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書惑與鬼鬥,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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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音醉書入瘋魔,姑姑怒火燒沈園;

    萬神園宴皆陰謀,夢姬當年神賭約。

    —剪風軒—

    沈園南門蓮湖,滿湖荷葉搖曳,軒樓四麵風鈴吟,沈秋端茶深思。沈宅有《神屠》《冥鑒》《書魔》三部頭,《神屠》與哥哥一道不知去向,另外兩部在哪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哥哥從此杳無音訊。難道真隻能靠徐小姐寫的《沈園驚夢》才能解開真相?所有線索都太碎片化,拚湊不起來。

    哥哥為何突然說要去英國,用《沈園驚夢》更換三部頭?記得臨走前夜,哥哥、徐小姐和自己也在這剪風軒裏,風斂卷著蓮湖裏的藕香四溢,歡伴著徐小姐的天籟音嗓,擁戀梁柱久久不離。

    軒樓鈴樂,黃昏風隨,人漸遠遊,隱約忽見當時歌與舞。

    “小想法,抒夜海星辰,道沈園,為你徐徐,築遠夢。你來,我用書,娓娓道,澄如心城,靜靜細語,案前剪風美。你離,我用書,娓娓道,澄如心城,因你而已。時雖易逝,澄如心城,撥流美好,為你徐徐,道沈園。”

    四年前,剪風軒裏,時常徐小姐清透歌聲飄傳,沈園會變得特別靜謐安柔,蓮荷再美,也莫如徐小姐剪風軒一支翩鴻。今落得沈園清肅,再不見當年歌舞笙簫。

    每日沈書音在各亭台閣房,一呆一整天。常光腳,鞋不穿,長裙披發,午憩倦臥在樓廊與石台,總抱著書。

    女執冰月準點送飯飲、果食和衣披,也不敢擅打擾,偶爾遠聽著沈小姐哼歌,那些歌,都是早年徐小姐愛唱的。

    沈秋也一直忙著茶城的事,偶爾侍弄她的花木,關於沈書音日常,都是冰月例述轉達。

    -詞林別苑-

    兩月來,沈園裏的人,隻見著文樂總管沈睿和南宮帶著四個女執,在‘三閣三苑,一樓一坊’進出忙個不停,用小推車搬騰著沈園的文卷。沈睿與沈潤一樣是沈園的老資曆,在沈家一呆就是一生,所有文辭卷閱、音書樂器全是他管理歸檔。

    按沈書音要求,沈睿把園中徐遠夢六年筆稿調搬這裏,堆疊滿了詞林別苑。再依時間、內容類別、細致整理堆放,不是小工程。但,沈睿做為沈園的文樂總管,就是能做得一絲不苟,有條有理。書稿搬置完畢,南宮重核清點,對著電腦上的台賬,筆筆勾畫備注,複審數據。

    沈書音從早到晚都泡在詞林別苑,臨近睡覺,才會怏怏地跑回遠夢閣。

    冰月常伴沈書音左右,越發覺得沈書音兩月來古怪異常,既不打扮,也不梳理,整日白衣披發,光腳宅室,沉溺於徐小姐的書卷。原本住著長生閣,現偏要搬到徐小姐的遠夢閣住。

    以前在沈兒小姐心眼裏,莫說理徐小姐有關絲縷,哪怕提徐小姐名字都是絕禁。現看她整理徐小姐遺留下的眾多筆記,倒聚精會神,不多言語,對冰月的如影隨形也是熟視無睹。每天除飲食更寢,人全泡在了筆記手稿裏,鑽進挪出,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

    兩個多月過去,沈書音跟著翻閱這些筆記,漸漸發現書裏所記載不清晰的些微事情。“......有神之霸帝,賭天局,愚夢闖渡,折傷半數,棋場難護。遁空。逆。”印象剛剛哪份手稿見有寫賭天局?沈書音激動地爬在地上到處翻,呼喊著冰月幫忙找,記載有賭天局的手稿。

    “小姐,我找到了!”

    冰月尖叫,沈書音撲騰過去,拿過筆稿,徑自沉迷,渴眷之態全漏。“......傳有奪世天屠,述書卷《神屠》,霸帝之欲謀不隻禦天,襲女媧再造之神跡,重生之於蒼穹......賭天局一役,與修共商,赴英,取卷,止戈......轉時光道,借取韶華三寸光陰......”

    韶華君?時間郎?沈書音隱約想起了什麽。接沈園少掌印時,知道沈園是守神祇和冥城之職。但都以為那僅是無源頭的沈家信仰和傳說,現在看來真沒這麽簡單。深覺不可思議,細想又荒唐震驚,是否是自己多想,說不定寫的而已。

    滿屋子手稿,濃縮三百多頁紙《沈園驚夢》,無從想象。那日,跟韶老鬼一起看徐遠夢當場割腕自殺,曆曆在目,在書裏竟然隻一句:“.....一夜裏瘋晾傻狂,徒留右腕上頑爬一條褐灰淺隱的疤。”

    徐遠夢的《沈園》堪比天書,比拆俄羅斯套娃還有點意思。陷進書去,就像九宮八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兩儀四相八卦六十四爻,一頁書紙生多門,每扇門進去內容見解不一。照這樣說,父親的線索會是書中的哪一句話?韶老鬼究竟知道什麽?現在想要找韶老鬼,卻鬼蹤影都不見,他是要躲在畫裏多久。

    —合歡林—

    轉眼三個月過去了,這日午後,沈園裏管家沈潤一通電話打到了茶城,沈秋放下了茶城的事務趕回沈園。

    門口下了車,沈秋奔北苑燕歸樓方向,穿過露華台,往東邊合歡樹林—鶯語橋走,這個季節合歡花已經開了滿林,遠見著風吹合歡花,漫天飛揚粉粉茸茸。林裏人員湧動,幾乎女職、保鏢、花匠、連廚師都聚在這裏,卻沒一絲吵鬧,靜得能聽到花絮落湖的聲音,飄出熟悉的空山精靈的京劇調兒。

    “...合歡絲蕊藏嬌貴,花素顏綿延。鶯燕語喃,相守橋長,篙撐船兒,向那日河灣,團團朵朵追風藏。花戲魚,湖墜夏;樹攀枝,露食芽;橋上緋紅片片,橋下流水脈脈;絨映叨叨絮絮,悠悠蕩蕩,夜合承訴...”

    “徐小姐...”沈秋撥開人群,鶯語橋上旋轉舞影像隻鶯鳥,沈秋用掌心接住飄落的合歡花,淺笑。

    “不是徐小姐。是沈兒小姐。”沈潤在沈秋耳邊低語,眉宇輕蹙。“人都是尋著歌聲聚來的。”執人們都看入了神,他們隻見過徐小姐跳唱空靈,融喚共鳴。

    “沈兒小姐上午一直待這,又是發呆,又是舞唱,唱的都是徐小姐以前的歌,還學著徐小姐一個人說話。”冰月小聲道。

    冰月從小陪著沈兒小姐長大,疼愛書音,平日裏留神怕有什麽閃失。“她抱著書,一天沒吃飯,叫喚了她幾次沒回應,我們不敢多次擾她。”

    “神似極了...”沈秋看得分明是沈書音,心怕這三個月,書音都墜到徐小姐的影裏去了。頃刻覺心疼,自己是不是錯了,也許這書看不看,也不見得知道哥哥的眉目。她才16歲,過些日,給書音找個學校就讀,安生地做個學生。“書音,我們回房,書咱們不看了。”

    沈書音仰頭看著紅粉撲撲,花落在額發上,楚楚美態。跪坐在樹底下,白裙子攤開,接著飛落的合歡花,往樹根邊躺靠,哼著那歌兒,“...鶯燕語喃,相守橋長,篙撐船兒,向那日河灣,團團朵朵追風藏。花戲魚,湖墜夏;樹攀枝,露食芽;橋上緋紅片片,橋下流水脈脈;絨映叨叨絮絮,悠悠蕩蕩,夜合承訴...”

    沈書音蜷縮一身合歡花,安靜地閉著眼睡了。沈秋噙滿了淚光,讓人將沈書音抱回了東苑-遠夢閣。

    沈園裏流言漸起,議惑著沈書音的反常。

    “沈小姐竟然穿徐小姐的衣服?”“徐小姐什麽來頭?”“你們不知道吧?東苑—遠夢閣原是徐小姐住的?”“來住幾年,把沈家人迷了魂,沈爺都死了,沒找到屍身。”“還吃棒棒糖,嗬嗬,沈小姐從前不吃那玩意兒。”“現在常傻傻癡癡,鶯歌燕語,跟...跟徐小姐以前一樣。”“對的啦,沈小姐出了名活脫兔子小妖精的啦,現在病秧瘋傻,白天躲小詞軒,晚上才出來的啦。”“莫不是撞邪了吧啦?”“聽說她剛從英國回來就把徐遠夢的靈位牌砸個稀巴爛.....”“不是吧!!你說有鬼?”“啊!!好邪門,鬼上身?”“看情況,是十有**了。跟沈當家說,請個道行高深的師傅做場法事祛鬼魅。”“鄉下都知道,砸靈位牌這事幹不得,鬼主真是回來了,沈園那麽大,晚上千萬別到處亂走......”

    眾人瞬間感覺周圍陰冷瘮人,於是都散了。

    -遠夢閣-

    沈書音從夢中驚坐起,一身燥汗,窗外風走微涼。冰月,見沉睡幾日的沈兒小姐醒來,高興壞了,一個勁兒喊,“醒啦,醒啦,小姐醒了!”跑到門口又折回來,左顧右盼,一時竟不知先做哪樣。“......快去告訴沈當家,她在牡丹小行園。”

    “韶老鬼,韶老鬼,韶老鬼呢!王八蛋,竟騙我.....”

    “韶老鬼?”冰月想是沈小姐做噩夢,拿汗巾浸熱水,給書音擦拭,又倒了杯茶扶書音飲下,眼淚就流了出來。“小姐,可把我們急壞了。這幾日沈當家寢食難安,忙前忙後,也累倒過,園子裏都慌了神,好在有潤管家在。”

    聞聲而來的沈潤吩咐著槐序,趕緊讓廚房備些粥。冰月給備些洗澡的用品。房裏進進出出的人忙碌起來,冰月一直絮叨著沈書音昏迷時說的夢話。

    沈書音精神狀態還是有些迷糊,她恍惚記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抱著《沈園驚夢》,光腳,散著發,像陣風,進了臥龍水廊直往溪晚亭方向跑,冰月拿件外披跟了上去,一路上慌張急忙,趕緊讓紺香去匯報沈秋。

    東北角-牡丹小行園裏,沈秋正在修剪著牡丹花,聽說書音往溪晚亭跑,心裏明白一二分。放下手中的花,緊趕慢趕繞過遠夢閣,穿過曇花園和小竹林,來了東南邊的詞林別苑。

    她把掛畫《時光先生》給取了下來。那日,韶華來見自己的情形杳然眼前。

    沈秋:這完全就是一場陰謀,對嗎!

    韶華:不。這是一場修行。

    沈秋:我哥呢?可還活著?

    韶華:不清楚。

    沈秋:你實在不該把書音拖進來,她才16歲。

    韶華:別無選擇。

    沈秋拿上畫卷往溪晚亭。“韶華,今天,你要不把這事兒解決了,我就解決了你。連帶把這沈園縱火燒了!了事!”從詞林別苑走到溪晚亭,這路為什麽變得那麽的遠長,她委實覺得沈園真是大過頭了,大到自己都承擔不下了,大到自己想放棄了,如果她的哥哥沈修年在,是否也會如她一樣,是時候做個選擇。

    沈書音從溪晚亭經過春風渡拱橋,繞過山茶花林,尋覓韶華蹤跡。跌跌撞撞,山茶樹一路鉤著衣衫,裙帶飄掛在了枝椏上。“時光先生?韶華...”搜索到了溪晚別苑。

    冰月緊跟著,了解沈小姐的性子,任誰也勸阻不了。邊走邊著急跺腳,別再出個什麽閃失,沿路知會那些女執,去通報沈當家。

    —溪晚別苑—

    沈書音趴伏在琴台上,塌軟著腰身。

    冰月蹲下,拾掇書音裙上沾掛的草葉子,輕柔地蓋上外披,“風涼,別寒著。”幫沈書音紮束著發絲,紫色的發帶係著。

    沈秋來了,畫卷軸直接“劈啪”扔在沈書音麵前,韶華的畫像映然在眼。

    “你知道?他在哪。”沈書音看向沈秋。

    “冰月,紺香,把畫軸給我燒了!”

    冰月與紺香麵麵相覷,“沈當家,這是沈爺的...”整個沈園都知道,這畫當年堪比沈爺的命,誰都動不得。

    “要我說第二遍嗎!”沈秋道。

    “好,我找打火機。”沈當家也是惹不得,冰月翻找邊上的櫃屜。

    沈書音忙慌把畫卷好,跟著書本抱裹在懷裏,“不能燒,這可能是父親唯一的線索。”

    冰月鬆了口氣,本來就不敢燒,這下好了,兩個都是主兒。她看了一眼沈秋,又看看沈書音,“你們好好商量,我去吩咐廚房備餐。”一陣僥幸,正想遛,被沈秋喊住了。

    “把畫卷和書本給我。畫卷燒了。書我托人還牛津藏書館,往後一心上學。我計劃把沈園賣了,住小些的房子,你爸已經死了,別傻了。”沈秋伸手試探著往沈書音懷裏取卷軸和書本。

    “我爸一定還活著!”沈書音後縮,疲軟斜靠著梁柱。

    沈秋示意冰月與紺香,兩人便上前將沈書音按住,“你們也敢動我?我炒你們魷魚。這個月的薪水,賬房那邊我不簽字,你們還想不想拿?搞清楚誰是沈家掌印。我才是你們的老板。”

    “沈修年已經死了!他死了!”沈秋吼到。“你要頹廢到什麽時候!”

    “是你讓我去的英國。”沈書音不示弱。“他沒死。”

    “時間真是缺心的八糕子。”沈秋走了。

    別苑裏幽靜,隻聽得溪流淙淙,風送暖暖,繞溪而生的蘭草素香浮沉,沈書音昏昏欲眠,眼皮子有一搭沒一搭。

    恍惚中韶華嘴角微微盈笑,“你在找我?知道我常來這?”

    “徐遠夢有寫,你喜歡這,原來箏是給你備的。我知道...”沈書音摸摸韶華的臉,嘿嘿地樂著,眼淚卻在眶裏打轉,把頭低埋在了韶華的臂彎上,雙肩微顫著。

    “願歲月疼愛書音。如我時間最療心...”

    “我姑姑才剛罵你是缺心八羔子。你總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子。”沈書音嘴角微翹。

    “心多了,添亂。我比金子值錢,不用貼。”韶華一把橫抱起沈書音,走入了一道時光之門。

    “你又要帶我去哪兒嗎?”沈書音看著躺在地上的自己的肉身,很是困惑。

    “夢海水晶城.....”

    “我的肉身不能去嗎?”

    “能。若你是神。你可不用脫離肉身,便可出入時光道。”

    沈秋回望著越來越模糊的肉身,她希望冰月可千萬要把她的肉身照顧好。

    -神界:夢海水晶城-

    四望皆水晶,如殿如海,藍瑩七彩,環視剔透,如冰露空明,照射出無數沈書音和韶華的身影重駁。璀璨星空,北鬥七星與明月都平地駕臨於腳下;湛藍大海,湧動翻滾,皆蓋覆於穹頂,仰頭可見飛魚、海草、貝殼、海星和夢幻水母在上麵遊移。這夢海水晶城的世界,竟然全是顛倒過來的。

    “射手座...雙子座....”沈書音指著腳底下的星空,歡樂奔跑著,“快看,這是處女座,天蠍座、那是巨蟹座......”

    許多水晶珠球環繞在了韶華和沈書音身邊,亮起的水晶球,不斷熔幻飛升,直至上空海麵,變成了貝殼或水母。她驚訝地伸手觸摸捕捉,卻一一飛躲。“這些水晶球好可愛,居然還有一對小翅膀。”

    “這是夢種珠。它們負責運輸你們每個人的夢境。那上麵海裏的海星貝殼定有些是你幼年時的夢。”

    “大海和星空如何能倒過來?”

    “這裏是夢海,夢裏的世界都是反過來的。”韶華環顧四周,這是他第二次來夢海。上次來是三千年前,夢姬有所求,他赴約借出百寸光陰。

    沈書音淘氣抓捕著夢種珠,追抓到手四個,興致盎然地把玩。其中一個白色的,三個黑色的,夢種珠上蟬翼小翅,被她一一拔除,種珠當成了彈珠保齡球玩耍、丟撞、拍打。

    稍一刻,所有黑夢珠由四麵八方對沈書音發起群攻,沈書音躲閃不及,無數黑夢珠飛衝撞入了她的身體。

    韶華躍身攬扶著昏倒沉睡的沈書音,揮臂振呼“韶光球”,成百上千的韶光球帶著紫光銀環飛散而出,將部分黑夢珠一一吞裹在內,卸掉它們的攻擊力量。

    尚餘超三倍數於韶光球的黑夢珠掀浪撲襲而來,韶華橫抱著昏迷的沈書音東閃西躲,難以抵擋,應接慌亂,急喊“白駒獸”,一匹獨角白馬帶流光展翅,穿越如密林的黑夢珠,托乘起韶華和沈書音,在夢海裏飛縱狂奔,逃躲頑抗抵防,卻無還擊之力。四下裏,都是黑夢珠撞擊在水晶壁“呯呯嘣嘣”的脆響。

    正此時,遠處,一位女子,緩緩走來,手執水晶的飛羽仗,霞光橫掃,追擊不放的黑夢珠群瞬間消逝遁隱。白駒獸飛馳而落,韶華懷中的沈書音汗沁淋漓、噫語不安,不見得醒,女子雪袖拂過書音麵額,無數夢種珠帶著黑氣從她體內升騰而散。

    沈書音哭著醒過來,訴說她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緩和情緒後,見眼前站一女子,頭戴薄璃冠,麵透如霜,雪發過腰,身形消肅,裙如銀,膚肌如冰,眼神閃爍夢幻,身後跟一眾雪衣隨從。

    “嗄,徐...”沈書音看樣貌似那徐遠夢的。

    “她是夢姬,夢海女神,承襲夢爺-周公的神職。”韶華說。

    “水晶城向來孤寂,時間郎,何故來?為著之前借你的百寸光陰嗎?”夢姬打量著沈書音,及那光腳丫子,“...是靈族?仙族?還是冥鑒司?”

    “她叫沈蝶。來自沈園。”韶華說。沈書音不明白韶華為何要替她改了名字?這樣的情形下,她也不好說什麽。

    “這黑夢種珠,你戲弄招惹它們,它們襲擊你,令你深陷噩夢裏了,算是它們對你的小小懲罰。天地萬物皆有靈性,以後可記得,在神界,不能隨性撒歡你這頑劣性子。”

    沈書音癡望著眼前的夢姬,算不上驚豔,但典雅不俗,有種不容褻瀆的尊貴。她嗓如鶯燕、冰潤玉鳴。她原以為,這樣的嗓音,隻有徐遠夢才會有,卻見了這第二奇天籟。

    “姓沈?”夢姬思索著,沈氏是神族一脈,三天後就是萬神宴,莫非她是代表沈氏來參加百年一宴的萬神會。“這次,需要我做什麽?”

    “萬神宴的神權牌。要沈家的。”韶華說。

    “做不到。”夢姬輕扇流雲袖,書音的腳穿上了銀絲鞋。“這銀絲履,可行雲踏霧。神權牌沒有。換別的要求。”

    “我這次來,隻有這個要求。”

    “你走吧。下次有其他要求再來找我。”夢姬轉身往深處走,長長的裙擺絲薄如蟬翼,拂過之處,如鏡的水晶地麵,都粲然生花。

    沈書音、韶華與一眾並隨了進去,他們走過之處,卻花皆消逝。穿過交錯盤生的水晶叢林,再由水晶梯階層層往下,漸現懸浮半空的水晶瑩彩宮宇。

    “你們也別跟著了。我決定的事一向不會改變。神權牌都是由傳命司—火龍族負責,聰明如韶華君,應去找赤焰龍—劫烽,而非找我夢姬?我雖欠著你百寸光陰,但,我也要遵守自己的原則還法。”

    夢姬飛身向了半空的宮宇,韶華也想緊跟上前,被雪衣夢衛給攔下了。韶華與火龍族曾有交怨,自己出手,要拿到很難。火龍族的龍少爺劫烽一直喜歡著夢姬,夢姬出麵,要拿神權牌自然不難。但,這次也隻能硬闖一試了。

    —火龍族—

    火龍族,地處天界東昆吾,鎮守六域光明火種-太陽。一入東昆吾,熱如烤爐,四麵環山陡峭高聳,前有龍潭水池霧汽沸騰,幸好早備冰玉護體,否則將神魂煉化銷熔。

    “這比重慶火爐嚴重多了。”沈書音炙熱難耐,汗如滾珠,抬頭四望,“九個太陽?”怎麽會?傳說是真的?不是已經被後羿射掉了嗎?

    “龍生九子,那是九條龍的行宮。左邊九點位是九龍子—赤焰龍劫烽的行宮。”

    韶華從西裝口袋拿出一縷銀發,托在手心,端視許久,嘴角微翹,仿佛聞到發絲上的清香,看到夢姬的身影就在眼前。

    沈書音詫異,“這頭發是夢姬的?”

    “有她的氣息,能幻化如她。”話音剛落,韶華幻化成了夢姬模樣,“隻有夢姬才能從劫烽手中拿回沈家被奪走百年的神權牌。”

    連聲音都能變得與夢姬無二般。沈書音驚歎。“一模一樣。”

    一路摸走,辨不清方向,兩人不慎誤入火龍族—龍陵幻域的迷幻陣,處處山脈困鎖。

    行宮裏的劫烽驚覺龍陵幻域有異常,手持火龍珠,撥開幻境察看,確實有人闖入了龍陵。細看,擅闖龍陵幻域的,正是他日思夜念的夢姬,還帶一凡人女子。他驚喜,又擔憂,夢姬一向孤冷,少涉天界各領地,這次怎會前來火龍族。

    龍族先陵,葬著萬千龍魂,若驚擾龍魂,後果不能想象。再者,內有迷幻陣,誤入者,除非內心清寡無欲無求,否則完全陷在迷幻陣中,沉淪於自己的饑渴**幻境裏,不能自拔,難出得這幻陣,直至耗盡神識精氣身亡。

    雖困惑,劫烽還是悸動不已,一直渴望見的人,今在眼前。他決定暫先觀察迷幻陣中的夢姬與凡人女子的一切。

    不多時,沈書音失了心智,看到韶華,幻視為她父親沈修年。竟抱著她的父親一時失控哭泣,“爸,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你這4年去哪兒了?我為了找你,12歲孤身去了英國,我真的感覺很孤獨,所有的年節生日,別人家都父母團圓,我們卻不成家。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韶華竭力呼喚沈書音,試圖讓她清醒過來,他自己也開始受到幹擾,隻能竭力支撐,盡量保持意識清晰,他知道沈書音完全被迷幻陣控製了心神。如果不快點想辦法把沈書音從幻境裏喚醒,再這麽聽她哭鬧下去,自己也會被她拖陷進去。

    “四年來,我告訴自己不要哭,要堅強。二叔說,沈家少掌印要承擔起守神祇和冥城之職,可我連神祇和冥城是什麽都不知道。爸,請你告訴我,我們為什麽要承擔這些?我們能不能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別的什麽都不想管。六歲那年,學校組織戶外活動,你和媽媽陪我一起野炊、河裏捕魚、撿鵝卵石、抓蜻蜓、昆蟲、做標本,那是多麽快樂的一段時光。爸,過兩天是我16歲生日,你四年都沒陪我過生日了。我們一起回去,另外的世界都與我們無關。我隻想有一個真正有暖人氣的家在等我,爸,我們回家吧....”

    韶華也開始支撐不住迷了心智,他看見麵前時而是沈書音,時而是夢姬,一閃一退,夢姬溫柔地對著他笑。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握著夢姬的手,如此靠近地看著她,他攬她入懷深情地擁抱著,想告訴她許多話,可他什麽也說不出口,他越抱越緊,把頭埋靠著夢姬的脖窩,聞著她的發絲氣息,他將時間停止在了這一刻。

    劫烽從火龍珠裏看得真切,夢姬和凡人女子擁抱在一起,一句話沒說。他揣測著夢姬眼中,凡人女子會被幻化成誰?不管是男是女,這個她眼前幻化擁抱的人,都一定是對她極為重要的。

    “爸爸,爸爸,爸爸.....”

    韶華開始追回了一絲意識,強力控製自己,麵前的夢姬退化成沈書音。韶華使出“韶光球”紫光銀環將沈書音盡護罩在內,逐漸令她意識慢慢回醒。他叮囑沈書音在韶光球裏好好待著,開始辨別著方位出口。他思索著,要是乾坤羅盤在手上就好了,便能輕易出得去這迷幻陣。

    劫烽決定親自下去龍陵幻域,本想解除迷幻陣,他暫時不能讓夢姬出了迷幻陣,他想用這樣的機會親近夢姬,她對他總是那麽冷。隻有身在迷幻陣中,他才能達成他的渴望,與夢姬近身相處,哪怕隻是一小會。

    劫烽硬著頭皮闖入了迷幻陣,雖然這陣法是他火龍族所有,他還是陷入了無盡的幻境裏。他看著眼前韶華幻化的夢姬,頓時柔情滿眼。韶華沒想到會在這個關節骨碰到劫烽,幾分驚訝,迅速又調整狀態,隻希望不要漏了馬腳。

    書音見著眼前陌生青年,青俊壯一枚,英銳的臉廓,胸肌盡顯,身形魁梧,典型的練手直男。而他,竟然麵對韶華深情款款,橫摟過韶華的腰身,目如黑曜,情迷對視。書音還沒回過神,卻發現韶華似乎也漸漸迷失了神識,開始對眼前的男子也回應深情的對視。

    “夢姬,我暗暗愛慕你已經很久。”男子撫摸著韶華的臉龐。

    “夢......”韶華溫柔握著著那男子的手。

    沈書音看得頭皮發麻。倆男人沉淪在自己的幻境世界裏倒是很嗨。

    男子將韶華推至靠牆,慢慢低頭下去,閉著眼滿是沉醉和迷戀,喘著龍息,額頭兩龍角盡顯,鼻尖蹭著韶華的肌膚,一點點嗅聞著韶華的臉頰、耳廓、頸脖間氣息。

    哇啊!~兩個男人壁咚!畫麵太過勁爆,沈書音震撼到五官變形,三觀要瘋掉了。怎麽辦?

    “夢....”“夢姬。我要你。”劫烽將唇抵在了韶華的嘴上,兩唇之間輕觸磨蹭。

    “神權牌,神權牌......韶老鬼,快點醒醒。”沈書音一臉黑線,你倆不要太激情,也得顧及我大瓦數燈泡的感受。再玩兒要**了,“韶老鬼,韶老鬼......”

    韶華意識回攏,驚覺眼前親吻自己的是劫烽,頓時尷尬冷場抵拒著,將劫烽緊摟的手臂推抗開,降下劫烽熱漲的****,模仿起了夢姬嗓音,“赤焰龍,我這次來是專門找你的。你醒醒,赤焰龍.....”

    “夢姬,我喜歡你喚我赤焰。”

    “我找你要沈園的神權牌,三日後的萬神宴,我要帶沈家後代—沈蝶一起參加。”韶華示意劫烽,看向旁邊一臉懵逼的沈書音。“赤焰,你能幫我這忙嗎?”

    “沈家的神權牌,早在百年前就被剝奪塵封,我很為難。我赤焰龍不能這麽做。”

    “可,你會幫我的,對嗎?”韶華撫摸著劫烽黑長的龍角。“我時間不多,得及早趕回夢海,如果夢爺周公知我來了你火龍族,並闖進龍陵幻域,夢姬怕是要被關禁閉千年。”

    韶華佯裝要走。劫烽滿是無奈把韶華拉進了懷裏,“夢姬,我幫你這一次,隻求你記得我劫烽的情意.....沈家的神權牌就葬在這龍陵裏,如果那凡人真是沈園掌印,她隻要拿掌印黑玉就能把神權牌呼喚感應出來。”

    經過幾番教念雲雲,沈書音照著赤焰龍的吩咐,終於將深埋困葬在這龍陵裏,百年的沈園神權牌給破山解鎖而出。最後,劫烽念戀不舍,將韶華和沈書音送出了龍陵幻域,就那樣看著夢姬和凡人女子乘雲行霧遠去。

    (第4章未完,待續……)

    預備更新:第5章:

    康徐童夢歌繡錦,黛山未白不歸鄉;

    可曾笑看淩雲老,少年當時朝陽誌。

    喬喬總是晚上才更新,不好意思了。辛苦大家耐心。來了,砸磚、砸包、打賞錢、留言、都是心意。留個腳印?,喬喬認識你。天天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