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野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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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貫清宗?”江遠警惕地望著眼前自稱牧斐然的男子,他的身後還站著兩男一女,看上去都十分年輕,身穿統一的製服,腰間也係著長劍,估計便是這貫清宗的弟子。
江遠繼續說道:
“我與貴宗,似乎並無交集。”
隻聽牧斐然笑道:
“實不相瞞,我宗與紫光劍派於劍道見解頗有分歧,弟子之間也時常切磋。那紫光劍派品行一直不端,武林中人也多有鄙夷。如今少俠殺了紫光劍派的惡徒,按照紫光劍派掌門狹隘的性格,恐怕會對少俠不利啊......”
江遠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這個貫清宗是紫光劍派的對頭,難怪會找上門來。
他開始不耐煩起來:
“牧宗主到底有何指教?”
牧斐然一笑,說道:
“少俠一身俠氣,奈何江湖險惡,如果那紫光劍派找少俠尋仇,恐怕少俠即便身手不凡,也雙拳難敵四手。在下欣賞少俠俠義,願為少俠解圍脫困。少俠不妨——”
“不必了!”江遠打斷道,“天色已晚,我也要歇息了。牧宗主,請回吧。”
如果江遠真的相信牧斐然是來幫自己的,那還真是傻子了。
牧斐然無論出於什麽目的,不過是為了他的利益,到時候要麽把自己當槍使,要麽把自己當擋箭牌,再無其他。
而如今,江遠把自己的對手,一直定位為公族世家和妖鬼。對於武者,江遠雖然還有好奇,但是卻已經不認為他們能夠對自己造成太大威脅。
牧斐然被江遠直接阻斷接下來的話,一時之間尷尬地愣在當場。
他身後的三名弟子麵色不虞,那個女弟子更是冷聲說道:
“你這個小子,好大的口氣!我們宗主乃是四極境的高手!宗主親自來拜訪你,你竟然不識抬舉!”
江遠冷哼一聲,直接將房門關上。
貫清宗的一幫人在門外抱怨了一陣之後,便也離去。
他們與江遠同住一家客棧,好在一夜下來,倒也沒有繼續再來打擾。
第二天天還未亮,江遠便叫起了四個小孩離開客棧。
在鎮子北麵的出口,已經有一輛拉客的馬車在等候。
馬車由四馬拉車,竹條編製而成的車廂很大很長,中間置有兩條固定在車廂兩側的長凳,一次性起碼能容下十名乘客。
江遠帶著孩子們上了車,沒想到卻在裏頭碰上了昨夜見過的貫清宗師徒四人。
“少俠,還真是有緣啊!”牧斐然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昨晚江遠對他那番無禮,讓他的心中難免也有些惱意。
江遠看了四人一眼,隨後便在四人對麵的長凳上坐下。
天光乍現,馬車便開始馳動起來,順著官道一直朝著前方走去。
車廂搖晃顛簸之中,時間緩慢流淌,氣氛也變得煩躁無聊起來。
隻有四個小孩,經過一夜休息之後,又生龍活虎,湊在車窗朝著外麵不斷張望。
其中最為勤奮的千落很快收回心,開始坐在長凳上閉目凝視,打算修煉著內功心法。
千落本身就生得漂亮可愛,這一打算修煉的姿勢,瞬時就吸引了貫清宗那個女弟子的注意:
“小妹妹,你也會武?”
千落眨著大眼睛,有些怯生地望著那個女弟子。
女弟子伸出手摸了摸千落的腦袋,笑道:
“小妹妹別怕,姐姐不是壞人。說到練武,姐姐還可以教教你我的經驗。來,先讓姐姐看看你的資質。”
說完之後,那個女弟子伸出手按在了千落手腕的脈搏上細細感應。
過了一陣,女弟子不可思議地縮回手,她的目光充滿驚喜,忍不住扭頭對牧斐然說道:
“宗主,這小姑娘......天賦極佳!”
“哦?”牧斐然聞言,便也伸手按在了千落的脈搏上。
片刻之後,他的表情也變得極為震驚:
“這小小年紀,筋脈竟然打通了那麽多?!這等資質,五十年難得一見!”
五十年難得一遇的資質,即便是牧斐然當年也沒有這麽好的資質。
江遠倒是沒想到千落的資質似乎引起了貫清宗的注意,居然是什麽五十年難得一見的資質。
千落體內的筋脈被自己操控鬼氣打通不少,江遠原以為她目前也就是天賦比普通人要好一點,但是聽貫清宗的語氣,似乎並不僅僅如此。
如果要提升千落的資質,江遠還可以繼續引導鬼氣幫其打通筋脈。隻是不能太過頻繁,不然對千落的身體會造成嚴重影響。
江遠也不願引人注意,當即開口對千落說道:
“千落,以後不要隨便被人握住手腕,那內功心法也暫時別練了。”
《銅甲功》這本秘籍,隻不過是不入流的武藝,並非每個人都能像江遠一樣把它練得這麽變態。
對於四個小孩子來說,江遠打算以後找到更高級的秘籍,再讓他們繼續修煉。
千落乖巧地點了點頭,隨後身子往江遠這邊縮了縮,遠離了貫清宗的人。
牧斐然震驚之餘,忍不住抱拳衝江遠詢問:
“這小姑娘是......令妹?”
江遠淡淡說道:
“她是我義女。”
“義女?”不僅牧斐然吃驚,他帶來的三名弟子也吃了一驚。
看上去江遠與千落的年紀,相差並不是太多,沒想到卻竟然是這種關係。
牧斐然定了定神,繼續說道:
“少俠,令嬡的天資難得一見,簡直就是習武的良才美玉!實不相瞞,在下愛才心切,想要收令嬡為徒。還望少俠允許!”
如今牧斐然習武近三十年,體內筋脈打通的程度也才與千落大致相同。
如果千落現在開始刻苦練武,牧斐然敢保證,不出十年,千落就能夠達到自己現在的境界和實力。
對於這樣一個卓越天才,牧斐然不由得愛才心切,十年之內貫清宗裏多一個四極境的高手,則完全可以將宗門的地位提升一個層次。
江遠則不假思索地拒絕道:
“我不會同意。”
他培養這四個小孩,是為了讓他們日後成為自己的親信,可不是用來給他人做嫁衣的。
牧斐然當即焦急地說道:
“少俠,你或許還不清楚我們貫清宗的情況。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令嬡的!還請你慢慢聽我說說宗門的條件......”
牧斐然當即說了半晌,然而江遠卻依舊不鬆口。
就連那個女弟子都看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插嘴道:
“你這個當義父的,也不為自己的義女考慮考慮,起碼你也得問問她自己的想法!”
江遠冷哼一聲:
“她的事情,我做主!”
“你!”女弟子柳眉倒豎,瞪著江遠。
千落這個時候忽然開口說道:
“我也不會離開義父的!”
“這......”女弟子頓時啞然。
牧斐然勸說半天無果,幾乎都要動了把千落搶走強行收徒的心思。若非此地不是貫清宗的勢力範圍,加上他還摸不透江遠的底細,否則說不定都會這麽幹了。
歎息一聲之後,牧斐然便不在開口。
若非他就此放棄,而是知曉過度相求,難免讓江遠厭煩。
隻有慢慢等待,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馬車在顛簸中行進了一天,外麵的天色也逐漸昏暗下來。
期間貫清宗的那個女弟子不停地接近四個小孩,尤其是千落,到了飯點還分出一些幹糧給他們。
不過千落似乎察覺了江遠對貫清宗四人的不耐煩,於是便堅決不收。
其餘三個小孩見千落如此,便也學著千落拒接。這倒是讓那個女弟子頗為鬱悶。
隨著暮色初現,車夫隔著車廂對乘客們說道:
“幾位客官,再前行二裏路,便有一家野店可供住宿,明早咱們再繼續趕路。”
入夜之後,什麽事情都說不準,在安全的地點留宿,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馬車沿著林中小道前行了一陣之後,一大塊林中空地出現,當中一間兩層的野店出現在眾人麵前。
野店土牆發黃,當中嵌著數道短木板釘成的簡陋木窗,正門緊閉,青色的瓦縫中生滿雜草。
旁邊立著一個木棚,木棚內傳來家豬和馬匹的交鳴。看來木棚即作為豬棚,也作馬棚。
在馬棚的外麵,還停著一輛馬車,與眾人乘坐的十分相似。
“那不是王老三家的馬車嗎?昨天早上他們就出發了,怎麽現在了還停在這裏?”
車夫滿是疑惑,不過也沒多想。
他將馬車在野店門外停好,然後便衝著野店內高聲叫道:
“掌櫃的!出來招呼客人了!”
車廂內的乘客依次走出了車廂,朝著野店而去。
走了沒兩步,江遠卻突然停下腳步:
“血腥味......”
即便還隔著老遠,江遠也能敏銳地聞到空氣中有著一縷血腥。
貫清宗的四個人已經走到了野店門口,牧斐然就要伸手敲門。
突然間,他也停止了動作,警惕地帶著弟子緩緩後退:
“大家小心,不對勁!”
說到這裏,牧斐然不由得回頭驚異地望了江遠一眼,似乎江遠遠比他還要早察覺異狀。
江遠帶著四個小孩依然站在遠處,抱著手笑眯眯地望著貫清宗的一等人,顯然打算讓他們打頭陣。
牧斐然久經江湖紛爭,倒也鎮定。
現在天還沒完全黑,妖鬼還不會出來作祟。野店中傳來的血腥,最大的可能便是江湖廝殺。
當即牧斐然抱拳衝著野店內高聲說道:
“在下貫清宗宗主牧斐然,今日天色已晚在此投宿,實乃迫不得已。店中的好漢,可否開門說話,行個方便?”
牧斐然話說完,等了半晌,野店內卻無回應。
當即,他對一個男弟子使了個眼色。
那個男弟子會意,上前一腳踢開了房門。
隨著房門大開,濃鬱的血腥從中不斷湧出,野店內的一切也呈現在了眾人麵前。
隻見從店中房梁上垂下數條麻繩,麻繩套著七個人的脖子,將他們已經冰冷的屍體吊在半空。
每具屍體的眼眶都隻剩兩個血洞,顯然眼睛已經被挖去。
早已凝固血液,在他們腳下數尺的地麵匯聚成一大片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