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夏末的蟬仍舊孜孜不倦的喊著。院子裏翻進了一個人，月光下看不清樣貌。抹黑走向了廂房，這黑影卻發現床上躺著三個人，也不好下手。左思右想卻不知如何下手，便準備悄悄退出去，卻不小心碰著了鍋蓋放在門旁的凳子，嘎吱響了一聲。

    一向淺眠的鍋蓋忽的睜開了眼，眸中透著攝人的光。看著窗戶上的剪影，約莫是個成年男子，想著自己如今弱不經風的小身板，便沒有動作。這人恐怕不是簡單的偷兒，該是有了別的心思。可鍋蓋對這村裏的環境並不熟悉，也不知是招惹了什麽人，帶著滿腹的憂慮，直到天泛著魚肚白時，才隱隱有了睡意。

    娘，昨兒夜裏有人來過。”鍋蓋皺著眉，有些不知所措。從未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一時也想不出辦法來。

    丫頭莫不是做夢說囈語呢，這破院子沒什麽錢財，偷兒都不稀罕來。”柳氏揶揄道，並不信鍋蓋的話，轉身出了門卻發現菜壇子裏男人的腳印，整個人便慌了，卻不得不強自鎮定。

    娘，是真的。”鍋蓋強調，看著柳氏驚慌失措的樣子，她也探頭看見了那個腳印。

    娘先平了那個腳印吧，別被別人看見毀了娘的名聲。”

    柳氏鎮定下來，拿著鏟子壓平了那個腳印，尋思著可能是誰。還沒等想清，便有人找來了。

    敲門聲響起，柳氏問是誰。那頭卻沒人回答，隻是敲門。院裏有個不起眼的小門，連著隔壁鐵三牛家，是齊父當初為了方便通的，後來齊父去世，也就沒再用過了。鍋蓋和柳氏商量著，去搬救兵，讓柳氏先拖著。

    牛叔牛叔，快救救我娘，有歹人敲著門不說話，鍋蓋害怕。”

    牛叔這就去打壞人，鍋蓋不怕。”

    牛嬸兒能不能幫忙請一下裏正爺爺，昨兒娘就覺得不對勁兒，可今天早上這敲門聲鍋蓋聽著也很可怕，裏正爺爺一定不會對村裏的安全坐視不管的。”

    鐵三牛趁著鍋蓋說話的當兒，拎了鋤頭便準備出門。

    柳氏那邊，門已被蠻力破開，村裏的門本也不大結實。

    小娘子，從了我吧，現在可沒你的那些孩子打擾了。”說著便要往上撲。

    柳氏沒法子，隻得躲到裏屋，關了門，死死抵著。一陣吵鬧，孩子早已醒了，似乎覺得氣氛異常，也沒有如往常一樣吵著要鍋蓋。

    鐵三牛來的很快，那歹人還想著破門而入，就大踏步抓了那人。原來是村上的流氓張癩子。

    張癩子，你來這裏做什麽，平日裏遊手好閑就算了，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你還有沒有點良心！”鐵三牛義憤填膺，恨不得打死這無賴。

    喲，我還沒找你麻煩呢，你倒是靠上來了。你和柳氏的那點奸情別以為我不知道，快放手，別到時候整個村都沒臉。”張癩子似乎很有底氣的樣子，半點不怕鐵三牛。

    他們吵著的功夫，牛嬸兒帶著裏正來了。村裏一些好熱鬧的也聚在門口。躲在一旁的鍋蓋此時也跑了出來。

    裏正爺爺，這無賴欺負我們無依無靠的，大早上便在門口鬧，我娘沒辦法才讓我喊了牛叔牛嬸兒幫忙。”

    喲，這小姑娘倒也水靈，可是能賣......”張癩子看見裏正，吞了後半截子話。

    裏正爺爺。”鍋蓋喊著，假裝害怕的躲到裏正身後，抓著裏正衣襟下擺處，“您一向處事公正，這歹人闖進我家意圖不軌，裏正爺爺可得好好教育他，想必爺爺也會公正處理，定不會寒了村裏叔叔阿姨的心的。”

    你這臭丫頭到先告起狀來了，我不過是來這柳氏家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這鐵大哥倒是著急著關心柳氏，昨兒我還瞅著這鐵大哥搬了一大堆的東西到這柳氏家，怕是有什麽......”這張癩子敢來，自然有些自以為是的依仗，原本想拿這個威脅柳氏的，哪裏料到救兵來的這麽快，隻好用來脫身了。

    意味不明的半拉子話引得圍觀的人一陣躁動。

    看不出來，這柳氏原來是個不安分的。”

    就是，不過看她長得不賴，說不得會改嫁做小也不是沒可能。”

    眾人議論紛紛。裏正也有些懵

    裏正爺爺，他胡說八道，昨日娘不過看我們兩個小的可憐，買了一點好吃的給我們解饞，讓牛叔幫著帶我們去了趟城裏，娘一直和我們一起，哪會有那些不著邊的事情。裏正爺爺可要為我們這孤兒寡母做主，我爹在村裏也幫過不少忙，大家也都是重情義的人，那些人走茶涼的事叔叔阿姨們想來也不會做的。”

    一番話下來，聽的議論的人一陣臉紅發熱，齊父確實幫了村裏不少忙，誰家蓋房子也去，農忙時忙不過來也跟著幫忙，逢年過節打了大個兒的獵物也是要送一點，如今如此議論人家媳婦兒也確實不應該。可到底聽了張癩子的話，對這二人的關係有了些猜疑。

    牛嬸兒，您瞅著這人胡說八道的，哪句是能信的，這人看著就知道不靠譜，您可別和我娘生疏了，也別和牛叔離了心。況且真有什麽我娘哪還能讓我喊著您幫忙呢，不得趕緊藏起來。”

    柳氏是個正經人，你們可都別瞎胡說，昨日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人家孤兒寡母的，咱能幫就幫，幫不上忙的還傳些風言風語的，可真是落盡下石了。我可真看不上這樣的人。”牛嬸兒也幫著說話，她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老實巴交的，哪會有那些歪心思。

    張癩子見眾人不上當去指責柳氏的不檢點，反倒是想起他的這一茬來了，本想撿空子跑了，鐵三牛卻是個手緊的，雖聽著他汙蔑，心裏有氣，但也打定心思不能讓這無賴跑了。

    張癩子本就心虛，此時又要逃跑，眾人看在眼裏，聽了鍋蓋和牛嬸兒的話，幡然醒悟，這張癩子怕是想做壞事沒做成，此時拿著這話做筏子，毀了柳氏的名聲不說，還能把自己摘出來，畢竟這強闖民宅可是得打板子的。

    裏正此時也大概搞清楚了事情，大概是這張癩子想占柳氏的便宜，卻被鐵三牛抓了，沒法子便編排二人，想把眾人注意力轉移，把自個兒強闖民宅的事衝淡了。於是裏正發話了。

    張癩子，你強闖民宅按理是要打十大板的，你人還是不認。”

    我認什麽，明明是這二人有奸情，該把他們抓去浸豬籠的，有我什麽事。”

    哇，昨天晚上就有人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我害怕就和弟弟找了娘一起睡，早晨還沒睡醒就有人瘋了一樣敲門，娘才讓我趕快找的牛叔牛嬸，如今卻是欺負我們家人丁單薄，無依無靠了嗎！裏正爺爺您可一定要為我娘做主。”

    柳氏抱著孩子出了屋子，臉色蒼白，還未說話，懷裏的齊國耀便指著張癩子喊著“壞人，壞人。”

    裏正叔，這人早上便在我家門口鬧，我一個婦道人家，手無寸鐵的，合該讓人欺負了嗎？”話才說完，就濕了眼眶。內心的恐懼無助此時都湧了出來，半分沒有作假。

    把張癩子拖去刑堂，打十個板子。”裏正看著情形，便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