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ion46 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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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達爾摩挲著紙的邊緣,那張紙隻是最普通的紙,顏色微微發黃,邊緣略有些不平,但維達爾知道,那紙上寫的,是無數的生命。

    懷表滴滴答答的走著,帳篷裏靜得可怕,仿佛時間都被這鋒利的秒針割裂了。維達爾端坐其中,看著手上的紙慢慢消失,變成鮮血的河流從指縫間流下來。

    都是自欺欺人的幻覺,維達爾說,可笑的人性。

    戰爭開始前,維達爾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覺悟。背負著母親的生命,帝國的未來,無數子民的明天,維達爾自認為自己應該做一個優秀的皇帝。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包括詩蔻蒂。

    一旦戰爭打響,詩蔻蒂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他的。

    詩蔻蒂活的太久了。她可以忘掉很多東西,但相應的,有些東西會深沉到刻骨銘心。比如她與沃坦的親情、作為冰妖一族公主的責任,以及底線。

    在她麵前殘害無辜的生命,不論是任何原因詩蔻蒂都不能接受。更別說是發動戰爭,詩蔻蒂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對自己展現一個笑容了。

    現在想想,珍視生命,認為每一個生命都是平等的,有價值的,這樣的詩蔻蒂看似善良,實際上是高傲到了極點。站在時間的盡頭,短暫的人類終其一生都在追求的東西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隻要是活著的,就有感情,會愛會恨,會保護,會傷害。隻要在呼吸,就每時每刻都在掠奪,人類吃動物,動物吃植物,這些掠奪是無可避免的。

    命運是不公平的,生命亦是同理。因為人性,總有些生命是低劣的,有些生命是高貴的。但詩蔻蒂看不見,她站的太高了,俯視眾生。

    所以她才會對所有生命一視同仁。因為人類的愛與恨,執著與迷戀,這些於她來說都無所謂。

    那時在那個山洞裏,維達爾自以為聽懂了這番話,認為這是詩蔻蒂婉拒他的推辭。沒想到,自己現在才真正懂得她的意思。

    愛護生命,對她來說隻是責任而已。她愛所有的生命,但不可能隻愛其中的一個。

    詩蔻蒂不可能愛上自己的。維達爾捂住頭。詩蔻蒂喜歡他,但這和喜歡花,喜歡天空,喜歡大海是等同的。等到自己的生命走到盡頭後,詩蔻蒂便會自然而然的忘掉他。

    維達爾嘲諷的笑笑,通過仇恨讓詩蔻蒂記住自己,這種做法也低級了。詩蔻蒂能活得很久,她也很樂意忘記不愉快的事情。

    維達爾隻希望很多年後,詩蔻蒂在某個午後看雪時,忽然想起他,腦海裏隻剩下兩人遊曆的快樂回憶,兩人相互打趣的歡笑,在那個山洞裏依偎著彼此,近的能聽到自己如雷鳴般的心跳聲。

    就算想不起來這些事情,隻要想起自己模糊的麵容,能讓她感到安心就足夠了。

    維達爾甚至想到,詩蔻蒂會有一天會原諒自己。然後帶著最甜美的笑容,出現在自己麵前。維達爾是混血,雖然不能像冰妖一樣,但也能活很久。維達爾原以為自己能等到那一天。

    但是,一切也隻是空想罷了。現實總比想象來的殘酷。

    他從未想到兩人的緣分竟然如此之淺,淺到連思念都會化為深深的愧疚。

    維達爾打開了手中緊握的那張紙,那張紙上的魔法陣。維達爾死死的盯著它,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維達爾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縮成一團,他全身都在發抖。他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似乎這樣就能保護自己不受任何傷害。

    他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詩蔻蒂終其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他與魔鬼做了交易。

    他喪失了為人的資格。

    那張紙上的魔法陣,確實能在未來的戰爭中幫上很大的忙,甚至用它贏得這場戰爭都沒問題。

    但是,這個魔法陣的黑暗程度遠超他的想象。隻是一瞬間,陣內所有的生物都被吸走了生命力,化為了幹屍。不論是多麽強勁的身體,都在一瞬間化為一碰及碎的粉末。

    維達爾從不認為自己善良,他殺過人。為了這個國家,他殺過很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他從不認為憐憫這種東西還存在自己心裏,從前是,以後也是。

    但那些哀嚎聲,維達爾現在還聽得清清楚楚。維達爾從來沒有聽見過這種聲音,人的身體,怎麽可能發出那樣的聲音。

    超乎常人的聽力,甚至讓他聽見骨髓被吸幹後,脆弱的骨頭破裂的聲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所剩無幾的血液被抽出身體的聲音,**變成幹屍的聲音……寒意止不住的蔓延上心口。

    還有那些聲音,簡直是勒緊了他們的喉嚨,從他們的嗓子眼挖出來的。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這些聲音縈繞在戰場上,縈繞在森林裏,縈繞在帳篷裏,縈繞在他四周。無影無形,揮之不去。

    但維達爾之所以如此,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陣法的威力。謹慎如他,是根本不可能不了解這個陣法的底細就用到戰場上去的。

    那是一個經過數次精簡的魔法陣,上麵的符文看似隻是寥寥幾畫,但隻要是精通魔法陣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幾乎在冰妖族內失傳的古代語,據說用這種語言發動的魔法,威力會強上百倍不止。

    在景森的一處僻靜之地,維達爾盯著滿地的灰燼,血液幾乎都被凍住。隻是一米見方的陣法,發動的瞬間就開始瘋狂掠奪陣內的一切力量,進而轉化為擴大陣法的魔力。維達爾近乎是耗費了八成力量,才堪堪遏製住了陣法繼續擴大。

    如果把這個陣毫無顧忌的投入到戰爭中,後果不堪設想。

    雪靜靜的飄下來,維達爾靜立其中。在漫天大雪即將湮沒他時,維達爾似乎終於反應過來,返回了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