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幻看了看地麵，抓起一把土灰在臉上糊弄兩把，張叔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楊幻隻穿著一件衛衣，彎身取土時，被陳華扯開的兩條不小的縫子折開才讓陳華看見裏麵就沒穿其他衣服了。

    陳華看了一眼張叔，見他沒反應，就對楊幻說：“恁小子這彪來，這冷天兒就穿一件衣服？”

    他一邊說一邊拉開自己棉衣，從裏麵拖出一長條長方形黑布，看來之前他是裹在衣服下麵的：“來，這給你繞上，厚實！”

    楊幻笑了笑，揮揮手跟他解釋：“我身體好，根本用不著。”

    幾人才發現楊幻從開始到現在一直穿的這衣服，說明他一直都隻穿了一件，最後也就作罷，陳華最終還是把黑布又裹進身體裏了。

    張叔看向楊幻的眼神更亮了，繼續帶著兩人朝山體右側的小路前行。

    很快，楊幻看見了一條特殊的道路，木質的褐色枕木上麵壓著兩條較窄的鐵軌，鐵路。

    楊幻有些恍惚，他當然知道這個時期已經早有鐵路了，但還是有些不合時代的感覺。

    “你注意一下，我們現在要進入敵占區了，鬼子現在正朝這個方向大舉進攻，我們都得小心點，”張叔這是在專門叮囑楊幻：“如果有人查問，你就說你是從北麵逃過來的學生，碰到我們兩個種田的，讓我們給你帶路了。”

    “我們去敵占區幹什麽？”楊幻問道。

    “我們的工作性質特殊，你注意自己言行。”

    順路又是好一陣子，這會兒已經傍晚幾近天黑了。

    楊幻終於看到有人拉著木質輪車朝前麵走，而前方就是一座土城牆構成的類似於城牆之類的小土樓，有著城門模樣，但大小卻差了許多，就是個小城門樓子。

    楊幻經常在電視劇裏見過這種畫麵，上麵一般都裱有該地的地名。

    可惜這裏什麽都沒有。

    “這是哪兒？”楊幻有些不甘寂寞，小聲向陳華問道。

    “這裏是老虎村，附近幾個大鎮子不願逃跑的人都聚集到這裏來了……”

    “噓~”張叔讓他們閉嘴了，又看了一眼楊幻，再次小聲叮囑：“你盡量少說話，跟我有樣學樣。”

    城門樓子後麵坐著兩個日本兵正笑吟吟坐在地坎上吃肉。

    張叔和陳華略略低頭，看也不看他們，低著頭慢步走了進去。

    楊幻也低著頭走了進去，根本沒有引起日本人的注意。

    “這裏怎麽就兩個日本人？”走進去之後，楊幻問張叔。

    張叔歎了口氣：“整個老虎村裏也就幾十號鬼子，他們的大部隊還在前麵，盤在鄒城外邊的。”

    楊幻沒明白，但張叔也不說了。

    一行人走在村子裏。

    這裏依然是老舊的村莊模樣。

    但這裏很大，楊幻盡量墊高自己，一眼望去，是望不見盡頭的土屋，已經這會兒都快天黑了仍然到處是人。

    有人在寬闊的土路邊賣東西，或是背負大小包，或是推著大小推車，楊幻看了看，大體是寫豆子花生什麽的，數量不多。

    農村的土屋還有被改造成大棚的，伸到土路上來，棚下擺著幾對桌椅，有人閑坐其上接耳交談，還有人獨坐喝茶，看起來竟有些悠閑。

    前麵還有一處較大的農院頂部蓋上一層草棚，下麵用木架隔開許多小空間，搭上木頭床，上麵墊著草墊破絮，看樣子是供人休息的場所。

    除了門口的日本人，楊幻一個日本人都沒見到了。

    這裏是敵占區嗎？日本人占領的地方？楊幻有些疑惑。

    之前看見的大棚茶屋已經開始收攤了，楊幻被帶到那裏，張叔跟店主，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人談了一會兒。

    張叔讓楊幻在這裏等他，他要去村裏“辦點事”。

    楊幻被一個人撇在這裏了。

    楊幻知道這個時期的共產黨在敵後許多地方都有根據地，這裏或許就是一個，但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可算是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了。

    楊幻坐在這裏的時候看見了晚上巡邏的一個日本人小隊，十來號人全副武裝，神情也略顯緊張，但並不是一驚一乍，隻是在路上走了兩圈，沒有管任何人任何事。

    當然，楊幻一直盯著人家看也就怪不得他倒黴了。

    要說這日本人巡邏這會兒，街上還算挺多的人都各自埋著頭走路，誰還像未收的茶攤上端坐著的楊幻一樣，一直盯著日本人看？

    巡邏小隊的頭領第六感挺強，很快發現了楊幻盯著他看。

    楊幻才意識到自己盯著別人看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環境，貌似是非常不正確的選擇。

    看著小隊朝自己走來，楊幻一邊聽見背後茶攤老板急衝衝鑽進房間鎖上房門的聲音，一邊看著其他還沒走的茶客作鳥獸散，一邊想著解釋自己是好奇心會不會有用。

    小隊裏轉出一個人，楊幻就聽見他用半吊子官話問道：“你是哪家的人？”

    楊幻按著張叔所說：“我是從北方逃過來的學生……聽說這裏有村莊，就過來準備休息一下。”

    巡邏小隊的隊長是日本人，他旁邊有著半吊子口音的家夥看樣子也是日本人。

    他問過話後大概是向隊長翻譯了，那人又問道：“學生？哪個學校的？”

    楊幻其實不想扯自己是燕京的，但他對這個時代的學校，也就隻知道燕京學院了。

    “燕京的。”

    楊幻清楚地看見巡邏小隊長臉色起了變換，楊幻看不懂是什麽意思，但看見他叫人回去報信了。

    顯然是就這裏發現了一個燕京學生這種事情報信。

    楊幻覺得有些不妙，他忽然想到要是這些鬼子有燕京學生的詳細名單，那自己不是露餡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