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荏九說:“來一個碾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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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算是琴素報兩位當日之恩。”林琴素道,“不過還請兩位明了,四大世家是不會讓祈靈教來統領江湖各派的,所以還望兩位盡早打消這個念頭,息事寧人打道回府是最好。”

    蕭斐涼涼一笑卻沒說話,林琴素轉頭看了他一眼,眸色微微一沉,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荏九的眼珠子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她正琢磨著,旁邊的楚狂卻開口了:“恕我直言,以你們現在的實力,若無我……我等指揮,對上非人型生物,無異於以卵擊石。從今天的比武即可看出,你們……”

    這是我們的事。”林琴素冷聲道,“即便是死,也與爾等無關。”言罷,她拂袖便走。

    楚狂捏著下巴沉思:“思想比想象中更加腐舊。”

    荏九扶額,這到底……是誰把事情惡化成這樣的啊……

    夜裏,林府相比白日要安靜了許多。

    吃了晚飯蕭斐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付清慕和荏九坐在桌子邊上吃仆從送來的水果糕點,付清慕一邊吃一邊讚揚:“四大世家就是不一樣啊,夥食這般不錯,窮道士都不想走了。”

    荏九卻吃著東西琢磨:“今天你有沒有覺得大祭司和林家小姐之間有問題。”

    付清慕包了一嘴的食物:“那肯定有啊,蕭斐當年叛出蕭家之前可是和這個林家小姐有過婚約的呢。”

    荏九眨巴了下眼,十分吃驚:“他們訂過婚?”

    對啊。”付清慕囫圇咽下嘴裏食物,“林家與蕭家世代交好,算是四大家族裏彼此關聯最緊密的兩個家族吧,這個林琴素和蕭斐便是指腹為婚,那林錦風和蕭斐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當年蕭斐若沒有叛離蕭家,這林姑娘和蕭斐恐怕孩子都生了。”

    還有這樣的關係。”荏九愣了一會兒,“說來這十年前的事,你都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付清慕對著荏九拋了個媚眼:“九姑娘才看見道士我的博學多才啊……”

    一塊糕點迎麵砸來,付清慕連忙接住,楚狂斜了他一眼:“好好吃你的。”

    付清慕瞥嘴:“楚兄,你今天明著暗著喝了多少悶醋了,次次都酸在我身上,你再這樣,道士我再軟蛋也要反抗了啊!”

    楚狂斜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卻倏爾麵色一肅:“有非人型生物接近。”

    付清慕再次瞥嘴:“這次是蚊子還是蒼蠅啊?”話音未落,卻聽“噔”的一聲,是荏九站起來時將椅子弄倒了,她像是被驚呆了一般愣愣的望著外麵:“我……我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

    付清慕愣然:“我沒聽見啊。”

    楚狂湊近荏九,隻見在她黑色眼瞳裏麵有奇怪的字符不停飄過,楚狂眉頭緊蹙:“是你們接受的藥劑裏麵有輻射波的存在,他們憑此媒介給接受藥劑並且變成非人型生物的人下達命令。”

    荏九望著楚狂,搖頭:“聽不懂。”

    楚狂肅容:“總的來說,他們會借此操控你的思維和行動,所以不要聽他們的話。”

    荏九歎息:“所以說,他們的話,我也聽不懂啊。”

    楚狂默了一瞬,十分欣慰的一歎:“未進化完全的大腦也是有好處的。”

    荏九嘴角一抽:“你不要以為這樣罵我我就聽不懂了!”她剛說完這話,表情卻是一肅,“我腦子裏……好像有圖像。”

    是他們在進行任務輸出。”楚狂道,“將你所見報告給我。”

    有座大宅院,有幾個紅點……紅點落在宅子裏比較大的院落上麵,圈出了幾個四個範圍。這宅子我怎麽覺得有點像……”

    進攻。”有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在荏九腦海裏響起,“進攻。”隨著這聲音一落,忽聽外麵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是女人的驚聲尖叫,還有男人的粗吼聲。

    這樣的聲音荏九實在不能再熟悉了,因為在祈靈教的那天晚上,這樣的動靜已經深深印入了她的腦海裏,讓她再也無法忘懷。

    是……非人型生物。

    又來?”付清慕幾乎快要崩潰,“老天爺哎,安生點會死啊!”

    他們要對付四大世家的人。”楚狂邁步便往外麵走。荏九跟著他跑了兩步,卻見楚狂腳步一頓,他回頭看荏九,“你留在這裏,我去即可。”

    荏九呆住:“沒我你怎麽用武器。”

    那就不用武器。”楚狂說著周身氣息微變,他的發梢漸漸變成了銀白色,一雙眼瞳如血染一般腥紅。好似還是不習慣被人看見他變成這副模樣,楚狂很快轉身離開。

    然而等他準備躍上房頂往四大世家之人住的小院趕去時,一雙手卻將他拽住。

    一起去。”荏九像是在保證一樣對他說,“我不會添亂,你看上次他們也給我打了那個針,我也會變的,我會跟上你!”

    她說得那麽著急,就好像下一刻楚狂會把她的手扔開走掉一樣。

    楚狂默了許久:“我從未想過閣下會添亂。”很少做這樣的解釋,所以楚狂的聲音有點不自然,“我說過,我們的軍隊隻有兩人,所以你不能出任何差池。”

    沒錯,現在就咱倆,所以你也不能出任何差池。”荏九盯著楚狂,眼眸裏似有星光,“我會做你的劍與盾。像我這樣的女糙漢也當不來掌中花,所以你沒必要擔憂。”

    荏九抓住他的手:“走吧,咱們一起。”

    楚狂靜默。

    付清慕在他們身後弱弱道:“趕緊去吧,四大世家的人指不定在你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裏就已經死光了……”

    荏九轉手就把頭上的簪子拔了扔到付清慕身上:“多嘴!”

    月色下,荏九的眼睛也開始慢慢變紅。

    在來此次武林大會之前,楚狂有好好訓練過荏九控製轉換的能力,但是因為時間太短,直到現在荏九也不能像楚狂一樣在兩種身份之間自由轉換。平時克製著自己不在情緒激動的時候變成同化人就已經算是很成功了,但隨心所欲的轉換她還欠缺火候。

    是以,現在她眼睛雖紅了,但頭發還是白的。荏九惱怒的撓了撓頭:“不管了,就這樣上吧。”

    她縱身一躍,身影如鬼魅一般跳上對麵屋子的房頂,然而卻在落下去的時候徑直將那房頂砸穿,掉進了屋子裏,但聽那屋子裏一聲漢子驚恐的大叫:“何方妖孽!”荏九的身影便又從那房子裏衝出去,落下的時候又砸進了另一個房間裏……

    但聞她跳過去的地方一路皆是英雄豪傑們的驚聲呼喊,活像一個采花大盜路過了姑娘們的閨房。

    付清慕抹了一把汗,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楚狂戲謔道:“你確定她真不是去給你添亂的?”

    楚狂沒回頭看他,隻在空氣中留下了淡淡的一句話:“她做得很好。”

    付清慕看著楚狂縱身一躍,不過一個跳躍間便追上了已不知砸破了多少房頂的荏九,付清慕感慨這兩人“不在一起簡直要天打雷劈”的同時,也不由為他們的這一身能力感到驚歎,別說楚狂這樣,便是荏九那縱躍之間的本領也是多少習武之人這輩子也求不得的至上輕功。而且……摔成這樣還屁事沒有,簡直比那什麽金鍾罩鐵布衫的管用多了。

    那同化人藥物……

    付清慕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同化人藥物,看來是越來越適合這裏的人了啊……

    他望著楚狂提著荏九奔至四大世家居住的院落,那方已燒起了火焰。付清慕輕聲一歎,其實荏九和楚狂不知道,算上祈靈教那次,他已經是第三次看見這樣的場麵了……

    楚狂與荏九居住的院子在林府的西南角,而四大世家的人卻住在東北角,正好扯了個最遠的距離。

    楚狂先前說荏九做得好並非虛誇,而是她確實幹得漂亮,因著她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以至於對方對四大世家的人進行屠殺之後不由不分了神,一大部分非人型生物像他們這邊派了過來。

    他們說任務改變,要先解決幹擾者。”荏九被楚狂拎在手裏,她一邊聽著腦海裏那些傳來的話語一邊問,“幹擾者是指咱們倆?”

    是。”

    楚狂話音一落,隻見一隻非人型生物自庭院之中跳起,迎麵向他們衝來。

    此生物長了一張和普通人差不多的臉,但他身上有分布不勻的凸起,像是皮膚下麵有骨頭胡亂生長得刺出來一樣,看起來極為可怖。

    荏九本以為會見到上次那樣和動物比較類似的非人型生物,但卻沒想到竟會見到這樣的“人”一時間駭得心底一顫。楚狂卻在這時一個手起刀落間便砍掉了來者的腦袋。

    看著這個非人型生物掉在地上,荏九有幾分愣神。

    他身上還穿著衣服……”荏九有些回過味來,“這是……上次像我和蕭斐一樣被抓走的人……這是……”

    失敗品。在同化人藥物注射之後,失敗品往往占了絕大多數。”楚狂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他斜眼看了荏九一眼,“所以聯盟才會禁止這項研究。”

    所以看到“成功”了的荏九,他才會那麽慶幸。

    荏九看著下方屍首分家的人,難免生出了幾分後怕與膽寒。

    她差點就與他一樣了。

    然而現在卻沒時間給他們感慨,不過一眨眼之間,院落裏麵的嘶吼此起彼伏,數不清人數的非人型生物,向他們洶湧撲來……

    楚狂手中黑色長劍閃耀著刺目的紅光,他目光沉凝,下意識的將荏九護在身後,卻在不經意間看見荏九的頭發從發梢慢慢向上變白。

    楚狂微微一怔,另一隻手掏出一個銀白色的武器,遞給了荏九:“觸碰凹陷處適合遠程攻擊,按下凸起處會武器會化為長劍,適合近距離攻擊。”簡短的交代完這一句話,一聲刺痛耳膜的嘶吼便已近在眼前,楚狂頭也未回,麵不改色的一揮長劍,撲上來的第一隻非人型生物徑直被斬為兩段。

    不待兩人再有第二句交談,蜂擁而來的非人型生物登時便將兩人包圍。

    不是第一次見到非人型生物,但是看著他們身上穿著的衣裳,荏九心尖還是有幾分顫然,可當其中一隻猛地撲向她的時候,荏九手指下意識的便摁下了武器的凹陷處,但聞“砰”的一聲,那一隻登時灰飛煙滅,開了殺戒,荏九聽見自己心跳在激烈的跳動著。

    血的味道浸染了她的鼻腔,仿似將她世界染紅了一般,她能感到自己的指甲被沸騰的血液推出去一般猛地長長,心髒跳動的巨響仿似快震聾她的耳朵,四周的場景比平日更加清晰的觸動她的感官。

    不用回頭荏九也能感知到身後撲來的那個非人型生物是在哪個方位,他現在是用什麽樣的姿勢,將攻擊她身上哪個地方……

    一抬手,槍聲大響,偷襲者灰飛煙滅。

    將槍收回,荏九捏了一把自己的臉:“簡直要被自己帥傻。”她輕聲呢喃。她一邊為自己的姿態驚到出神,一邊仿似不經意間抬起了手,徑直將撲過來的兩個非人型生物爆了頭。

    我太帥了!”她幾乎要歡呼雀躍起來了。

    楚狂隻回頭瞥了她一眼,見她此時全白了頭發,一雙腥紅的眼裏竟是亢奮,半點沒為自己變成這樣子而感到憂愁或是懼怕。楚狂的目光莫名一柔,對她現在的狀態感到萬分慶幸,慶幸她不厭惡她自己,慶幸她不厭惡……他。

    荏九。”楚狂倏爾開口,“我掩護,你救人。”

    聽他一說,荏九才回過神來,轉頭望向四大世家的那個方向,她縱身一躍,跳出包圍,轉眼間便落到了林家人所住的院子裏。

    此時院中火光衝天,屋子裏能聽見有人哀嚎的聲音傳出,憑著聲音,荏九能判斷出來,裏麵的人所在的具體方位,她一腳踢了門,邁步進去,熾熱的火焰對現在的荏九來說並沒有多灼熱,她對著屏風便來了一槍。屏風應聲而碎,此時正在屏風後麵欲殺一個林家弟子的非人型生物腦袋上也破了一個洞。

    它巨大的身軀轟然倒下,徒留受了傷的林家弟子癱軟於地,怔愣的望著荏九。

    荏九一抹鼻子,才知道原來楚狂平日那副高高在上的死德性原來就是這麽磨練出來的啊,被人崇拜,被人仰望,實在是……

    太他媽讓人心爽了!

    她突然也有一點理解為什麽那些人會這麽執迷於研究讓人變成同化人的藥物,即使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也不願停止,因為更強大的力量從來都是人所不能停止的追求。

    這樣的能力會滿足人的心理,讓人上癮,再難戒掉。

    忽然間,裏塌又傳來一聲非人型生物的嘶吼,荏九拋棄腦中所有思緒,將槍化為長劍,跨入裏塌的一瞬間,三隻非人型生物一擁而上,荏九學著楚狂的樣子,身子一矮,掄劍一揮,三個非人型生物如同豆腐一般被荏九腰斬。後麵的珠簾與屏風也被她殘餘的劍氣摧毀。

    屋內林家少爺林錦風一手持著劍,一手護著身後已經昏迷過去的林琴素,看見荏九,他並未像被解救一般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一咬牙,提劍便向荏九砍來:“你們這些妖怪!”

    他大聲嘶吼著,荏九輕輕鬆鬆的擋下他的劍,往旁邊一撩,林錦風便摔倒在床榻之上。

    荏九在心裏暗暗佩服自己已經有了把各種大公子撲倒的能力,但又感懷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將他們壓在身下的心思了,她隻想壓倒一人,偏偏那人……她還是用武力壓不倒。

    我不是妖怪。我是……”荏九琢磨了一下,嘴角一揚,略帶驕傲,“我乃祈靈教主。”真是一個太帶感的稱呼啊!如果這個位置的實際用途不是拿來當靶子的,荏九會更滿意這個讓人嘚瑟的職位。

    林錦風聞言,一身絕望中的殺氣漸漸消了些許。

    祈靈教?”

    對啦,是來救你們的。快扛上你妹妹跟在我後麵,咱們先去安全的地方。”

    林錦風看著荏九銀白的頭發與鮮紅的眼睛,心中仍有懷疑:“我為何要相信你?”

    荏九左右看看,兩邊皆有大火,外麵還有非人型生物的嘶吼。她道:“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話音未落,荏九背後猛地撲來一隻非人型生物,她眼睛也未眨一下,用劍往後一插,殺了偷襲者,將它屍體甩到一邊,銀色的頭發上染上了粘膩的血液,可她擦也未擦,隻接著剛才的話說,“在這樣的情況當中,你想相信自己,我表示萬分讚揚。”語氣輕描淡寫,就像她剛才拍死的是一隻蚊子。

    林錦風怔愣的看她,隨即一咬牙。掙紮著要站起來,荏九伸手到他的麵前,駭人的指甲泛著寒光,林錦風呆了一瞬,隨即還是抓住了她的手,讓她將自己拉了起來。

    他扛上林琴素跟在荏九的身後。

    正心思沉凝的走著,卻聽前麵傳來一聲詢問:“剛才我那樣帥不帥啊?”

    林錦風一愣:“什麽?”

    你說我用這樣的身姿去勾引人能勾引到麽?”

    林錦風呆住了。

    過了一會兒又聽她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行不行,在這方麵來說,楚狂幹得比我還要漂亮,我還得想個別的法子。”

    她呢喃自語的走了出去,火光之中又一次撲出來數個黑影,下一瞬間又開始了一場廝殺。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錦風看不透了。

    林府院落太多彎彎繞繞,好在有林錦風在她身後指路,讓她行進的速度快了不少,待將赫連家主與周家的人救出來之後,荏九數了數身後十來個人的大部隊:“領著你們太顯眼了……”她話音剛落,楚狂身影便落在了她身邊。

    將荏九上下一打量,楚狂道:“你繼續,我帶他們到安全的地方。”

    沒有誇獎的言語,但是這樣安排就證明楚狂認可她的能力了吧。荏九心底暗暗竊喜,剛點頭說好,赫連家主倏爾喊道:“我們如何能信你!眾所周知,十數日前,武林各家曾受重創,門中精英不少被莫名的力量帶走而後死於非命,現在又是這樣的狀況,你們容貌與妖怪無異……”

    楚狂眸光一沉,剛要開口,便見荏九撿了塊石頭砸在赫連家主腦袋上,赫連家主一聲沒吭,仰頭便暈了過去。

    荏九大手一揮,緊要時刻,血液裏流淌的土匪性子便顯露無疑:“死老頭廢話那麽多,救你性命還羅裏吧嗦,你嫌命長老子還嫌聽著麻煩呢!扛走!”

    場麵一時靜默。

    自打出了支梁山楚狂基本沒再見到過荏九這副模樣了,看來,同化人的藥物改變了荏九的身體,還帶回了她曾經擁有過又失去的自信。知道現在自己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力量,明白現在的自己能做到別人所做不到的事情,就算是虛榮也好,她好歹是在這世間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而且,比之前更清楚自己的位置。

    不想與我走,各位可留在此處。”楚狂說罷,轉身離開。

    荏九也沒有停留,轉身往蕭家人住的院子裏跑去。

    林錦風一直沉默著沒有開口,此時隻默默抬了腳步跟在楚狂身後,其餘人見他如此,也慢慢跟了上去。

    找到蕭家的屋子,荏九一踏進去便看見地上橫著五六具非人型生物的屍體,以及靜靜立在書桌那方的蕭斐與蕭世厲。

    荏九一愣:“大祭司?”

    蕭斐見到荏九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後又麵無表情的盯著蕭世厲。倒是蕭世厲目光一直落在荏九身上,鎖緊了眉頭。

    荏九瞥了一眼蕭斐手指上的血跡,又看了看地上那幾具屍體的傷口,看來是蕭斐護住了蕭世厲啊,他也並非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情嘛。

    他們這次的目標是四大世家的人,這幾間小院比較危險,總之咱們先離開這裏比較妥當。”

    蕭世厲倏爾涼涼一笑:“逃不開的。”

    荏九一愣,又聽蕭斐道:“好,那今日便在這裏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否則……”蕭斐伸手掐上蕭世厲的喉嚨,“我便讓你與他們一樣的下場。”

    荏九嘴角一抽,什麽沒那麽無情還真是她想太多……

    原來隻是要從他嘴裏獲得情報啊……

    聽著外麵傳來的打鬥聲,荏九想起楚狂還一個人在外麵護著那些人孤軍奮戰,心裏也有點著急起來:“先把他帶走吧,咱們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沒有哪一處安全。”蕭世厲道,“普天之下,皆是天人的監視範圍。”他垂下眼眸,頹然之間顯得那般蒼老,與今日在武台旁撐起來的模樣相比實在萎靡不少,“他們欲滅盡天下人。計劃已經開始,停不下來了。”

    什麽計劃?”蕭斐聲音裏似有寒冰。

    蕭世厲靜靜看著蕭斐:“你已被帶去過,你該比我更清楚,他們想將天下人作為實驗品,一批一批,直至世間再無一‘人’。”

    答案似乎並沒超出蕭斐的預料,他神色依舊沉浸,倒是荏九微微一怔:“所有人?全天下所有人他們都要抓去做實驗?”記憶裏那個慘死的祈靈教徒仍舊清晰的存在荏九的腦海裏。她有些不敢置信,“他們瘋癲了!這簡直喪心病狂!”

    我們已是俎上之魚。”蕭世厲神色難掩頹然,“不管是你、我還是四大世家乃至武林,天下,他們一個人都不會放過。”

    荏九駭得不知該說什麽言語。

    能知道這樣的消息……”蕭斐盯著蕭世厲倏爾冷冷一笑,“看來蕭家這些年來幫那群怪物做了不少事。”

    蕭世厲並未反駁。

    荏九聞言,氣得不行:“那些家夥壞成這幅德行,你們居然還幫他們做事?嫌命長?”

    蕭世厲不言,便在這時,忽聞外麵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荏九微微一僵,這種嗡嗡聲荏九記得,是那天她被捉上那奇怪的金屬房間之前所聽到的聲音。

    她與蕭斐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肯定。

    荏九下意識的轉身就往屋外走,卻聽蕭世厲在身後道:“阻止不了的,他們會先從武林入手,將自幼習武身強體壯的人先行抓走實驗,待武林無人,便是軍隊了……”

    荏九咬牙。

    她倏爾記起先前蕭斐告訴她,當初祈靈教外的軍隊也在那天被天人一同攻擊的事情。當時荏九還在猜測是不是他們內部出了什麽矛盾,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麽內部,在這些妖怪眼裏,這世界的所有人都一樣,全是獵物,沒有盟友。

    什麽朝廷江湖,他們根本就全部算計在內了!

    荏九腳步不停,黑著臉出了門去。

    到了門外,極低沉的嗡嗡聲愈發大了起來,在林府之中,慌亂的聲音四起,荏九看見遠方已有人不由自主的飄了起來,他們慌張的空中掙紮著,仿似溺水之人。荏九無法控製的想到那日祈靈教徒雙目流出粘膩鮮血的模樣,情緒激蕩讓她身體裏的血仿似更熱了幾分。

    嗡鳴聲越發大了,天空中灑下耀目的光芒,荏九仰頭一看,一個圓盤形的物體在上空中漂浮著,中心散發的藍光幾乎要閃瞎人的眼睛,而漂浮起來的人則慢慢被吸進那個發光的洞口裏。

    得毀了這金屬大盤子。

    荏九心裏剛有了這個想法,忽見那處黑影一閃,是楚狂一躍而上,拽住一個飄起來的人的腳踝,將他狠狠往下一拽,他一聲低喝:“荏九!”

    荏九立馬明了了他的意思,她立即往前一跳,被楚狂拽下來的那人在砸落在地之前便被荏九穩穩的接住,沒有時間問他是否安好,荏九幾乎有些粗魯的將那人扔進了一個最近的窗戶裏:“躲好。”她說著又往旁邊一躍,恰恰接到楚狂拽下來的第二個人。

    她與楚狂配合默契,一拽一接,銜接得讓荏九也覺得有幾分新奇。

    若論以前,她是萬萬配合不了楚狂做這樣的行動的,楚狂也不會放心的將人直接拽下來扔給她,但現在,他相信她,她也相信他。

    他們了解彼此。

    楚狂拽下來的最後一人因為從極高的地方落下來,力道極大,荏九硬接肯定是接不住的,就算她現在的身體受得了,被扔下來的這個人估計也不行,她心裏一琢磨,躍上半空,一招太極推手往懷裏一覽,摟住那人的腰,在空中轉了數十個圈,落到地上才堪堪將那力道化解。

    她長舒一口氣,氣息噴在那人的臉上,吹動了他額前散亂的發絲。

    林家大公子。”荏九看著懷裏的人道,“你今天一晚就欠了我兩條命啊。以後你可得慢慢還我。”

    荏九心裏盤算著現在先與林家公子搞好關係,林家公子在武林上的威望不錯,日後有什麽計劃可以先說服林家的人,轉而再讓林家去說服武林其他各派的人士,這樣以來,她和楚狂要辦什麽事就要容易多了。

    荏九心裏算盤打得啪啪響,隻是她不知道,在此時林錦風的眼睛裏,隻看見了她的剪影在頭頂藍光的照耀下顯得有幾分飄飄欲仙的意味,一雙紅色的眼眸繳入了冰冷的藍光,混出了妖異的紫色,人心幾乎無法克製的被她魅惑,她被風吹拂的銀色發絲刮過他的臉頰,有幾絲竟像撩撥到他心尖上一樣,癢癢的讓人抓撓不到,這樣的感覺,令他身體都有幾分軟了。

    這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女子呢?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林錦風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去抓她……

    哢哢哢!”的巨響在頭頂響起。荏九抬頭一看,卻見楚狂已借著剛才拽人的力道,躥上了那金屬大盤子的底部,隻是他沒有被那光芒吸入盤子裏麵去,而是不知用什麽辦法倒吊在盤子下方,黑色長劍插在盤子裏,那哢哢的聲音便是長劍切割金屬的聲音。

    藍光驟然一弱,然而那金屬盤子卻在此時猛地顫了兩下。幾乎將楚狂抖了下去。

    荏九看得心頭一驚,轉手將林錦風扔開,根本不管這個她想討好的林家公子現在被扔在哪個茅屋裏,她躍上房頂,將劍化為槍,猛地長按凹陷處,隻聽槍上發出的聲音有短促的嘀聲連貫成一長串,一如那日在白蛇腹中,她所聽到的聲音一樣。

    銀色槍身陡然出現了一條深紅色的條紋,槍口似乎有能量在聚集。越來越亮!

    所有的非人型生物像是突然接到什麽命令一般,齊齊轉身尋找荏九的方向而來。荏九感知到了越來越近的威脅,但是她卻不敢放手。

    忽然之間,一隻非人型生物猛地躥到荏九身邊,它張著血盆大口,揮舞這尖利的爪子,眼看著便要挖掉荏九的腦袋,槍忽然發出尖細的一聲響,猛烈的後座力徑直將荏九從房頂上推了下去。非人型生物也像是被一陣狂風刮開一般往旁邊一偏。

    讓人更加驚訝的是被推開的非人型生物下一秒竟然像是被打中了一般,瞬間化成一把散沙。

    而那槍撥出去的銀色亮光飛速向那飛船飛去。像是老天爺幫忙一般,銀光恰恰砸入楚狂用劍切開的拿到長口裏麵,隻聽“轟”的一聲,飛盤裏麵猛地爆出紅色的火光,緊接著一聲接一聲的爆炸聲不絕於耳,那飛盤仿似一匹受了傷的馬,東躥西逃,最終翩翩倒到的往江州城的一個角落裏砸去。

    荏九高興得要舉著槍狂吼勝利了!上次在他們手裏吃了虧,這次把這勞什子金屬盤子一並幹掉,實在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報複的快感。

    但是……

    好像漏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對了,楚狂……呢?

    荏九心頭一緊,立馬從地上站起身來,想跳上房頂尋找楚狂的蹤跡,她有幾分心慌,該不會,和那個盤子一起被她轟下去了吧……

    這個念頭一起,荏九有幾分亂了分寸,連旁邊猛然撲來兩隻非人型生物也沒有立即察覺到。一隻非人型生物抓向她的脖子,荏九堪堪躲開,然而第二隻撲上來咬她的腰,她卻怎麽也躲不過了,正適時,長劍劃過,兩個非人型生物頓時屍首分家。

    血濺到荏九身上,但荏九現在對這些東西已經麻木了,她隻抬頭看站在兩步遠外的楚狂,他一臉的黑灰,頭上還插著不少碎木屑,像是從破房子裏麵鑽出來了一樣。

    你想謀殺盟友嗎?”

    楚狂難得的有幾分生氣,聲色嚴肅的質問,“若晚跳一秒,我大概會與敵方飛船一同墜落,閣下可有考慮過吊在飛船上的盟友感受?說實話,經曆數百場戰鬥,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對盟友所在地開粒子炮開得如此幹脆果決的人!”

    荏九看著楚狂這副強力遏製著怒氣的模樣,竟然有些想笑。

    我不知道長時間按著那個凹陷處會發粒什麽炮的大招啊,你又沒和我說過。”她撅嘴裝無辜。

    楚狂蹙眉:“粒子炮填充時間過長,實際戰場上,單兵作戰時,極少有機會能等到粒子炮完全填充完畢且手動發射,巨大的後座力會使個人暫時陷入被動,且粒子炮發射完畢之後,武器需要長時間恢複,這段時間會使單兵戰力受到極大遏製。就今天的實地戰況勘測,地麵敵人過多,在填充粒子炮時極容易受到幹涉而失敗,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這種情況,根本不適合使用!”說到最後一句,他都有點用吼的了,看來是真氣得不清。

    想來也是,差點被自己的兵一炮轟死了嘛……難免有點窩火。

    荏九走到他身前,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順帶吹掉了他頭上的木屑:“好了好了,下次我注意。”就像是在哄小孩一般。

    她心裏也是有幾分愧疚的,所以幫楚狂吹臉上的灰吹得格外仔細。末了看著楚狂似還有不滿的眼神,荏九忽然腳尖一踮,“啵”的一口親在他臉上:“將軍,小的知道錯了。給你吃豆腐。”

    楚狂登時愣在原地。

    荏九見他不吃,撇了嘴:“不吃豆腐就是原諒我了。”

    楚狂呆呆的看著荏九走遠,他捏了捏拳頭,如果這是在在旭日艦隊上,如果給他這個兵不是荏九,他一定……一定……楚狂看著荏九因為發射了粒子炮而暫時用不了武器,所以在前麵與殘留的非人型生物戰鬥,楚狂捏緊的拳頭倏爾又無可奈何的放開了。

    沒有如果,這不是在旭日艦隊上,這個兵就是荏九。

    所以他也狠不下心用軍隊的規則來教訓她,也舍不得……

    該死的舍不得。

    荏九腦子裏隱隱聽到一個聲音,讓她往飛盤掉落的方向走。

    下一瞬間,還在和她戰鬥的非人型生物像是一下子集體眼瞎了一般,看也不看荏九,盡數奔往飛盤掉落的那個江州城角落。

    荏九趁機砍了兩個非人型生物,與跟上來的楚狂道:“他們要去找那個飛盤,咱們也跟去?”

    楚狂略一沉思:“那飛行器屬醫用采集型,沒有防護網,被粒子炮擊中後,裏麵的人生存概率極小,現在還令非人型生物在那方集結,應當是要取回一些機密文件或物體。雖不知具體是什麽,但將資料掌握在我方手裏總好過被敵方回收或者銷毀。得趕在他們之前過去。”

    荏九比劃了兩下銀色長劍:“反正就是要第一個到,就算沒有第一個到,也要把第一個到的砍死是吧,我懂了,動腦子的事你上,這些粗活交給我。”

    跟著來哦!”

    荏九提了劍縱身一躍就往前麵殺去,興致勃勃得像一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

    其實楚狂能理解她的心情,在很早以前,他也有過這樣的情緒,但在過多的殺戮與猜忌之後,獲得力量的喜悅遠遠不及被排擠的孤獨。既不是人,也不是完全的非人型生物,作為一個不管在哪一方來看都是“異類”的生物,楚狂在一場接一場的戰爭中磨平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而且成功變成同化人之後,也並非一切都好,萬事都是相對的,每次使用完同化人的力量,在轉換回正常人之後,陡增的強大力量會使肌肉和骨骼承受相應的痛苦。隻是這些痛苦比起死亡概率來說都是小事,但在一開始,因為接受藥物的人身體沒有還習慣同化人的狀態,所以這樣的痛苦在每次轉換之後就會尤為凸出。

    楚狂之前抽了一天的時間告訴荏九有關同化人的知識,可她當時隻是叼著筆睡覺,根本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雖然有在她醒了之後與她強調過這一點,但從今天荏九到處蹦躂的狀態來看,她根本就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吧……

    楚狂一聲歎息。

    不過也罷,總是要吃一塹長一智的。

    對於荏九來說,還是實際吃點虧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

    踏著荏九殺出來的血路,他正要快步跟上,卻見一旁的塌了一半的房屋裏,一個人狼狽的從裏麵爬出,是先前被荏九扔到一邊的林錦風。

    他盯著楚狂和荏九一樣腥紅的眼,問:“你們到底是什麽……”

    話未說完隻見江州城東猛的躥起了老高的火光,伴隨著爆炸聲與人們隱隱約約的驚恐尖叫聲,驚擾了整個江州。

    是飛行器掉下去的地方。

    楚狂麵容一肅,一縱身便跳開了老遠的距離。林錦風咬了咬牙,跟著他的身影往江州城東而去。

    荏九率先趕到了城東,還未走近便能看見那邊衝天的火光像地獄燒出來的業火一樣,張牙舞爪的幾乎要吞噬整個夜空。

    民眾早已四散逃開,在來的路上還聽見有倉皇的呼喊聲,但是走近了反而四周一片死寂。

    除了呼呼的烈焰聲與飛盤裏麵時不時傳來的爆炸外,幾乎沒有任何聲響了。

    然而便是在這樣的詭異安靜中,荏九的心跳卻開始猛地加快跳動,像是預知到了什麽危險一樣,突兀得讓她自己也感到驚訝。

    她現在的耳朵比以前聽得更遠,眼睛也能比之前看到更多細節。

    但她現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隻除了越來越壓抑的空氣和……

    腳步聲?

    荏九皺了皺眉頭,目光緊緊鎖住飛盤,忽然間,但見那烈焰之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一個男人的身型,但卻比普通男子要高上許多,他雙手好像握著兩柄劍,一步一步向火光外踏來。

    待他多走出來一些,荏九才看到,這個人身上竟然帶著火,但烈焰好似根本沒有灼傷他的皮膚,他在火焰包圍裏走得極為坦然。

    非人型生物?從飛盤裏麵掉出來的?可楚狂不是說,這裏麵的人生存概率極小麽?還是說是因為是非人型生物的原因?

    荏九心裏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了疑問,可還沒等這些疑問落地,那方的非人型生物瞬間動了起來。

    荏九一愣,那人一停在了她身前,快得連現在的她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那人足足比荏九高出了一個頭,身體也比荏九寬了兩倍,但奇怪的是,這人的腦袋和身體並不成比例,仔細一看,他的腿也過於粗壯,而手則比腿纖細很多,手臂也顯得奇怪的長。隔得這麽近荏九才看見,這人根本不是手裏拿著劍,而是他的手掌便是一隻長長的利刃,刃口像是金屬的質地,在火光照耀下還在反光。

    這……簡直就像是一個組裝起來的怪物!

    即便已經見過了妖怪蛇妖怪猴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非人型生物,但看見它荏九還是不由得暗暗吃驚,然而不等她將驚訝按捺下去,來者已揮手向她砍來。

    荏九慌忙舉劍去擋,對方纖細的手臂竟然出人意料的有力,荏九接住他這宛如重錘般的一擊。

    她膝蓋一彎,腳下青石磚鋪就的街道應聲而裂。

    你又……是……什麽妖怪……”

    荏九說得咬牙切齒,她拚命的想挑開妖怪的手,但是卻被壓製得半分也動不了。她心中靈機一動,猛地抽劍離開,她本以為自己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沒想到當她撤開劍的那一瞬間,一記鞭腿猛地踢上她的腰。

    荏九如同球一般被狠狠踢了出去,徑直撞穿了路邊一戶人家的院牆,穿過院子,撞塌房梁穿過後院,滾了兩圈,撞倒了後麵那條街上的大樹,才停了下來。

    她倒在地上,一聲嗆咳,血液從嘴裏噴出來。

    荏九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似乎都被踢碎了一樣難受。

    這到底……是什麽妖怪。

    她迷迷糊糊的抬頭去看,透過她撞出來的那個洞,看見雙刃妖怪一躍而起,跳過房屋“咚”的一聲沉沉落在她身前。妖怪有一張極為滄桑的臉,還長著花白的胡須,與他精壯的身體完全不匹配,它目光空洞而陰冷,它高高舉起劍刃一樣的手臂,毫不猶豫的對荏九刺下。

    荏九卻在這時忽然鬆了一口氣。

    你也來得……太慢。”

    黑色長劍將妖怪的手半路攔住,楚狂腥紅眼眸裏仿似有光閃過,他身後好似有眼睛能看見荏九要掙紮著爬起來似的,冷聲道:“傷員的本職是養傷,好好呆著。”

    言罷,他腳下一動,本屬於荏九的銀色長劍被楚狂踢起。

    妖怪眼眸一動,另一隻手欲將銀色長劍打到一邊,楚狂手中黑色長劍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轉化為黑槍,他這時沒有半點客氣,一腳踩在荏九的手上,按住槍的凹陷處,嘀聲之後,紅光直中妖怪的腦袋。

    它被打得猛地後退一步。楚狂淩空抓住了銀劍,黑槍霎時也化為長劍的模樣,手執黑白雙劍,楚狂往荏九身前一擋:“此後交給我。”

    荏九看著被踩紅的手指頭,心裏恨得癢癢的:“這麽一點也不客氣的踩上來,你心裏真的有我嗎……”

    但她還是聽了楚狂的話,老老實實倚著樹根坐著,她能感覺到身體裏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動,身體裏的疼痛漸漸平息,一些皮膚上的傷口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同化人……

    當真是一種便利得可怕的身體。

    荏九想著,抬頭一望,楚狂已經和那妖怪戰在一起,妖怪的塊頭比楚狂大不少,但仍舊被楚狂妥妥的壓製住了。看來,她這個初學者與楚狂的差距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指尖一動,荏九感覺到了地麵有震顫傳來,想來是林府的非人型生物集結過來了。楚狂與這妖怪單打獨鬥或許能勝利,但若有其他非人型生物幹擾的話可就說不定了。他再怎麽厲害也是一人,雙拳到底難敵四手。

    荏九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估摸著自己的傷應該不算太重。她站起了身,左右一望,抱起了一根人粗的柱子:“來吧!”她道,“來一個碾死一個!”

    她喊得豪氣幹雲,卻聽“嘭”的一聲巨響,是楚狂將那妖怪從空中擊倒在地,在地上撞出了一個巨大的坑。妖怪在裏麵掙紮折騰,楚狂從空中落下,黑色長劍掄圓了一削,妖怪的腦袋淩空飛出,落在地上,滾了好遠。

    楚狂踩在妖怪巨大的身體上,靜靜的望荏九:“休息,這是命令。”

    荏九心口一動,不適時的起了一點小女兒心思。可心裏嬌羞的笑還沒印上臉,便聽斜裏傳來一聲嘶啞的呼喊:“爹!”

    竟是林錦風不知從那個巷子裏跑了出來,將剛才那個被楚狂削掉的妖怪腦袋抱在懷裏,痛聲大呼:“爹!”

    那竟是……

    林家家主的腦袋!

    荏九她看了看抱著那個腦袋咬牙切齒的林錦風,又看了看楚狂腳下的那具“身體”,荏九詫然道:“這是林家家主?”

    不是。”楚狂說著,腳下那具身體竟然又動了起來。

    看著這個沒了腦袋的身體還在掙紮,饒是荏九再大膽,也不由覺得後脊梁骨拔涼拔涼的,她忍不住往後麵縮了縮,但見楚狂一劍紮進那身軀的胸膛之中,“噗”的一聲,荏九比以前敏銳太多的耳朵幾乎根據聲音勾畫出了心髒被戳穿的畫麵。

    在楚狂腳下掙紮的身體便慢慢失了力氣,不再動彈。

    是拚湊起來的,組合人。”

    新名詞。荏九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個組合人是怎麽回事。在這人身上有奇怪的縫合痕跡。仔細一看,荏九發現那線用的並不是普通縫衣服的線,而像是一種金屬絲擰成的線,在頸項處,臂膀處都有痕跡。一看見這人的時候荏九就覺得奇怪,過長的手,過於粗壯的腿還有不符合身體比例的腦袋……

    原來……竟真是組合起來的。

    看著這奇怪的比例,荏九完全無法理解做這樣的事的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楚狂所說的那個白季指示手下的人做出這種實驗品,他約莫是真的瘋了吧。

    荏九正感慨之間,忽聞那方林錦風一聲慘叫。她循聲望去,但見那被楚狂砍掉的林家家主的腦袋竟一口要在林錦風的臂膀之上。

    荏九大驚,隨手撿了一塊石頭,下意識的就往那邊擲去,石塊正中那林家家主的眉心將那腦袋生生打穿,林家家主的口牙倏爾軟了下來,骨碌碌的滾到了一邊。

    爹……”林錦風卻捂著自己的臂膀還要去撿他。荏九一聲歎息,楚狂已動了身形,閃到他身邊,將他衣領提住。

    林錦風手無力的伸向前:“爹……爹!”他喊得淒然。楚狂卻麵不改色的將他拖到荏九身邊。

    楚狂問荏九:“現在可能動?”

    荏九試著撐起身來,驚歎的發現,不過這麽點時間,她的身體卻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荏九點頭。楚狂立時將林錦風扔到她腳邊:“帶他離開。”

    話音一落,前麵隱約能看見追過來的非人型生物的影子。

    荏九有幾分憂心:“數量有點多啊……”

    無礙。”

    黑白雙劍在楚狂手中映著火光,殺氣四溢。

    荏九回想先前在祈靈教的時候,楚狂看起那些非人型生物來就跟看蘿卜似的,這些被注射了藥物的同化人失敗品就算數量多,對他來說大概也隻是多了幾個蘿卜吧。她和林錦風杵在這兒,指不定還給他拖後腿呢。

    如此一想,荏九撐起身子來,拉了林錦風:“咱們走吧。”

    林錦風不肯,死死的盯著地上那個孤零零的腦袋:“爹……爹……”

    她其實挺能理解他的心情的,但現在卻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她一記手刀砍在林錦風後頸處,本來就沒多少力氣的林錦風一下身子就軟了。

    荏九扛了林錦風,剛要走,倏爾想起她率先趕到這裏的目的,不是要拿那什麽墜落下來的飛行器裏麵可能殘存的機密資料嗎。

    她看了看背後已經暈過去的林錦風,咬了咬牙:“我把他扛過去,你在這邊擋著,一個非人型生物都不要放過來,我去拿裏麵的資料。”

    沒問題。”楚狂心裏本來想的就是一個都不放過。

    他縱身一躍,殺戮開始。

    荏九這邊扛著林錦風吭哧吭哧的往飛盤那邊跑。跑到飛盤那裏,火還在燒,照常理來說,這麽大的火,裏麵定沒有什麽資料殘存了。但這是楚狂他們那兒的東西,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給摘下來,做幾頁燒不著的資料還不行麽。

    荏九把林錦風藏在一個犄角旮旯裏。然後站在飛行器麵前,她閉上了眼睛,從火焰呼呼燃燒的聲音當中,她能聽出哪裏有空隙,哪裏是通道,一睜眼,血紅的眼睛裏沒有迷茫,她一頭紮進燒得正旺的火海裏。躬身前近,腳步奇快,她身邊的那些火焰都沒有燒到她身上。

    一直往前走,經過一個火焰灼燒的窄門,荏九終於來到了類似操控室的地方,有三個身著白衣裳的人分別躺在室內的幾個地方,看起來是已經死了。

    這白衣裳荏九識得,她做夢也不會忘記,這就是那天她和蕭斐被捉上金屬房間時,“辰衣”所穿的衣裳,即便現在同化人的身體給荏九帶來很多便利,但想到噩夢一樣的那天,荏九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緊。

    別過頭,荏九目光在室內搜索,左右一看,卻見在灼熱燃燒的平台之上,卻有一個藍色的小光球還在發著光,裏麵有一個銀色的東西,這東西荏九不認識,甚至連它的材質也看不出來,但見它被保護得那麽好這一定是傳說中的機密文件。

    荏九快步上前,欲取銀方塊,但卻被藍色的光球擋開。

    荏九左右一看這是一個扁平的平台,上麵有很多操作按鈕,荏九一個不懂,她磨了磨手掌,雙手扣住平台,一咬牙,一使力,一聲大吼,徑直將平台生生撕了下來。

    然而電光交錯之後,荏九以為失去動力的臉色光球會停止運作,但哪想光球還在繼續轉著,保護著中間的銀色方塊。

    那這肯定就是很重要的東西了,這麽作都沒壞。

    然後荏九扛著這塊平台,就從火場裏麵坦然的走出去了。

    拎上被塞在犄角旮旯裏麵的林錦風。

    荏九和那方還在於非人型生物做鬥爭的楚狂打了聲招呼,從民居房頂之上蹦躂著回了林府。

    江州城之亂直到次日拂曉才消停了下來。街道一片狼藉。失敗的同化人被一個不留的全部消滅,有的灰飛煙滅什麽也不留下,有的就成了一具可怖的屍首,堆積在街道之上,在江州城東,楚狂擋住非人型生物的地方,屍首堆成了一做小山。

    收了雙劍,眼眸裏腥紅褪去,銀發也慢慢變黑。楚狂疲憊的倚牆歇了會兒,許久沒有這樣大強度長時間作戰,他身體有點吃不消。

    不過好在經此一役,白季也該消停些日子了。

    同化人注射成功概率極小,即便是失敗品也並不多,能拿出這麽多人來對付四大世家,想來是欲在此將有所反抗的武林中人一網打盡罷。

    白季預計到了他會在這裏,所以不息下此血本,連組合人這種怪物都拿出來了,無非是想拖住他的腳步,但白季恐沒有預計到,這裏還有另一個成功的同化人……

    想到昨天晚上荏九那一記粒子炮,楚狂現在仍是哭笑不得。當時氣雖氣,可現在想想,若沒有荏九小貓撞上死耗子的“搗亂”恐怕現在他還在泥潭中掙紮吧,畢竟,這東西可是一個小型軍艦呢。

    楚狂繞到飛盤墜落的地方。一夜的燃燒讓飛盤變成了焦黑的一團金屬。

    他的眼睛在飛盤上一掃,收集著殘餘的資料。

    是十年前的機型,內部經過改造,是用來收集“素材”的軍艦,隨艦還有一部分攻擊能力。白季估計得沒錯,如果隻有楚狂一人,沒有機甲在身,他是無法應對這一艘軍艦與不計其數的失敗同化人的,好在有荏九……

    楚狂轉念一想,當年白季叛出旭日艦隊之時,所帶走的東西並不多,現在他毀了他這艘負責采集實驗材料的機器,恐怕也是他少有或者僅有的一艘吧。

    日後他們要獲取“素材”大概隻有靠人來捉人。

    這對於現在的武林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楚狂在江州城東巡視了一圈,確認再無威脅之後,才回了林府。

    此時林府上下也是一片混亂,各武林門派中人有死有傷,林家少主自打昨夜被扛回來時就昏迷不醒,四大世家之中,唯有蕭家的人尚還神智清醒。

    楚狂走進林府根本就沒有人搭理他,各自在忙著各自的事,直到快走到他居住的地方時,才看見正急得團團轉的付清慕。

    楚兄!”付清慕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似的,“你去看看你那九姑娘,睜著眼睛快死了!”

    楚狂一愣,心裏隱隱有了個譜,他邁步跨進房內,但見荏九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四肢僵硬,眼眸和頭發都已恢複了正常。

    昨天她把那個林家少主扛去還給了林家家仆,然後一回來,前一刻還在拿著一塊大方塊和我打招呼說她多帥氣,下一刻頭發一變回來她就躺地上了。就現在這樣,除了眼珠子能轉,別的都一動不動的。”

    楚狂看了荏九一眼,但見荏九睜大著眼看他,滿眼的茫然無措。

    身體應該很疼吧,楚狂想,才變成同化人就使用這麽多力量,副作用應該挺大的。

    該。

    正常現象。”楚狂道,“她帶回來的大方塊在何處。”

    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付清慕有點愣神,躺在床上的荏九更是記得一雙眼珠子不停的轉啊轉,楚狂沒再看她一眼,轉身就出去找那塊被荏九掰下來的操作平台去了。

    付清慕挪到荏九身邊:“看楚兄沒多著急的,好像你這傷不是很嚴重嘛。那怎麽會一點都動不了呢?你痛不痛啊?”

    荏九眨眼,她覺得她沒有哪個地方不痛,連眨眼的時候眼皮都在痛。楚狂居然說她是正常現象?正常他大爺啊!

    付清慕覺得好玩:“那我這樣戳你你痛不痛啊?”他拿手指頭碰了碰荏九的臉頰。

    荏九一時覺得自己臉跟被針紮了一樣痛成一片,偏偏喉嚨還發不出聲音來喊痛,她紅著眼瞪付清慕,付清慕連忙擺手:“成成,我不動你不動你。”

    正鬧著,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來的人還不少。

    付清慕迎出去一看。是蕭斐帶著武林各派主事的人來了。

    跟在蕭斐身後的各派掌門無一不麵色沉重,連蕭世厲的神情都極為凝素,這樣一來,倒襯得蕭斐的表情有點漫不經心的輕鬆。

    蕭斐看了付清慕一眼:“左護法與教主呢?”

    付清慕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又看著蕭斐身後這一大堆人,付清慕又不傻,好歹在江湖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了,他總不能實話告訴他們,這祈靈教主現在在屋子裏挺屍吧。於是眼睛一眯,笑了:“教主昨日收拾那些妖怪收拾得累了,現在在屋子裏休息呢,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蕭斐心裏大概也知道怕是荏九出了點問題,也不再追問,轉眼一看,楚狂已從裏屋裏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藍色的光球,在那光球之中有一個銀色的東西在裏麵漂浮著。

    這東西在在場人看起來詭異得緊,這藍色的光球一如昨日那個飛盤散發出來的光芒。眾人一時有些嘈雜,有人甚至都在往後撤了。想來是昨晚給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楚狂見了這些人神色並無驚訝,隻將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扔,藍色光球骨碌碌的滾到眾人站立之地,一眾威風凜凜的武林高手竟然忙不迭的往後躲。

    付清慕看得好笑,被這些正道人士欺負了這麽多年,現在看他們這麽窩囊,心裏隻覺解氣。

    楚狂卻並沒什麽表情,像往常一樣嚴肅道:“在下知道各位的來意。對於昨晚的事沒有事先預警在下表示抱歉,但經曆過昨晚,想必各位對即將麵對的對手也有了一定了解,在下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各位,除了我與荏九以及蕭斐祭司,在場之人,沒有誰能敵得過同化人。”

    楚狂的話咋一聽十分狂妄,但昨晚的情況確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與荏九,在場的人恐怕早就沒命了。在楚狂與荏九追去城東之後,如果沒有祈靈祭司蕭斐的保護,他們能站在這裏的人恐怕也要少去一半。

    強敵當前,從形勢出發,我等唯有共謀合作。”楚狂道,“而從戰場的最大利益來看,合作期間,諸位唯有聽我調令,或能贏得最大勝利。”

    此話一出,場麵靜了一瞬。

    你是要我等服從祈靈教啊?”

    這句異議一出,在場之人無不搖頭:“那怎麽行!”

    祈靈教乃邪門歪道,我武林正派怎可聽爾等指揮!”

    荒唐!我情願死也不聽你這小兒號令!”

    楚狂點頭:“好,情願死的這位閣下,自可離去。”

    眾人聞言一愣,場麵又是一靜。付清慕則不適宜的笑了出來。那位“情願死”的白胡子老頭則氣得臉色鐵青,咬著牙,卻沒有離去。

    在下已將形勢描述的很清楚,若非要用你們能聽懂的方式來說,那便是,要麽服從,要麽等死。”楚狂聲調未變,但言語卻砸得每個掌門臉色又白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