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臘月，文家上上下下都覺得寒冷刺骨。

    李峰則覺得還好，因為他不出門了，天天和薑若欣待在休息室或者圖書室。

    上午，一個意料之中的電話打了過來。

    文泰成咳嗽了一聲：“我想，李老師應該知道我打電話的來意。”

    李峰確實知道，卻沒開口。

    文泰成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他深吸了口氣，開口道：“如果李老師願意就此收手的話，我可以保證，這事到此為此。以後，文家絕對不會再因此事而對李老師和李老師的學生有任何仇恨心理。”

    李峰嗤之以鼻：“你確定我讓文家破產之後，會擔心文家重新崛起之後找我複仇，而不是文家應該擔心我不願收手，未來幾十年都一直盯死文家？”

    文泰成怔住了。

    旋即，他淡然道：“你不會這麽做的，能跟我文泰成一戰，甚至能勝過我文泰成的人，這點氣量和驕傲並不缺。”

    “那就讓事實來告訴你，你的想法是對還是錯吧！”李峰不以為意，他確實打算在整垮文家之後就此作罷，在這事的後麵畫上一個句號。不過，他可沒興趣去印證文泰成的判斷。

    文泰成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跟他打電話之前的預期完全不同。

    他覺得，李峰跟他應該是屬於一類人。都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一往無前的存在。二人雖然互為對手，就算不到英雄相惜的程度，起碼也能獲得對方的尊重。

    就像他知道李峰會去雲港島，特意擺酒設宴、鞭炮齊鳴一樣。李老師的身份，李峰那一往無前的執著，獲得了他給予對手最高規格的尊重。

    他以為，李峰也會如此。

    絕不可能因為打敗了他，就浮躁到目中無人，甚至出言諷刺和嘲笑他的程度。

    可結果，李峰倒是沒有出言諷刺和嘲笑他這個失敗者，卻也沒有給予他應得的尊重。

    完全不像他預料的那樣，電話打過去，都不用說明來意，李峰便會承諾放過已經遭受重創的文家。

    “我……是不是真的跟不上時代了？”

    文泰成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他忽然想到了那份觸目心驚，讓他徹夜難眠的不記名投票名單。

    他發現，自己的眼光、判斷，似乎都錯得離譜。

    他是文泰成，團結是文家立族的根基和信念，已經融入他的骨髓，依舊堅如磐石。但其餘方麵，卻莫名的產生了懷疑。

    “或許吧！這是個浮躁和自私的時代。”李峰輕描淡寫道。

    “李老師真的不肯讓文家多保留一絲元氣嗎？”文泰成苦笑道：“我文泰成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求人。”

    “不能！”李峰的回答很幹脆。

    “為什麽？”文泰成理解不了。

    “我需要給你個解釋？”

    李峰態度冷漠，若是置身事外，他雖然不齒文泰成為了家族利益枉顧旁人權益的做法，但其實挺讚同文泰成的堅持，也同情他在這個時代的無奈。

    可就像他無意中在哪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我同情你的遭遇，也佩服你的堅持，但我們不熟。

    李峰沒那麽冷漠，他若是遇到，偶爾也會做做助人為樂的事情。文家不同，因為是他的敵人。

    要麽不動手，一旦動了手，就不會輕易收手，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做事風格。

    文家讓他半夜三更跑去雲港島要人，讓他滿身是傷的回來，讓他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不把文家整垮，他不可能輕易罷休。

    李老師生在這個時代，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也染上了這個時代的氣息和烙印。

    文泰成沉默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下去。為了讓文家多留一絲的元氣，他願意放下自己的麵子。

    可他能感受到李峰的堅決。

    掛斷電話，看著滿堂默然的文家成員，他深吸了口氣，毅然道：“放棄在八大股市的那些資金，著手準備移民去美國的事宜。”

    “族長，我們在股市的資金，還有上百億美元沒有被吞掉。”文家一位成員有些著急道。

    文泰成擺了擺手，本不想解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當斷則斷，那些錢，李老師不放手，就算能成功撤出來，也隻是自找麻煩。”

    “問題是，我們放棄這筆資金，李老師那邊……會就此罷手嗎？”一人問道。

    文泰成點了點頭：“會放手的，他應該查的到，文家在雲港島的族產輸得一幹二淨，隻剩下海外少得可憐的一點產業，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窮追猛打盯死我們文家沒意思。隻要我們文家以後不再招惹他，這事也就過去了。”

    眾人默然。

    文林光盤算了一下，開口道：“六叔，美國有不少當年被咱們趕走的敵人。咱們移民去美國，會不會遭到他們的打壓？”

    “晚點我給另外幾個家族和豪門打聲招呼，咱們在美國遭到打壓，他們在美國那邊的產業多少會關照一下。”文泰成搖頭。

    “那幹嘛不留在雲港島？”一個老人問道。

    文泰成苦笑，哪個家族不是建立在各種吞並的基礎上，文家在雲港島的敵人可謂多如牛毛。他在各大家族和豪門那邊雖然有些麵子，但麵子再大，人家也不至於天天為文家這點事出麵。

    更何況，他也不覺得自己還能活多少年。

    雖說文家的家風不滅，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按常理，就算他文泰成不在了，各大家族和豪門也應該會在文家落魄的時候賣個人情，拔根毛援助一下。

    但常理這種東西，他已經不太敢相信了，因為這個把月，都快顛覆得他懷疑人生。

    人死如燈滅，在文家還沒有一個能力超群的掌舵人出現之前，文泰成必須給文家安排好一條能夠安安穩穩蟄伏下去的後路。

    美國那邊敵人不多，又有不少各大豪門、家族的產業。有他的麵子在，既不用擔心遭到打壓，將來又能借助各大豪門、家族的產業，是最佳的選擇。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文家雖然徹底垮了，但海外的產業加起來怎麽也能湊出幾億美元。而且，不提文家以前嫁出去的女兒們有不少都在各大家族和豪門，多少都會幫襯一下。光是文泰成和文家在各大豪門、家族當中的形象與麵子，若是開口，哪怕文家現在稱得上一無所有，借個幾億美元也不成問題。

    這些錢，隻要不出什麽重大投資失誤或者被人打壓，足夠保證文家在美國的生活和開銷。

    等到一個有能力的掌舵人出現，文家上下團結一心的爆發力就能徹底被激活。

    “就按我說的去做吧！”

    文泰成看向文林光：“挑個黃道吉日請出家譜，把這次的危機給記錄在族誌上吧！”

    文林光點頭，他問道：“該怎麽寫？”

    文泰成淡然道：“文家當代族長文泰成一意孤行，誤判對手的實力，也誤判了文家的團結程度，導致文家族產消耗一空，一千二百九十戶文家族人，僅有七十餘戶留下，望引以為戒。”

    文林光想說點什麽，文泰成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都去準備吧！”

    眾人隻得離開。

    十天後，文家舉族遷往美國。

    說是舉族，實際上隻有七十來戶。

    文家莊還是那個文家莊，離開的人口不到二十分之一。

    隻有雲港島各大豪門和家族，以及一些巨富們才清楚。文家破敗了，而且舉族移居去了美國。

    留在文家莊的人，在外人眼中或許還是文家人。甚至於，他們每年也會祭祖，舉辦慶典，或是選出一個新的族長，仿佛和以前沒什麽不同。唯有那些豪門和家族才清楚，離開的那七十來戶才能代表那個傳承了一百多年的文家。

    一場沒有硝煙，甚至不為人知的戰爭就這麽塵埃落定。

    在普通網民的眼中，李老師還是那個低調的李老師。可在雲港島的各大豪門、家族的眼中，李老師卻跟恐怖大魔王畫上了等號。

    因為隻有他們才知道，李老師的實力到底強到了什麽程度。

    更重要的，是脾氣性格完全不像網上所傳的那樣慈祥、善良、與世無爭。

    真正的李老師，那就是一顆原子彈。沒引爆還好，一旦引爆，連一個傳承百年以上的大家族都能旦夕間摧毀。

    這種恐怖，不是普通人能夠理解的。

    隻有那些豪門和大家族才明白，實力強到他們這種程度，除非傳承的核心出現問題，從內部崩塌。否則都快達到沒有天敵，不死不滅的境界。

    就算是所在的國家想要對付他們，別說而今的時代，換做以前動輒屠族滅家的時代，恐怕也是顧慮重重。除非利益衝突達到極致，否則，對付他們這種盤根錯節的門閥豪族，也隻能以慢慢削弱和打壓為主，而不是直接將其毀滅。要不然，引起連鎖反應，對整個國家都能造成巨大的衝擊。

    李老師的恐怖之處，就在於他不僅擁有毀掉一個家族的實力，而且隻是私人恩怨，無法引起同仇敵愾。因為在豪門家族的眼中，以李老師現在的財力和實力，已經自成豪門，跟他們同屬一個階層。

    各大豪門、家族的當家人，幾乎全都先後召開了內部會議。而出席者，全都是門下的紈絝子弟。

    很快，雲港島那些頂級紈絝子弟之間，便開始流傳著一句話——珍惜家族，別惹李老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