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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駱文遠自打上次中了算計之後,身子就一直弱的不行,將養了這麽好幾個月,可仍舊是弱不禁風之態,別說是上朝理事了,便是每日下地挪騰幾步,都能讓他覺得眼冒金星。

    好在皇帝還算是仁慈,隻讓他休養,並未讓他致仕,這已經算是對駱文遠最大的寬慰了。

    駱文遠畢竟是家裏的頂梁柱,二房也沒人敢怠慢他,好醫好藥,好吃好喝地供著,將養著,聽太醫之言,縱然日後好全了,可駱文遠也會留下病根,日後的身子隻怕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了,況且與壽數上有礙。

    盡管惱火父親的種種作為,可畢竟那也是自己的親爹,駱辰逾自然是做足了孝子狀,半點兒也不忤逆,任由他在家裏胡風喝雨,一派當家做主的模樣。

    可另一樁事兒,壓在駱辰逾的心頭,隻覺得沉甸甸的。

    盡管他想永遠地將此事爛在心中,再也別提起來,可隻要看到自家老娘的麵孔,看著她時不時地幸災樂禍的形容,駱辰逾覺得自己真心是快要忍不下去。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啊,不行!

    所以駱辰逾就想著勸解自家老娘一二,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父母也曾琴瑟和鳴,百般恩愛過,不管如何,總不能不顧夫妻情分吧?

    可惜的是,不管兒子怎麽勸解,小宋氏對丈夫已經算是徹底地死心了,壓根兒就不接茬兒,甚至還是一頓的冷嘲熱諷,畢竟自己這麽冒險,所作所為,說到底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兒子。

    可這個死孩子,不說為自己遮掩,竟然還大喇喇地指責自己,簡直狼心狗肺。

    說的熱鬧的母子倆壓根兒就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畢竟依著小宋氏對於自己院子的掌控,也實在是沒人有膽子偷聽。

    可偏生,駱文遠這幾日躺的整個人都是僵硬不已,住著手杖出來走動一二,神是鬼差地就來到了這裏,看著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他在詫異的同時也放輕了腳步。

    妻子這些日子的態度他自然是感覺出來了,所以這母子二人是背著自己在謀劃什麽?

    難道,難道是……

    駱文遠心下一動,更加地小心翼翼,不長的一段路,愣生生地讓他出了一身的汗,駱文遠倚著不遠處的柱子,支愣著耳朵,開始了自己的偷聽。

    這母子二人,越說越不靠譜,最後竟然牽扯出了這樣的事實真相,駱文遠如何能忍受的了?

    枕邊人的算計自然是讓駱文遠怒不可遏,怒笑了起來!

    “哈哈哈……好,好的很,這就是我駱某人的妻子,我的孝順兒子……”

    駱文遠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用拐杖將門推開,唬的小宋氏和駱辰逾兩人變了臉色。

    “老、老、老爺……”

    “父、父、父親……”

    母子倆驚詫時一模一樣地表情和言辭更加地讓駱文遠惱火!

    “老爺?父親?你們母子眼裏果然還有我這個老爺?”

    “果然是我的好妻子,我的好兒子呢!”

    駱文遠一把地推開了前來攙扶自己的駱辰逾,怒笑道。

    “父親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您千萬別動怒,不管是打還是罰,兒子都認了,您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駱辰逾順勢地跪地求饒道。

    “你們母子還有將我放在眼裏?我這個老爺還不如趁早死了,也好讓你母子稱心!”

    駱文遠自己一個趔趄,差點兒就跌倒,扶著門檻兒,用拐杖指責駱辰逾罵道。

    “你這無知敗德的婦人,不過是一介繼室,竟然敢謀害一家之主?小宋氏,你好大的膽子!”

    駱文遠看著一臉淒楚,不斷磕頭的兒子,再看看麵上帶著淡淡的嘲諷之意的妻子,喝罵道。

    “駱文遠,你有證據嗎?不過是幾個外室罷了,縱然我打殺了又如何?可別在我麵前擺著你那副道貌岸然的臭架子,老娘受夠了,懶得搭理你罷了,可惹惱了我,將你的醜事兒揭露出來,讓你駱文遠成為落毛的鳳凰,讓世人也瞧瞧你這副皮囊下的醜陋,誰又比誰幹淨多少呢?”

    小宋氏略略地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額頭上青紫一片的兒子,對著駱文遠嘲諷道。

    “果然是個蠢貨,你以為沒了我,你還能有這二品的誥命可做?不過是個庶女,能嫁入我駱氏為婦已然是少了高香了,竟然還如此地不知足,宋家人果然寡廉鮮恥!”

    駱文遠這地圖炮開的,將宋家人都給牽扯了進來。

    宋家雖然沒落了,可那還是自己的娘家,駱文遠憑什麽這麽擠兌自己的娘家,他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小宋氏氣的恨了,手邊的茶盅子直接地給扔了過去。

    駱文遠這些身子身子弱,反應自然是慢了半拍,雖然看到茶盅子過來了,也極力在躲,可仍舊是慢了半拍,所以這滾燙的茶盅子,直接地潑到了駱文遠的頭上,額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駱文遠吃痛之人,整個人仰倒了下去,駱辰逾極力地撲上去,想要去護住駱文遠,可惜的是,他的後腦勺還是磕到了門檻上!

    一下子血流成河,駱辰逾撲到了他跟前,急忙地喚人,可惜的是,駱文遠的瞳力已散開了……

    小宋氏看著地上那一灘的褐色的血液,自己也唬壞了,

    “啊——啊——啊————”

    這樣的聲音在大宅門子裏自然是引起了巨大的波動,駱辰逾到底是男兒家,很快地就冷靜了下來,

    “母親別慌張,父親不過是一時站不穩罷了,與母親又何幹呢?您別著急。”

    小宋氏聞言,再看看兒子的狼狽情形,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背上殺夫的名頭,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達成了默契。

    駱辰逾將父親臉上擦幹淨,將茶盅子給藏在了自己的袖筒裏,對著外麵道,

    “去請太醫,去請二老爺和駙馬府請駙馬!”

    “主子,老爺如何了?”

    “並無大礙,快去!”

    極力地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小宋氏母子倆合力將駱文遠給抱到了內室。

    等駱辰邁,駱辰逸兄弟倆到時,看到的已經是死透了的駱文遠。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駱辰邁臉色很是難看,對著堂弟問道。

    “一場意外,老爺自己進門的時候腳下無力,絆倒了,然後後腦勺磕到了門檻上……”

    小宋氏紅腫著雙眼,雙手顫抖,一臉悲傷地道。

    “……”

    可是額頭上的傷又該如何解釋?

    饒是這樣大的疑問在,可駱辰邁和駱辰逸兄弟倆也沒有再做聲。

    外加上駱辰逾額頭上的青青紫紫,可駱辰逾並不是個忤逆之人,他們兩兄弟總不好讓自家兄弟背上個弑父的罪名吧?

    這可不是個小罪名!

    “好了,事已至此,五弟,做主發喪吧!”

    人死事消,駱辰邁也不好再說其他,淡淡地道。

    再看看自己,身上雖然素淡,可到底不像,所以自己該回去換換衣裳啥的。

    駱辰逸自然也是,他還是一身駙馬的紫莽,更加不合適了。

    盡管自己已經是入贅出去了,可說到底,自己也是駱文遠的兒子!

    駱文遠和駱辰邁倆人離開了,駱辰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掛白,報喪!”

    駱辰逾冷著臉,對著如喪考妣的管家吩咐道。

    管家聞言,弓著身子出去了。

    駱家二房的喪事很突兀,可到底大家也沒有懷疑什麽,畢竟駱文遠傷了身子,可到底具體是個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

    聽聞駱家報喪,駱文遠死了,皇帝也是大吃一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明明不是已經好了許多了?可以下床走動了?

    不過皇帝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駱辰邁兄弟亦然。

    三方聽著駱文遠死亡的真相,眾人簡直一臉的無語。

    駱辰逸也是沒想到,駱文遠竟然就這樣沒了,他坐在書房裏,一身的素白衣衫,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林忠安對著自家姑爺道,

    “姑爺,到底要不要上折子丁憂?”

    “自然是要的……”

    駱辰逸淡淡地道。

    看著他心情低沉,林忠安躬身出去了,不管如何,姑爺是咱們林家的人,可不是駱家的兒子呢。

    駱家開始治喪,駱辰逾作為孝子,直接成了行屍走肉,麵無表情。

    家裏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由著駱辰邁夫婦在主持,好在大房的人經曆了不少事兒,之前才剛剛經曆了駱老太太的喪事,所以都是熟門熟路的,倒也不慌不亂。

    “頭七”這一天,皇帝打發了禮部官員下來致祭,諡號“安成”,不好不壞,總算也是讓駱氏眾人鬆了口氣。

    治喪是一件讓人疲憊之事,林佑寧,林佑安兩人熬的小臉兒發白,心疼壞了黛玉夫婦。

    至於駱辰逾的親孫女兒,畢竟還小,不過是出來晃悠一圈兒,便被人抱回內室去了。

    “五七”之後,駱辰逾攜家帶口,帶著母親,妻小南下,回杭州去了。

    駱辰逸自然也是一起南下的,按理來說,佑寧也是要跟著一起去的,可畢竟彼此之間的氣氛略略地有些尷尬,所以黛玉母子留京。

    駱文遠沒了的消息傳遞到了江南,也是令不少人詫異。

    駱家這幾年也真是流年不利,老一輩的人陸續凋零,也真是讓人唏噓。

    小宋氏自從自己“弄”死了丈夫之後,自己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整日裏昏昏沉沉的,倒是格外地讓人覺得可憐。

    寡婦是那麽好做的?

    先後來治喪的眾人心中歎息道。

    對著略略地有些神誌不清的小宋氏,大家自然是寬慰居多的。可小宋氏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模樣,更令人覺得歎息了。

    駱辰逾和青離郡主夫婦倆作為二房的當事人,熬的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完全沒有一絲的神采。

    青離郡主畢竟還能因著後院的事情抽空子歇上一會兒的話,駱辰逾就完全不行了,他是二房如今的當家人,雖然有堂兄,族人的幫襯,可是巨大的心裏壓力幾乎要將駱辰逾給壓垮了。

    畢竟他和駱文遠的感情最好,可駱文遠這樣死於非命,又是母親與自己之間的那些話引起的,更加地令駱辰逾羞愧。

    外加上如今瘋瘋傻傻,似乎是不認識人了的母親,駱辰逾心中越發地愧疚,自責。

    至於別人,紅口白牙勸了幾句,可到底也說不到點子上,具體知道詳情的兄弟幾個又無法捅破此事,所以也隻能放任駱辰逾自己陷入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

    他無疑在用這種最為刻板的法子來苛責自己,在是贖罪,不知道的人反倒是覺得駱辰逾是個孝子,讚頌不已,這樣的讚頌,更加地加重了駱辰逾的心病,他對自己,也越發地苛求,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中。

    駱辰逸冷眼瞧著,完全沒有勸阻的心思,駱文遠死了,其實他的心思最是複雜,可到底不管如何,他們都是父子。

    現在,駱文遠以那樣狼狽的情形離開了人世,按理來說,自己這個當兒子的也該是出麵報仇的,可惜的是,他最後還是冷心腸地選擇了旁觀,畢竟駱辰逾是他生前最為疼惜看重的兒子,所以自己那樣做,他肯定是不會高興的。

    駱辰逸雖然也是親兒子,可畢竟不同,他如今嚴苛算來,是林家人了,沒有人苛責自己,他送駱文遠最後一程,算是全了彼此之間的這一場父子情誼吧。

    駱文遠的喪禮結束之後,駱辰逸和駱辰邁兄弟倆便掉頭北上了。

    駱辰逾熬的燈枯油盡,剩下了最後一口氣的模樣,令人動容的同時也有閑言碎語傳出來,說他這是在博好名聲,拿死去的老父作伐子,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

    這話偏巧就一詞不落地落到了駱辰逾的耳朵裏,噴出了一口心頭血之後,這位徹底地暈了過去。

    畢竟是孝期,又不好滋補,駱辰逾又是真心真意地想給亡父守孝,所以自此便落下了病根,整個人都是病怏怏的模樣,整個人也再沒了生機。

    他病倒了,小宋氏這個當娘的反倒是振作了起來,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兒肉,她不疼誰疼?

    反正駱文遠那個死鬼已經沒了,兒子就是自己下半輩子的保障了,所以小宋氏從自己的心事兒中走了出來,開始掌控二房的事情。

    至於青離郡主,反正隻要不苛求了自己的,她才不想理會這些呢,這些日子自己也是累壞了,能偷懶休息就成,反正對於她來說,駱氏二房的一切都是丈夫的,也就都是她的孩子的,所有又何必去爭搶內宅的那點子什麽料理權?

    看的通透的青離郡主完全不抓權,任由婆婆吆三喝四地折騰,左右不過是那點子事情罷了。

    對於這個兒媳婦,小宋氏哪哪哪兒都不敢不滿意,可唯獨她不抓權這一點,最對小宋氏的胃口。

    小宋氏自打出嫁之後,便是內宅說一不二的人物,想想自己要看著兒媳的臉色過日子,這簡直無法想象,所以現在兒媳婦兒不□□,全心全意地照顧兒子,這就成啦。

    可惜的是,真正地照顧駱辰逾的是他的通房表妹,是宋家三房的閨女。

    駱辰逾雖然不待見表妹,可是看著她也是熬的雙眼通紅,言辭懇切的份上,再想想妻子那頭還有閨女,駱辰逾便同意了青離郡主的安排。

    當然,他也想離著妻子遠點兒,不怪自己胡思亂想,母親和父親之間,恩愛了半輩子,可如今都能折騰到這個地步,更何況是自己和妻子之間呢?

    他們之間雖然看著熱絡,可夫妻之間的情義又有多少呢?

    駱辰逾真的不敢想,也不想去想!索性地借著這個機會,自己也好好兒地冷靜下,想想以後的日子可該如何過了。

    這下子,青離郡主可以堵了婆母和丈夫的嘴,又能磋磨了那個下、賤秧子去,讓她達成心願外,更加能讓自己脫離了麻煩,簡直一舉數得,再周全也沒有了。

    隨著二房的守孝生涯開始,二房也逐漸地開始了平靜壓抑的生活。

    駱辰逸回到了京城,繼續著自己的生活,不過他也取消了和同僚之間的飲宴,衙門,公主府,過著兩點一線的枯燥生活。

    明眼人自然是能看出來他這是在為逝去的駱文遠守孝,心中也在歎息不已。

    東南大軍開拔之後,戶部的錢糧基本上就如同流水一般地撥了出去,皇帝秉著一定要滅了南甸的心思,自然是不會在糧草方麵克扣東南大軍。

    可惜的是,大軍的進展並不順利,天氣是最大的障礙,盡管調動的基本上都是南方的兵士了,軍隊也做了一係列的準備,然而還是因著濕潮,連續的大雨,毒瘴種種緣故,大軍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放緩了速度,讓將士們休養生息,否則的話,這種非戰鬥性的減員就足夠讓主帥喝上一壺了。

    麵對這樣種種不利的情況,軍心動搖,這自然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甚至是軍中的中高層將領們,都覺得此次征伐有違天和,所以老天也才會做出了這樣的懲罰和勸阻來。

    可到底也沒有人敢違抗了皇帝的聖旨,大家消極怠工的心思倒是不少,可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否則的話,別說是皇帝,便是將官們都饒不了自己等人。

    顧子言自己也是百般難耐的很,他可是正兒八經地小侯爺,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了?

    以往他是能撂挑子,甚至是往後縮,然而現在不行,作為先鋒營,敢死隊,顧子言得身先士卒,得給自己手底下的這一千兄弟做榜樣,所以基本上白天都精神奕奕的顧子言,到了夜裏,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後,便是各種地苦不堪言了。

    然而這種折磨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顧子言的生活也是大寫的苦逼,每嚐此時,他最愛幹的事情便是將自己貼身放置的畫像拿出來,巴掌大的羊皮紙上是幸福的一家人。

    有祖母,有恩愛的夫妻,有古靈精怪的小閨女,還有未來需要擔負著很多期盼和重擔的兒子,看著他們的笑顏,顧子言才覺得自己身上的痛苦似乎能消失不見了。

    靠著畫像過日子的不止是顧子言一個人,在京中繼續守孝的駱婉慧母子亦然。

    丈夫不在家,自己身上又有孝,駱婉慧索性哪兒都不去,自己帶著孩子在府邸生活,看似安逸,可到底時常地惦念著外麵的丈夫,所以年紀輕輕的駱婉慧有了不眠之症。

    相思入骨,日後即便是粗茶淡飯,也要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日後一定不要分開了,一家子人在一起,這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駱婉慧百日裏忙著打理家務,忙著陪伴照顧孩子,可是等到了夜裏,哪怕是兩個孩子都伴在自己左右,可她還是覺得孤單。

    憂心著他的安全,掛念著他何時歸,駱婉慧的生活看似一團死水,可到底也算是井井有條,到底也算是有個盼頭在的。

    可是宮中的駱婉瑜卻是完全不同的情形,沒了駱文遠在朝堂上,駱婉瑜的日子越發地不好過,之前並不見得有多麽地好過,如今卻是雪上加霜的情形。

    駱婉瑜在自己的宮中守孝,萬事不理,可底下人卻沒有主子的這份兒淡定,慢慢地,院子裏的人越來越怠慢,越來越怠慢,即便是嬤嬤丫頭們再如何地彈壓,可到底無法阻止異變的人心。

    可不管是嬤嬤的直言還是丫頭的委婉勸說,這些都無法讓駱婉瑜動容,她還是那樣淡淡的模樣,眼神透亮,似乎是能看到你的心底裏,讓你的那點子陰暗無處躲藏。

    這份兒澄淨也許正是她的丈夫,皇長孫最不願意和這位側室相處的最為主要的緣由。

    駱婉瑜雖然看著淡然,可到底這裏頭發生了什麽,緣由又是什麽,她自然是門兒清的,不過是暫且不想搭理他們便是,且容著這些人蹦躂一陣子吧,自己百日的重孝還沒出呢,實在是不易動了火氣,見血不祥呢。

    再者說了,要檢驗一個人的忠誠,有什麽比讓你的對手出手更好的,更有效的呢?

    駱婉瑜心中淡淡地想道。

    這次之後,也許自己就要和那些人一樣了呢!

    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地過了些不好不壞的日子,這又是何必呢?

    想想還有漫長的後半生等著自己,駱婉瑜重重地歎了口濁氣,這樣沉重壓抑的生活,自己又要折騰到什麽時候才算是個頭呢?

    誰也不知道!

    駱文遠的百日過了之後,隱隱地已經成為了笑話的駱婉瑜卻是出手淩厲,將自己院子裏那些心思浮動,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棋子的,再不然就是偷奸耍滑者,總之這樣那樣不得用的奴才,通通地送去了慎刑司。

    奴才不好用不要緊,她也不需要他們口頭上的忠心,隻要不背主,隻要能本分地完成屬於自己的職責即可。

    駱婉瑜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並不高的,可惜的是,這些人還是一次次地讓自己失望了。

    所以隻能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至於死活,聽天由命罷。

    駱婉瑜這是第二次出手了,還是同樣的結果,甚至是身邊近身伺候的丫頭都能送出去,眾人也是敬佩她的魄力。

    事後,已經誕下了皇長孫嫡女的正妃淡淡地敲打了這位讓人看不懂,看不透的駱氏女之後,又分配了一批人給她。

    駱婉瑜倒也是不在乎的,反正隻要盡心當差,將自己的份內事兒做完即可,少出去閑磕牙,少惹是生非即可,大浪淘沙,總能留下幾個得用之人的。

    這樣的幾次之後,駱婉瑜的生活便舒舒服服的了,自己身邊伺候的這些人,總算是都是掌控在駱氏手中的人物了。

    在宮中,千萬別小看任何人,哪怕是個小卒子,誰也不知道這樣或者跋扈,或者文靜的人背後的主子是誰,這個鑒別的過程也隻有駱婉瑜自己來,一次又一次地折騰,自己總算是將自己的院子掌握在了手中。

    至於難免地那些潛規則,她自然也是遵守的,隻要這些人不碰觸到自己的底線,她也不會冒險的。

    不知不覺中,駱婉瑜就達成了自己的目的,還在眾人眼中落了個孤高冷清的印象,萬事不摻和的性子也足夠讓她以後的生活多了幾分自如了。

    能有這樣的策略,不得不說,駱婉瑜確實是個聰明姑娘,駱辰逸再一次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駱辰邁對著他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有否認這個堂妹的確是個精明的,駱家二房的幾個堂弟堂妹,除了五弟之外,都是人物。

    當然,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五弟也算是個人物呢。

    這話也隻能放在肚子裏腹誹,而不能宣之於口,駱辰邁覺得還挺遺憾的。

    皇帝命人查封了京中有罌粟的煙館,宣布全民禁止鴉片,主要是被幾個壯力的死囚吸食鴉片不到半年,一下子瘦骨嶙峋的狼狽樣子給震撼到了。

    所以皇帝自然也是明白了當初為何靜孝駙馬會那樣緊張了,南甸人,既然如此地狼子野心,自然是更加不能放過了,更何況,南甸還有遍地的黃金,象牙,甚至是礦藏,一心鑽到了錢眼子裏的皇帝覺得自己不管是費多少的人力物力都一定要將南甸拿下!

    可拿下南甸,這並不是最後的目標,他要將南甸變成一個基地,對外輸出各種煙、膏,然後徹底地消除北方的蠻族和南方的夷族,為中原解除威脅,甚至是開疆擴土,這都不是什麽空話。

    駱辰逸被皇帝的野心給震的目瞪口呆,不過心中也是大大的讚同他的這一舉動,反正不管是北邊兒還是南邊兒,東邊兒還是西邊兒,反正就沒有一個老實的鄰居,都將中原的當成了是一塊兒肥肉,誰都想撕咬上兩口的肥肉,所以皇帝有這樣的雄心壯誌,哪怕是死後被人鞭屍,駱辰逸也覺得當今是個好皇帝!

    不過這話卻不能說出來,駱辰逸五體投地的拜服盡管看上去無恥了些,少了風骨,不過皇帝還是歡喜地很,能征服臣子,讓他死心塌地地為自己賣命,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欣喜之事。

    當然,駱辰逸也不是傻缺,不會趕出讓皇帝“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豐功偉績來,那不是自己有能耐,本事比誰都大,而是在找死!

    曆代的功臣都落不得什麽好下場,其實也不能單純地怨皇帝,總歸臣子太能幹了,功勞太大了,皇帝心中自然是難安的。

    駱辰逸暗暗地警告自己,一定要驚醒,萬不可尾巴翹起,不知天高地厚,然後被皇帝當成是肥豬一樣地宰了。

    所以駱辰逸日後的為官生涯中,雖然屢屢地會有天大的功勞,可不大不小的錯誤和疏忽也不少,總能讓皇帝拿捏住了把柄,省得臣強主弱的情形出現。

    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西南大軍總算是克服了種種困難,成功地抵達了南甸。

    兵臨城下的南甸人並未慌張,天、朝軍隊縱然是再如何地能征善戰,可說到底也是血肉之軀,誰又比誰能耐多少了?

    反正膨脹的已經覺得自己是銀河中心的南甸王不服,天、朝大軍來了便來了,又有何懼?

    打便是了!

    不得不說,他這樣的心態真心給中原大軍帶來了很大的麻煩,象陣啊,牛陣的,反正都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

    好在他們的陣營中秘密武器,虎蹲炮!

    這東西,放上一發,可不管是你的象陣還是牛陣再不然是人的,反正都是鮮血淋漓,斷手斷腳了!

    幾次三番下來,外加上先鋒營的機動騷擾,小小的南甸雖然逞著地勢之利,可也掩蓋不了節節敗退的事實。

    南甸王清醒過來之後,急忙地遞了國書,要求和。

    然而早就得了皇帝密旨的主帥壓根兒就沒讓這封國書見諸於世,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拿下南甸,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所以幹嘛要和談?

    這次出征,種種的不利,也讓兵士上下都憋著一口氣,總要將這股子邪火撒出來才行,否則的話,自己這些人,豈不是白跑了這麽一趟?

    男兒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想想無數埋骨他鄉的將士們,又是勝利在望的大好局麵,被主帥忽悠了幾句之後,大家頓時熱血沸騰,誰還會想著和談?

    先鋒營吃苦受累最多,到時候拿的軍功自然是占了大頭的,所以便是顧子言,也是一臉的激動,和談是什麽鬼?

    先鋒營主動出擊,步步推進,後麵的大軍穩紮穩打,南甸國危險了。

    南甸王其實並不是個慫人,能用美人計算計中原官員的一國之主怎麽可能就完全是個慫的?不過是因為之前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了,所以沾沾自喜下,略略地膨脹了些,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可是現在被中原大軍如此步步緊逼,他還能繼續不清醒了?

    清醒之後的南甸王選擇了舉國投誠,放棄抵抗的結局,為的便是讓中原天師放過無辜可憐的百姓!

    天、朝大軍想想這些彪悍的山民,嗬嗬笑了。

    皇帝已經想好了這些人的去處,每年的河工啊,鹽礦等地方都是民力困乏的很,這樣的免費勞力,幹嘛要浪費?

    所以對於南甸王的裝腔作勢,眾人直接地不予理會。

    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是臣子能決定的,所以南甸王想投誠就痛快地放棄抵抗,出城投降,不想投誠,那也隨他,反正虎尊炮已經架好了,城裏頭也斷了水源,這樣一年四季暑熱的天氣,看你們如何能扛的下去?

    到了最後,南甸王還是選擇了出城投降,總不能真的就困死在這孤城裏吧?

    富人比窮人,貴族比貧民更害怕失勢,死亡,所以西南大軍順利地接管了南甸的都城。

    王旗插上城牆,數萬的兵士們的歡呼聲,為南甸送葬,也不算是寒酸了。

    民察秋豪,與民無犯之類的訓誡隻出現在紙頁上,眾人將能搜刮的基本上都搜刮幹淨了,不管是男女老少,反正能捆的都捆了,慢慢地押解著隊伍回中原去……

    當然,這是皇族而已。

    至於當地的平民百姓們,自然是另有安排的,反正日後這裏要成為一個巨大的種植基地,所以這些男女老幼們,自然也是能派上用場的。

    這些事情自然是有鴻臚寺和禮部的官員會出麵料理,他們這些粗胚也隻配殺人放火,玩口遁實在不大擅長。

    大軍獲勝的消息傳到了京城之後,朝野上下震動,人人歌功頌德,陛下英明。

    這樣一位開闊進取,可又不失仁義的帝王果然是上蒼保佑!

    短短的幾日之內,不管是東南西北,各地竟然都有祥瑞出現,更加地令人覺得當今便是天命所歸。

    皇帝這一手,玩的簡直太漂亮了!

    不管是地湧甘泉還是出現了白色聖鹿,再不然白老虎之類的,反正是各地的督撫人員為了祥瑞一事,也算是令人大開眼界,這腦洞,實在是令駱辰逸這個經過了信息大爆炸的人汗顏。

    人都愛聽好話,縱然是聖明的帝王也不例外,所以麵對這如山的歌功頌德的折子,皇帝的心情很好,很好。

    皇帝的心情好,大家夥兒的心情自然也好。或者說,朝野上下心情都好。

    畢竟大軍返朝,意味著闔家團圓,駱婉慧在小佛堂上了一炷香,將丈夫要回來的好消息報告給了祖母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