在這個普遍忘恩負義的世界,很不容易。
江辰發動了車子,我在一旁鼓著臉生悶氣,我想跟他吵架,想罵他王八蛋,但我不敢……
我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