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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賜婚林氏佑安的消息傳開之後,許多人家都是一臉的懊惱和悔色,下手的遲了啊,所以才讓皇家又占了便宜去。

    不過因著靜孝公主又有了身孕之故,所以聽說那位耳根子軟,懼內的駙馬爺已經跟皇帝請旨,將婚事推遲到兩年後了,畢竟產育需要大半年,林氏佑安的嫁妝也得費些功夫準備的,所以兩年的功夫並不寬裕。

    當然,畢竟這位順承小王爺是當今的親弟弟,王爺娶妻,自然是有許多的皇家規矩的,這樣那樣的程序走下來,那也得要個一兩年的,所以等著佑安成親,總算是度過了駱辰逸心裏底線,隻要過了十八歲,算是成年人了即可。

    縱然大家嘴上都說靜孝駙馬沒有男兒氣概,到底是個入贅的,即便是再有才華,位高權重,可到底在家裏還是直不起腰來,是個“老婆奴”,可不知道有多少的貴婦嘴上附和著丈夫之言,心中羨慕著靜孝公主的生活,想想她這麽多年後院都是清清靜靜的,這樣大的年紀了,竟然又一次地懷孕了,可見夫妻二人的感情有多好。

    再想想,靜孝公主的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兒女雙全,誰不羨慕?

    也是因為靜孝駙馬帶來的影響力,所以贅婿的處境好了許多,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很多的人家,也是漸漸地能接受招贅的這種情況了,並不執意非得要過繼個兒子來,女婿是半子,果然選的好了,若是能如同林駱辰逸這般能耐和出息,自家豈不是就能發揚光大?

    盡管也是知道,如同靜孝駙馬這樣的人物那是萬一挑一,幾百年也未必會出現一個的,可大家還是帶著這種期許的。

    駱辰逾便是其中的一位,這些年,他也在留意著,想要給自家姑娘招贅,外麵也是培養著幾個,若是到時候沒有辦法,就從自己收留的這些孤兒中找出來一個,然後娶了自家姑娘,入贅二房得啦。

    當然了,對於自家姑娘的培養,駱辰逾一直都抓的很緊,萬一自己眼拙,找了個白眼狼呢?

    到時候吃虧受欺負的肯定就是自家閨女了,所以駱辰逾也隻能將閨女教導的彪悍些,讓她能自己立起來,這樣才不怕吃虧。

    對於駱辰逾的這種打算,駱辰逸不置可否,雖然不代表這個世界上沒有好人了,可到底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又是什麽情況,所以這樣做,誰也不知道將來的好壞,不過駱辰逾一片慈父心腸,駱辰逸也就懶得說了。

    兄弟幾個趁著休沐日,總算是又聚集到了一起,這些年,隨著駱辰逸和駱辰邁兩人的步步高升,幾兄弟之間的差距也是越拉越大,可別人眼中看著不上進的駱辰逾倒是沒了少年時期的義憤,整個人變的平和許多,完全不去嫉妒自己的兄弟位高權重,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的侍衛首領。

    他不在乎自己的情形,平日裏聊起自己的兩位兄長時,任何時候都是一臉的驕傲和自豪,盡管也有人酸駱辰逾不思進取,自己又虛偽不堪,可駱辰逾還是老樣子,不驕不躁,對著這些閑言碎語直接地就當是沒聽到一般,過耳不聞的狀況。

    這麽多年下來,即便是駱辰逾再怎麽能裝,大家也不能再說點兒什麽了,畢竟能裝上這麽多年,也算是能耐呢。

    “所以陛下這是慢慢地消除駱氏的影響力,是不是?不過對於佑安來說,這位小王爺倒也算是個不錯的人選。”

    留著一把絡腮胡的駱辰邁對著自家四弟問道。

    “也算是吧,畢竟駱氏這幾年風頭不算小了,大哥在江南風生水起,駱氏學院教導出來的學子不老少已經漸漸地走進官場了,雖然如今大多數都是官小位卑,牽扯到他們後麵的家族,到底也算的上是一股子不小的勢力了,所以皇帝有所忌憚,也可以理解。”

    駱辰逸淡淡地對著自家二哥道。

    “這樣下去,會不會不大好?”

    駱辰逾這些年雖然職位沒有多少的長進,可並不代表他對於朝堂上的局勢不明白,反倒是因著不在局中,他比誰都更加地清明些。

    帶著幾分遲疑,對著兩位兄長道。

    “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解決,不過隻怕要委屈大哥了。”

    駱辰邁對著兩位堂弟道,畢竟這種情形,他們兄弟當初就預見過,也做出了相應的安排,多年的未雨綢繆,現在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大哥願意回京?”

    駱辰逸對著駱辰邁問道。

    “他當然願意了,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再者說了,侄子侄女兒都已經成家了,大哥和大嫂回京養老也挺好的,離開了江南,對於大哥來說也挺好。”

    駱辰邁皺著眉頭,對著兩位兄弟道。

    “是挺好的,至少大哥也能繼續收徒教書,也不會逼著他放下這麽多年的事業。”

    駱辰逾也是一臉的感慨,對著兩位兄長說道。

    “你自己呢?有沒有想要外放,大哥離開了江南,你外放江南的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畢竟文武殊途,陛下心胸寬廣,不會有多餘心思的。”

    駱辰邁問道。

    自家兄弟窩在京城這麽多年,駱辰邁其實也是有些心疼和羨慕的。

    心疼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駱辰邁基本上沒有進入過權力的中樞,一輩子隻怕也就這樣了,羨慕的是,侍衛處的工作畢竟輕鬆自在許多,人事傾軋的情況並不嚴重,所以駱辰逾的日子也是清閑自在的多。

    所以現在到底該如何,還是需要駱辰逾自己選擇的。

    “若是能回杭州的話,我也希望能外放,若是不行,那就算了,我想護送母親回去一趟,她年紀大了,故土難離,這些日子見天兒地說著自己夢見了杭州的山山水水,所以若是能有機會,倒是可以考慮。”

    駱辰逾一臉惆悵地說道。

    “好吧,既然你有這個心思,那我就去想法子試試看,左右不著急,得等到大哥回京了再籌謀。”

    駱辰邁算是應承了下來,對著他說道。

    兄弟之間又聊了幾句孩子們的是是非非,聽說女眷們那邊兒散了,駱辰邁兄弟倆便起身告辭了。

    畢竟黛玉現在有身孕,不能太過勞累,所以駱辰逸也沒有留人,讓兩家走了。

    駱家的事情自然有駱家人自己操心,林家的事情在自己還未闔眼之前,自然是需要自己操心的,駱辰逸自己心中帶著幾分惆悵地進了內院兒,這些日子,兩個小的已經由著佑安安排,搬去了外院,內院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雖然適合黛玉養胎,可黛玉還是牽掛著兩個小的,總覺得心裏頭不踏實,每天總是要打發人去外麵問上幾次,曉得兩個小的一切都好後,方能放心。

    佑安雖然不能理解母親到底在擔心什麽,可還是明智地放棄了追問,左右不是太太不放心自己和表妹管家的能耐就好了。

    顧雲來了林家,成日地和表姐廝混在一起,簡直歡喜壞了,在大舅家和在自己家並不同,這裏更自由,長輩也會征詢她們的意見,並不跟自己的父母一般,總是打著為自己好的名義,然後什麽事情都不讓自己幹,再不然就是他們早就決定好了,然後不過是知會自己一聲兒罷了。

    顧雲雖然不大,可顧子言和駱婉慧已經為她相看好了人家,馮家的公子雖然聽著不錯,可到底沒見過麵,沒相處過,她心裏也是各種的沒底。

    不過聽了顧輝之言,曉得他並非酒囊飯袋,手上的功夫和兵法便是傲氣如顧輝,也是佩服的,顧雲心中又多了幾分憧憬。

    少女懷、春,如詩如畫,美好的一塌糊塗~

    盡管說的是來幫襯表姐幾日的,可是因著表姐能幹,林家的一切自有規矩,所以顧雲在林家的日子清閑自在的多,她幾乎是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的,簡直再舒服也沒有了,住的久了,顧雲甚至是生出了幾分不想家去的念頭,可終究不敢表露出來。

    駱婉慧顧子言夫婦倆也是四個孩子,兩個閨女,兩個兒子,都是一男一女地錯開,顧子言對著兩個兒子嚴厲,駱婉慧對著兩個閨女嚴厲,分工明確,生怕自家孩子給慣壞了,成了紈絝,那樣的話,如何對得起顧氏的列祖列宗。

    兩個兒子也是一文一武地教導著,長子是沒的選擇,隻能從武,小的這個就全憑他的興趣了,許是受到了舅舅家這邊兒的影響,所以顧家的小子顧煌最愛的便是讀書,打小兒地立誌要考狀元,要跨馬遊街,反正這些年也是找了名師教導著,也不知道將來會是個什麽情形。

    孩子們漸大,催的他們似乎更老了,駱辰逸甚至是內心生出了幾分蒼涼來,他兩輩子下來,也是過了六十的人了,所以滄桑些也能說的過去。

    不過不知是為著什麽,反正三十多的駱辰逸麵相上也是比其他人顯得年輕,大家打趣他少興些,駱辰逸自己還覺得驕傲呢。

    可現在呢,發現妻子因著自己臉上長斑,身材走形而產生的煩惱之後,駱辰逸倒也是有些煩惱了。

    若不是自己無法忍受塗脂抹粉的,也許可以嚐試著讓人將自己畫的老態一些,可一個大男人,臉上塗塗抹抹的,駱辰逸真心是有些受不了,雖然時下不塗脂抹粉的男人才算是少數,才是奇葩異類,可到底自己還是有幾分心理障礙的。

    至於黛玉那兒,他也隻能裝作不知,省的她再胡思亂想。

    懷孕的女人心思敏感,容易胡思亂想,反正駱辰逸能做的就是盡力地關心她,陪伴她。

    他本來的交際活動就不多,現在又因著黛玉的身孕,所以基本上就完全地沒了交際,基本上每天都是早早地離開衙門,然後家去了。

    作為戶部尚書,需要他動手的事情並不多,基本上都是別人做好了,然後他複查一下,沒問題了就成。

    真正需要他做的,便是皇帝親口吩咐下來的這些那些的,非得他親自去做。

    不過他手底下也是養著三五位的幕僚文書的,所以這些事兒基本上都是底下人做好了之後,駱辰逸再匯總了即可。

    團隊的力量永遠都要比個人的力量大,所以駱辰逸為自己培養了一個強有力的團隊,有這些人的幫襯,他應對起來永遠都是遊刃有餘,永遠都是不疾不徐,這樣的氣度也是令外人佩服的,可是大家並不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到底付出了多少。

    所有人都隻看到自己的風光,可沒想過自己付出了多少,這樣羨慕嫉妒恨的言辭駱辰逸聽過了之後也就當是耳邊風,直接不去理會了。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這樣的人,隻盯著別人的風光羨慕嫉妒,可從來不會想著自己去努力,去提高自身,反倒是覺得別人位高權重,定然是靠著裙帶關係,定然是因為種種的鑽營,定然是因為諂媚權貴,定然是佞幸之臣,瞞騙君王。

    駱辰逸有些時候想想也是挺驕傲的,譽滿天下,謗滿天下,可不正是許多人所追求的嗎?

    自己年紀輕輕地就達成了這樣的成就,是不是可以回家退休去了?

    想想即將卸任退休的大兄,駱辰逸倒是生出了幾分羨慕來。

    複又過了三五月,黛玉的這一胎總算是穩固了,她也減少了在床上休養的時間,慢慢地能在花園子裏晃悠晃悠了。

    她能下地行動了,顧雲也要結束了自己的舅家之行,待了將近半年的時間,顧雲也是有些想家的,雖然回去了幾次,可到底還是覺得有些想念的,駱辰逸親自地將外甥女兒送回了顧家。

    黛玉又準備了一套紅石榴的首飾,送給了外甥女兒,算是自己給的謝禮,顧雲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因為首飾太漂亮,基本上沒法子抵抗,所以顧雲就厚著臉皮給收下了。

    駱婉慧也是有一陣子沒看到大哥了,雖然也擔心嫂子,可到底還是留了大哥在家裏用飯。

    駱辰逸不好拂了妹子的好意,便應了下來。

    這頓飯菜吃的倒是聽讓駱辰逸滿足的,畢竟因著黛玉懷孕,所以家中的一切都是以黛玉的口味為主,駱辰逸並不挑食,又是要陪著黛玉一起同甘共苦,所以駱辰逸的嘴巴裏不然是沒滋沒味兒,不然就是奇奇怪怪的味道,孕婦喜好永遠摸不準,哪怕黛玉這是第三次有了身孕,可駱辰逸這個做丈夫的還是弄不明白何以她的口味如此多變。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陪著自家娘子一起同甘共苦,其實說起來,也算不上是完全的共苦。

    據說男人蛋碎了時的那個疼痛才能趕上女人產育之痛的程度,駱辰逸雖然沒有品嚐蛋碎的滋味兒,可想想都覺得瘮得慌。

    當然,對於和他比喻產育之痛的那位太醫,駱辰逸差點兒就絕交了,什麽人嘛,給自己留下了濃濃的心理陰影,他自己反倒是沒事兒人一般,著實是太不厚道了。

    他越發地疼愛自家妻子,女人簡直是太偉大了。

    駱辰逸的這種種改變,黛玉自然是看在眼裏,樂在心中的,女人的青春短暫,韶華易逝。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黛玉看著越發出眾,氣度儼然的丈夫,再看看自己眼角嘴角淡淡的細紋,心中自然是有些想法的,兩人明明沒差著幾歲,自己又是勤加保養,可還是出現了要讓自己崩潰的一麵。

    可是丈夫呢?

    卻是瞧著越來越有味道了,看著那些小丫頭看著丈夫時不經意間露出的癡迷表情,黛玉隻覺得心中堵得慌。

    她自己如此的表現,等她自己察覺了之後,頓時生出了幾分自厭之心,現在她有了身孕,這些花啊,粉的又不能擦,看著臉上的斑痕,黛玉心中更不是滋味兒。

    可因自己懷孕,林家就沒人用這些脂粉,可黛玉心中還是覺得不舒服,身邊的小丫頭們正當時呢,即便是清水淨麵,素麵朝天,可彈澤瑩潤的肌膚還是令她心中泛堵。

    黛玉更是因著自己的這些小心思,羞愧的無地自容。夫妻二人這麽多年,丈夫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好、色與否,難道自己就不了解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給丈夫足夠的信任,這兩年總不讓這些年輕的小丫頭伺候他,也不知道丈夫知道與否,可黛玉仍舊是羞愧難當。

    在外麵的駱辰逸聽著妹子半真半假的感慨,也是一臉的錯愕,所以黛玉這些日子情緒起伏不定,很多時候的低落,就是因為這些狗x倒灶之事?

    看著溫文爾雅,氣度從容的兄長這般地氣急敗壞,沒了形象,駱婉慧淡淡地笑了,在笑了同時她自己也是有些戚戚然,有感同身受的淒苦。

    她與丈夫之間,雖然外界知道的也是恩愛夫妻,可到底這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不如以前濃烈了,察覺到了丈夫的變化之後,駱婉慧更對的將自己的感情和注意力放在了幾個孩子的身上,減少了對於丈夫的付出,這樣的話,縱然丈夫身邊出現了新人,她也不會那麽傷心。

    氣惱的駱辰逸看著一臉心酸的妹子,心下一動,可畢竟涉及到人家夫妻的私情,自己似乎也不好發問。

    駱婉慧其實對於丈夫是感激的,能包容自己這麽多年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所以他現在變心了,她也能理解,盡管無法學著別的女人那般賢惠大度為丈夫安排新人,可駱婉慧告誡過自己,隻要他自己提出來,有了人選,哪怕是看上了自己身邊的丫頭,自己也不會阻攔的。

    這些丫頭中,不乏有小心思的,隻要顧子言想,肯定會有願意的,所以駱婉慧這兩年也學著別人,開始吃齋念佛了,她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不想讓自己變的麵目可憎,所以隻能用這種法子。

    至於丈夫是個什麽心思,心煩意亂之下,她也從來沒去探究過,其實她也是怕自己傷心的,怕別人,更怕自己探究到了自己的真心,那樣太過被動,太過卑微,駱婉慧完全不想如此,她永遠都不想要將自己陷入到那種可怕的境地中去,不能讓自己因為愛上了別人,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就要低人一頭,就要卑微。

    駱婉慧的心思駱辰逸盡管猜不出來,可是她心酸難看的表情還是讓駱辰逸心中很不好受,顧子言這個妹夫,這麽多年下來,說實話,他是很滿意的,完全挑不出來毛病,顧子言也從不出現在歡場上,和同僚之間的應酬也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陪在家中。

    依著外人看,這就是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可到底不是局中人,所以駱辰逸也無法揣摩他們之間的相處情況,也不了解他們是否真的恩愛還是做戲給別人看,婚姻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駱辰逸這般想著,勸說妹子的言語也隻能憋在喉間,心中盡管不痛快,可也不知道如今的這種情況該怨誰了。

    “唉,若是當初……都是哥哥之過!”

    駱辰逸感慨了這麽一句,駱婉慧便是明白哥哥的言下之意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似乎是不願意自己失態,她背過身去,啞著嗓子,喃喃地道,

    “我寧願自己永遠別嫁人,永遠地賴在哥哥身邊,當個小丫頭,多好……”

    “這可不是傻話麽,哪裏有姑娘家能用永遠不嫁人的……”

    駱辰逸看著她難得的孩子氣,也是因為氣氛太過沉重,所以故作輕鬆地打趣道。

    “哥哥,是呀,現在這樣挺好的,他對我也算是掏心掏肺,一片赤忱了,又有幾個孩子,我已經比別人幸福很多了,貪心不足,隻怕老天爺也要看不過去的。哥哥放心吧,我很好,不過是一時之間,話趕話罷了,現在幾個孩子也漸大了,以後孩子們嫁娶之後,我就去京郊的別院住著去,當年大伯都喜歡那個地界兒,這些年,我也是越來越喜歡了,朗闊,天然,真是越來越喜歡了。”

    駱婉慧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一臉向往地說著自己的心願,可駱辰逸還是覺得心酸。

    自己當年的所為,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迷茫了的駱辰逸在離開顧家時,看著坐在府門口,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的顧子言時,兩人這是第一次相顧無言。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駱辰逸嘴巴嚅動了兩下,可最終什麽話都沒說,隻能長歎一聲,囑咐他道。

    “大哥,慢走。”

    顧子言雖然也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可看著大舅兄滿臉的疲憊,自己也隻能將一腔的心事再次地遮住,淡淡地道。

    這個家,越來越少了讓自己依戀的地方了,有個似乎永遠都捂不熱的妻子,顧子言覺得自己也是迷茫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了。

    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懷裏的人,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她永遠都和自己保持著距離,永遠都離自己很遠。

    看著她麵對幾個孩子時的笑顏,和麵對自己時,那是不一樣的。

    顧子言也覺得自己委屈,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他們成婚也快十年了,孩子也生了四個了,可他自己還是弄不清楚自己妻子的心思,在覺得自己不中用,覺得失敗的同時,顧子言也隻覺得渾身累的不行,提不起勁兒來。

    “過幾日,咱們去京郊的別院住上一陣子吧,我請假幾日,就咱們倆,別帶著孩子,家裏的事兒就交給雲兒和輝兒,我這腿又有些不得勁兒了……”

    吃完了飯之後,顧子言看著端著茶水,一副小媳婦模樣的妻子,心下一動,對著她道。

    駱婉慧卻是心中一驚,旋即便冷靜下來了,帶著擔憂地道,

    “不然咱們再請太醫吧,甭管是針灸還是按摩的,咱們換個法子試試吧。”

    駱婉慧擔心著丈夫的腿,伸出手去揭他的褲腿,卻是被顧子言給攔住了,

    “沒大礙,休息兩日就好了,許是這兩天操勞太過,所以有些不得勁兒,好生地休息幾日,泡泡溫泉,解解乏,應該沒大問題了。”

    “那也成,到時候將兩個小的帶走,家裏有雲兒和輝兒問題應該不大。”

    既然他心中有數,駱婉慧也不會太多事兒,省的丈夫難堪。

    “一個都不帶,帶著他們去也不方便,我這個樣子,帶著他們去做甚!”

    顧子言帶著幾分煩躁和隱隱地脆弱,對著妻子道,落在駱婉慧的耳朵裏,心中略略地有些不好受。

    “好,那就一個都不帶,孩子們也漸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你也別擔心,問題不大,果然溫泉有效果,那咱們以後就多去,常住那兒也行。”

    她很少這樣溫柔,很少帶著這樣憐惜的口吻和自己說話,顧子言隻覺得心中酸澀,各種的不對勁兒,不過麵上越發地露出了幾分脆弱和迷茫來,

    “唉——我乏了,洗漱安置吧。”

    這樣的歎氣聲,似是小錘子一樣,敲在了駱婉慧的心頭。

    這是第一次,她乖乖巧巧地躺在自己懷中,沒有抗拒之意,沒有心不在焉。

    顧子言在唾棄自己卑鄙可憐的同時,也是生出了無限的豪氣來,不管如何,反正隻要她一心一意地撲在自己身上,這就行啦。

    顧子言這裏算是找到了解決的法子,可是黛玉和駱辰逸這頭,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女人真麻煩,就愛胡思亂想,簡直讓人頭疼。

    駱辰逸看著睡覺也睡的不安穩,不踏實的妻子,輕輕地歎了口氣,讓人去燉著燕窩,省的她一會兒醒來又撐不住。

    黛玉一向淺眠,聽到了丈夫的歎氣聲,她已經醒了,現在又聽著他吩咐別人為自己準備吃食,黛玉心中悵然,挺不是滋味兒的,便也睜開了眼睛。

    “醒了?餓不餓,渴不渴?”

    駱辰逸一邊兒地帶著幾分小心扶起了她,一邊兒地柔聲問道。

    都是老夫老妻了,他這個舉動和做派還是讓黛玉紅了臉,這樣的害羞和靦腆的黛玉,倒是讓駱辰逸看呆了去。

    雖然沒了以前那般出塵和貌美,可是黛玉身上的氣度卻也更勝從前,她正是風姿綽約的年紀呢。

    黛玉自是看到了丈夫呆樣兒,也是因為他的這個表現,黛玉隻覺得自己心中甜如蜜,一下子心情大好了。

    自這日起,黛玉的好心情便一直都沒斷過,似乎之前的自怨自艾也而不過是駱辰逸的一場錯覺。

    他也不戳穿,隻是放下了手頭上的公事,回到家中,基本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妻子。

    父母之間的粉紅泡泡差點兒淹沒了偌大的林家,佑安和佑寧在覺得難為情的同時也生出了幾分羨慕之意來。

    自己將來有一日,也要這樣的一份感情,相濡以沫,恩愛到老。

    駱辰逸雖然不知道妻子的心情為何好轉,可少了自怨自艾,多了幾分古靈精怪,如同少女一般的黛玉確實讓他覺得新鮮極了。

    夫妻之間,似乎多了一份說不透,道不明的默契,左右不是壞事兒,他們便享受著如今的這種相處了。

    從別院回來的顧子言夫婦倆似乎也有了不同,聽著顧輝在佑寧跟前的抱怨之言,嫌棄他父親成日裏霸著母親,甚至將弟弟妹妹都交給了自己和姐姐雲雲,駱辰逸心中也是替他二人歡喜。

    顧子言似乎又成為了神采飛揚的毛頭小子,成天地有使不完的勁兒,煥發了人生第二春。

    似乎一切都很好,似乎一切和從前並沒有什麽差別,駱辰逸繼續著自己春風化雨一般的改革,也許說是調整也完全可以,慢慢地改善這偌大的國家的種種積弊,改善著民生,希望這個國家能強大起來,能長治久安,能讓百姓安居樂業。

    這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貢獻了。

    至於未來的皇帝誰做,是不是駱婉瑜的孩子,對於駱辰逸來說,區別不大,明瑞的性子並不寬和,不知怎麽回事兒,他甚至還不如明玉和明瑩兩個小丫頭更包容,更懂事,更成熟。

    也許是因為男孩兒成熟的比較晚,任性的時間長,不過既然他小小年紀就已經露出了這樣睚眥必報的一麵,駱辰逸自然是會考慮的更多,推這麽一位上去,表麵上看似對駱氏好處更多,可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卻是福禍難料。

    當皇帝的,基本上都是白眼狼,地位穩固之後卸磨殺驢,鏟除功臣的帝王還少了?

    明太、祖朱元璋算是其中的翹楚,為後世所推崇的霸道總裁式的清世宗雍正皇帝也不消多說。

    年家一門兩公,年希堯和年羹堯兄弟倆都是顯赫一方的封疆大吏,可到底這樣的風光沒有持續多久,雍正三年,年貴妃身死,年羹堯押解京城,九十二條的罪狀,最後直接自縊在了死牢中。

    風光了三年,可是敗落,僅僅三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所以該怨誰?

    年羹堯是自己跋扈的起來的嗎?若沒有後麵雍正的捧殺,一個在官場上打滾了幾十年沒有出過多大錯誤的年羹堯怎麽可能跋扈的起來?

    有了這樣的一個前車之鑒,再想想後族一向不好做,在風光的同時何嚐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帝王給一鍋端了,基本上能呼風喚雨的不多,駱辰逸對於推明瑞上位的心思,更是淡了幾分。

    再者說了,駱氏前幾年的危機,兄弟幾個都是曆曆在目,竟然不知警醒,等著刀斧加身麽?

    駱氏學院上交國家,成為了皇家書院,盡管駱氏的影響力不會一天兩天地就消弭,可皇帝對於駱氏的知情識趣兒是滿意的,臣子就是懂得感恩,曉得分寸才更讓帝王放心。

    盡管有滑頭的嫌疑,可這樣退一步,卻是讓皇帝心中對於駱氏的好感更甚。

    當今撫養著明瑞,其實已經表明了許多,隻要明瑞自己不作死,明擺著的事兒,皇家人最不需要的便是錦上添花了,當然,雪中送炭他們也不稀罕。

    所以在駱辰迅進京之後,駱家的大方向又再一次地發生了轉變,其他人的感受可不如駱辰迅,那幾年,先帝忌憚父親,打壓駱氏,做出的種種舉動和手段,哪怕是到現在,駱辰迅都是曆曆在目,所以駱辰逸隻要說起這個,駱辰迅很快地就做出了決定。

    他是族長,自然是一言九鼎,駱氏中人,誰敢不聽?

    駱辰逾這個與明瑞關係最為親近的,反倒最是淡然,明瑞畢竟是皇孫,是尊貴的小殿下,他能敬佩位高權重的大舅,可不一定會佩服仕途蹉跎多年,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長的二舅,哪怕他是母妃嫡親的兄長呢。

    再加上駱辰逾這麽多年下來,手上要錢沒錢,要勢力沒勢力,明瑞對著這個舅舅,更多的不過是敷衍罷了。

    見著駱辰逾時,也並沒有多少的敬重之意,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駱辰逾心中能舒服的了?

    所以現在家族調整方向,改變策略,駱辰逾也沒覺得有什麽為難的,即便將來承恩公的爵位落到自己頭上又能如何?

    反正他也沒有兒子繼承香火,權勢又算的了什麽呢?

    他看的明白,想的通透,駱家幾兄弟覺得甚是欣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