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玄慕從容入座，身後自有人上前斟酒，掃向對麵的二人，凰天絕依舊是那副表情，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古一諾。

    他端起酒杯，邪邪一笑，蒙上一層薄霧的眼眸閃爍著看到獵物般的興味，遙遙示意了一下。

    古一諾看著他揚起優雅的脖頸，將酒滑入腹中，垂下眸，視線落在手腕上，她能感覺到雪兒在輕微顫動，剛剛若不是她阻止，恐怕早跑出來了。

    可這無一不在告訴她，啼血海棠，是一個好東西，他千裏迢迢隨他們一起來到京城，難道隻為了送一個天闕至寶？難道這樣的寶物不應該自己留著麽？果然，她看不懂他。

    恍惚間，一道陰影投射下來，她抬眸望去，正是凰天絕從座位上起身。

    “父皇在位多年，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兒臣這次回京的路上，特意收集了萬民賀壽書。”話音一落，有兩人手執一份厚厚的卷軸從暗處走來。

    凰天絕一點頭，卷軸‘刷’的展開了一半，幾丈長的卷軸上，密密麻麻寫著百姓的賀壽語，字字句句可見其心之真，甚至每一個城池的印章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麵，哪一塊字跡屬於哪一座城池，一目了然，幾萬種不同的字跡，絕無虛假的可能。

    “好啊，好啊，好！”凰炎淵在總管太監的攙扶下，從台階上走下來，即便當了幾十年的皇帝，很難再有什麽事情能牽動他的情緒，但不可否認的是，看到這幅萬民賀壽書，依舊心緒難平。

    顫抖的手撫上書卷，他似乎感受到了百姓的心意，淡淡的墨香味遊蕩在空氣中。

    哪個當皇帝的不想後世評價自己時，是一個賢明的君主，今日之後，怕是史書上會記上這麽一筆，淵皇五十壽宴，得萬民賀壽之禮，留書為證。

    “祝父皇聖壽無疆，帝業無盡，國運長久，開天凰盛世。”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適時響起，在安靜的壽宴上顯得格外清晰。

    “國運長久，開天凰盛世！”

    “國運長久，開天凰盛世！”

    ……

    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皇宮，在座的大臣都是人精，看出皇上對這份禮物的喜愛程度，紛紛起身喊道。

    凰炎淵隻覺渾身熱血沸騰，身上似有用不完的勁，如年輕時一般，滿腔熱血，指點江山，可惜終究是老了啊，多年的帝業早已沒了當初的豪情。

    布滿褶皺的手虛壓，響徹天地的呐喊聲一瞬間靜下來，走上高台，他深深的打量了眼站在身邊的凰天絕，這個兒子一向對皇位無意，否則當年也不會一走就是十年，如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個皇位，他要！

    雖然對這個兒子，他也不知如何相處，但對於皇位，他一向是放任皇子們爭奪，奉信強者居之，否則二皇兒也不會去世，說是因病，哼，還真當他老糊塗了！

    “烈王的壽禮，朕感慨萬千，有心了”凰炎淵一語雙關的說了一句，話鋒一轉，“烈王如今已有雙十，府中卻連一房妻妾也無，今日趁著壽辰之際，朕親自給你指婚，也算是雙喜臨門啊。”

    凰天絕愣了愣，倏地看向皇上，隻見皇上頓了頓，又接著道。

    “朕記得禮部尚書，樂卿府上，有一女，剛剛及笄，叫”凰炎淵掃向禮部尚書所坐的位置，果見有一妙齡女子。

    “樂穎。”總管太監在一旁小聲的提醒著。

    “哦，對，叫樂穎，烈王平時與樂府也算親近，朕今日就替你定了這事，如何？”凰炎淵笑得一臉和善，這兒子既然有意皇位，這門親事再好不過，親上加親，就當他這作父皇的虧欠他的。

    大臣們瞬間沸騰了，皇上壽辰親自指婚，與天子一起雙喜臨門，這份殊榮可不是人人能享有的，尤其指婚對象是樂府，在座哪個不知道烈王與樂府確實關係親近，這在京城也不是秘密，可見這是皇上對烈王當真上心了。

    難道傳聞有錯？不是說烈王不得聖寵？

    古一諾安撫雪兒的手一頓，眼眸眯起，瞟向一臉和善的皇上。

    樂穎一臉激動的看著場中，似乎沒想到自己想要的這麽快就得到了。

    “兒臣謝父皇好意”凰天絕衣擺一撩，跪地，冷漠的聲音擲地有聲，“不過，兒臣一直將穎兒當妹妹看待，前幾日穎兒來府玩耍，也已向兒臣這當表哥的吐露過，她另有所愛，君子不奪人所愛，還望父皇收回成命。”

    細碎的響聲在各個角落響起。

    “烈王居然不答應？”

    “這，這，這不明顯的跟皇上作對麽。”

    “不是說了嘛，另有所愛了，我要是取個正房回去，到時候天天想著別人，多憋屈。”

    “可這，難得皇上肯稍稍示好啊，這，唉！”

    樂穎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本正經說著謊話的表哥，巨大的反差讓她難以接受，手中的茶杯握的緊緊的，正打算起身，突然感覺肩膀一疼，整個人瞬間動彈不得。

    “哦？樂卿之女竟然另有所愛了？”凰炎淵看向禮部尚書，這倒是沒聽說過，若真是這樣，倒顯的自己莽撞了。

    “這”樂宗緒著急的示意自己的女兒，一個勁的使眼色，偏偏平時機靈的女兒，今日楞像看不見似的，隻得幹笑著道，“微臣，微臣也不清楚。”

    卻無人發現凰天絕在衣擺下悄悄收回的手，除了古一諾和闕玄慕。

    “樂穎？”凰炎淵想想也是，女兒家的事，樂卿不清楚也在常理之中。

    闕玄慕看著低頭的女子，唇角輕勾，溫潤修長的手指一翻，一粒細小的瓜子仁破空而去。

    樂穎隻覺得肩膀又是一痛，輕輕呀了一聲，卻驚喜的發現自己能動了，急急道，“我——”

    一個字剛出口，又是一痛，聲音忽然又沒了，整個人保持著彎腰低頭剛要站起解釋的動作，偏偏無法動彈，急的一身的汗，現在這般，她也發現是有人搗鬼了，可又毫無辦法。

    古一諾拿帕子輕輕擦拭著，剛剛蘸了茶水的指尖，狠狠的瞪了一眼對麵的人，這家夥，這時候跟著搗什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