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又是幾人在天空飄飄而下，抬來一張長約四米，寬約兩米的長方形案台，上麵擺滿了犧牲玉帛，仙神靈像。金龍纏繞的巨大紅燭上的光在陽光之下竟顯得耀眼，定不是凡火。

    案台正朝著遠處縹緲峰，醉道人神情凝重，用法術點燃了那直徑足有三十厘米的香。頓時一種奇異的香味散漫了整個廣場，在場的每個人都似乎能感受到平時無法觸碰的寧靜。

    “禮——”醉道人揖了三次之後，打直了身子，高聲唱和。這一個字拖得老長，聲音裏透出滄桑和古樸，一種上古的氣息迎麵而來，周圍本還有些微的竊竊私語，但在這濃鬱的莊嚴中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神情肅穆，靜靜地等待著。

    一人手持仙鞭猛地一甩，清脆的劈啪聲回鎮天地，似平地驚雷。

    突然一聲沉鬱悠長的長號吹響，緊接著又是密集如暴雨侵盆的鼓聲，聲音由低漸高，最後李峰都感覺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震顫。他定睛細看，十幾個人不知道何時從何處已登上中間高台，正在那撩撥擊打著各式各樣的樂器。

    這些樂器有精致的獸皮鼓和簡單的手鼓——光是鼓就有四五樣——裏麵還有號和一些神獸異獸形狀樣式的鈴鐺。男子身著古樸的祭祀用皮衣獸裙，女子也是獸皮和粗麻衣服。女子則演奏著箜篌，旁邊還有一欄編鍾，幾個仙侍飛騰流轉，或輕或重的敲打著，一陣陣美妙古樸的音韻透耳入心。時而一陣塤音騰起，似乎可以見得太古時期人類初始時那種披荊斬棘，紮掙求生的悲壯。

    李峰已經被這音樂征服了。來了此界還以為會如白居易貶走時的境況一樣，蒼茫無趣，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仙樂。仙樂必是不假，那純淨自然悠遠的音色，即使是在過去的歲月中他也不曾耳聞。

    此時又是幾個人衣著接近的人在那起舞，時而熱烈狂奔，似旗開得勝；時而離地而飛，迎無上仙王；時而麵色猙獰，與世敵對峙；時而溫暖柔情，鐵血綿心。台下的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大世麵，但是在這仙家祭舞中依然臉上神色變化頗多，跟著表演者快樂和享受，也跟著痛苦和哀傷。

    他們在跳舞時口中也輕哼著蒼茫的遠古語言，下麵沒人聽得懂，但是這絲毫不阻止那種共鳴響起。

    終於，在約莫十分鍾後，隨著一聲悠長的磬音回環，所有的舞蹈和音樂戛然而止，然台下的眾人依然還沒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成——”醉道人再次揖了三次。

    緊接著他拿出一卷精致的帛書，用他渾厚激昂的聲音念道：“嗚呼！清升濁降，宇盡宙極，世界如沙，諸天雲集。縹緲何幸，鍾萬物靈，毓天下秀，爾來崢嶸，萬八千載。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然仁非仁，不仁而仁。願鎮南極，不違天使，震蕩群魔，矜民樂業。懇祈照臨，永光刺土，神其鑒茲，伏惟尚饗！”

    念完祭天文後，醉道人又進行了一些繁瑣的禮節，這才結束。

    “呀，我說怎麽這次怎麽會是醉道人會，原來今年是縹緲閣的千年宗慶年。”趙元見儀式結束，稍微呼了口氣，用比蚊子聲音還小的音量悄悄給李峰和金明說到。

    然而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卻是馬上暴露，醉道人隨意向他們三人這兒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然而三人卻如墜冰窟，連背脊都發涼，隻覺得這天地間有大恐怖，冷汗如雨下。

    好在醉道人並不在意，他整理了衣冠，將方才祭天時弄得略微有些淩亂的地方又整理好。

    “今日乃縹緲閣收徒之日，此處亦為神聖之地，若有奸人宵小，心思雜亂之人，請自行退去。問心仙鍾一響，上述人等皆有災厄，勿謂言之不預。”醉道人又警告了一下那些別有心思之人。

    “請寧習靜坐，心神守一。”醉道人開始指點這些來參加縹緲閣收徒大典的人。

    “當——當——當……”一陣陣的鍾聲響起，李峰無暇他顧，心中幻象紛呈。

    “小峰，還不起來上班？”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縈繞。

    “再睡會兒嘛。”李峰感覺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有些親情牽絆，也有快意恩仇，甚至還有神仙。

    “再睡，再睡都要遲到了。”聲音裝作有些生氣，手也伸向他緊裹的被子。

    “冷！冷！冷——”李峰一把奪過已經被掀起的一個角，又緊緊壓在身下。

    “你這孩子，誒，我先給你把早飯端出來。”母親搖了搖頭，又開始忙碌起來。

    李峰此刻睜開了眼睛，很不情願的起來，迅速的把衣服穿好，那若有如無的寒意終於消散。

    桌上母親正吃著飯，連忙叫著李峰過來坐下。

    他夾起一塊煎蛋，放入口中。頓時他淚眼朦朧，這熟悉的家，這熟悉的煎蛋的味道，還有那熟悉的母親，一切是那麽美好。可惜，這些都不是真的。

    幻境已經很好了，可是，母親從不叫自己小峰的。

    是的，其實一開始他就發現這個是幻境了，但是那久違的溫情讓人流連。

    “孩子你怎麽了？”母親滿是不解，怎麽他突然眼中有了淚花？

    “沒什麽。”李峰展顏一笑。

    “是不是遇到什麽難題了？”母親不信，相處多年，怎麽會不知道他。

    “宿主，這個是幻境，別被欺騙了。”小黑適時提醒。

    “我知道是假的。”李峰對小黑說。

    “知道你為什麽還這樣？”小黑很不能理解，既然已經知道是幻境，那肯定是要想辦法脫離的啊，怎麽還去配合？

    小黑靜靜看著李峰一臉幸福在那給母親夾菜，它慢慢似乎明白了那麽一絲，雖然很少。

    廣場上已經是一片混亂，不斷有人起來瘋狂大笑，手舞足蹈，叫嚷著什麽老子天下無敵之類的話。這時候就會有縹緲閣的雜役弟子上前老將之帶走，雖然是雜役弟子，但是比起這武林中人還是強太多了，那些人並沒有反抗之力。

    還有些人早就清醒過來，這些人就被帶到了廣場的另一側，越早醒來的代表心性越好，在資質相差不是特別大的情況下，心性就是決定優劣的關鍵因素。

    “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牛氣衝天，然而隻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嘛。”寧海此刻非常開心，自己是第一個清醒過來，這趙元還不錯，是第三個，但金明就差遠了，都足足二十幾名開外。

    最讓他開心的還是李峰此刻還在那坐著，一臉享受安詳，看來可能是沉醉在幻境中不可自拔。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李峰就覺得不順眼，現在發現李峰的境遇不好，自然是開心無比。

    “哼。”趙元隻是冷哼了一句，不再多說。

    他和金明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擔憂。他們對李峰的感覺還不錯，雖然隻是接觸了不久，可是覺得我他很是真誠，真誠的人總是容易得到真心朋友的。他們發現李峰坐在那一動不動，很失望，這麽久了，還不醒來，怕是沒什麽希望了。

    “不服氣？”寧海得意洋洋，“和你之前所說的一樣，雜草始終是雜草。”

    “我們走著瞧，以後進入門派後還有的是時間交流。”趙元不想和寧海多說什麽話，他特別討厭寧海這類欺軟怕硬的人。

    趙元覺得天理不公，這寧海這類的垃圾都能拿第一，李峰竟然不能通過。

    此刻廣場上盤坐的也就不到三十人了，現在在一邊有兩百人左右休息著，這些人是早就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心性上好的人。

    絕大部分的人都在問心鍾的仙音中心靈崩潰，被帶走了。

    醉道人此刻臉色顯得更紅潤了，但是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好事情，這是法力消耗過多的征兆。他此刻看了看還在那盤坐的三十人，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就要讓執事告知弟子將那些人叫醒。

    “別看了，沒機會的，你看長老都要讓人去叫醒他們了。心性這麽差，就算是能進入宗派，也必然是垃圾。”寧海見金明和趙元目不轉睛的盯著李峰，不由得又再次打擊起他們來。他發現自己心性極好之後，他吃了定心丸，自己定然可以進縹緲閣，自然不懼這兩人。

    “你！”趙元怒目而視，想要反駁他，但是發現他說的是事實，自己無從回擊。

    “天啊，那人怎麽身上著火了？”旁邊一人驚呼。

    趙元順著望去，頓時張大了嘴巴，滿眼的不可思議。

    “紅蓮業火！”醉道人的雲淡風輕全然不見，目瞪口呆，那修長的胡須都輕微的抖動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