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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翎有些好笑。梅母的心思她其實是懂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梅炎之這都二十四了,放在普通人家裏,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武林中人普遍成婚晚一點,但是很多同齡人也都開始婚配了。更何況,梅炎之曾經和尹靈有過婚約,從結下婚約到解除婚約,平白蹉跎了自己兒子的幾年光陰。這麽多年,自己兒子也沒什麽要成家立室的苗頭,梅母早就心急了。所以,這一次梅炎之居然帶了個姑娘回家,她自然就喜上眉梢,簡直把雁翎當成兒媳婦來對待了。

    所以,梅母其實並不是喜歡自己——恐怕無論梅炎之帶誰回來,隻要是個過得去的姑娘,她都會喜歡的。

    當然了,看得懂梅母的心思是一回事,但是接不接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雁翎垂眸輕笑,隻裝作沒看懂梅母的眼神。

    梅母顯然有些遺憾,但是卻沒有改變對雁翎的態度,可見其風度修養。倒不如說,這幾天,梅家的一係列舉動,都讓雁翎心生欣賞之意。

    本想在梅家借一匹馬,但不巧的是,最近梅家來了個新的馬夫,不慎在喂飼料的時候出了點錯,幾隻馬都腹瀉腿軟,現在唯一能走動的就是一隻——毛驢了。

    看著那隻毛驢的死魚眼,雁翎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在這裏耽擱那麽長時間了——梅炎之這次出來探親,最多兩個月便要離開,回去蒿山派。她這個跟出來的人,到時候大多還是要跟著一起離開的。在這裏耽擱越久,可以看到賀見霜的時間也就剩下越少了,便拍板決定道:“無所謂了,騎馬也是去,騎毛驢也是去,就它了。”

    與梅家道別後的那個晚上,雁翎收拾好了行李,把衣服、幹糧、碎銀等都妥妥當當地收拾好了,係好了帶子,準備天一亮便離開。

    這個晚上,雁翎也翻來覆去地有些睡不著覺。索性起了床,黑暗的房間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的妨礙,她能在黑暗中完全清晰地視物,而且已經不再耗費內丹裏的月華了——倒不如說,現在的她,使用任何能力,都不必再耗費月華。隻要體力充足、沒有受傷,內丹便一直是能量滿格的,所以,她也不用再大費周章地天天去沐浴月光、儲存月華了。

    添燈油的仆人已經休息了,雁翎披上了一件衣服,緩步走到了房間的書桌前,輕輕地彈動了一下手指。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一簇絢爛的紅色火焰從纖細的指尖處猛地綻放開來,被一團淡金色的圓圓的光芒籠罩著,無聲地在半空中燃燒成了一團胖乎乎的火焰,仿佛有生命似的,還會輕微地飄動。

    雁翎笑眼彎彎,朝它吹了一口氣,這胖乎乎的火焰便好像有靈性一樣,自己飄到了燭台上方,停在了燭心上。溫暖的燭火亮了起來。

    書桌上有些給客人解悶的書籍,雁翎翻了兩本看,直到有了困意,才再次彈動了一下手指,那團金紅的絢爛火焰,就這樣輕輕熄滅了。

    一夜無夢。到了天蒙蒙亮時,雁翎眯著眼睛,看到遠方的天幕開始泛出淡藍色,便知道天快要亮了。

    她起身,穿好了一套不起眼的粗布衣服——出門在外還是不要太打眼的好,套上了合腳的黑靴,背起了不輕的包袱,輕手輕腳關好了門。

    那頭毛驢已經被放在了梅府的門口,她自行去取就可以了。來到了正門處,門前還燃著一盞昏黃的燭燈,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靜靜地站在那裏。

    雁翎意外道:“大師兄?你怎麽在這?”

    梅炎之深深地看著她,輕聲道:“我來送送你。”

    雁翎粲然一笑:“謝謝你,還讓你這麽早起床。”她把包袱馱在了毛驢背上,牽著它的繩子走出了大門,下了石階。

    “這次去嶽明山路途遙遠,你真的不用我與你一同去?”

    雁翎搖搖頭:“不用,雖然是有些遠,但是並不難去,沿著官道就好了。地圖我也已經帶了,不會迷路的。再說了,大師兄你十年才回一次家,與其在這路上浪費時間,倒不如把時間留給家人。這一路上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了,這次怎麽好意思再耽誤你和家人團聚的時間?”

    梅炎之一怔,點頭:“既然如此,每到一個驛站,便回信給我報平安。”頓了頓,他才把手裏握著的一個小瓷瓶遞給了雁翎:“家父早年經商的時候,從一位商人手中得了這一瓶藥。瓶蓋有個小機關可以調轉裏麵的內容。一隔的藥水塗在皮膚上,可使膚色變得黧黑,並且功效可以保留三天,沾水也不會褪色。另一隔則是藥丸,可以解尋常的蛇毒、藥毒。你把它一並帶去吧。”

    雁翎接了過來,小瓷瓶溫暖無比,梅炎之大概就是為了給她這個才等在這裏的吧。想到這裏,雁翎抬頭,粲然一笑,真誠道:“謝謝你,大師兄。”

    驟然收到了這麽一個單純又嬌美的笑容,梅炎之竟然稍微有些恍惚。不知怎麽的,眼前居然罕見地浮現起了好幾年前,她屁顛屁顛地跟在自己身後討好的模樣。

    無可否認,因為一開始不愉快的回憶,他對這個小師妹是有些抵觸的。然而,即使自己總是給冷臉,她也毫不氣餒地衝他笑。逐漸地,他開始發現這個小師妹還挺有趣。直到她為了給他擋箭而險些死去後,他才真正大為震動,一向無波無瀾的心也泛起了漣漪。

    那時候的她和自己總是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伸手便能碰到了。他隻是還沒想清楚,也還沒明白情為何物。轉眼間,現在兩人變為了一個站在石階上凝望,一個站在石階下燦笑,也是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但卻已經不是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了。

    心間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起來——恍惚間,他竟覺得,有什麽東西,本來是他唾手可得的,本應是他的。但是,不識情滋味的他一個不在意,一個輕忽,那東西在不知不覺間便遠去了。

    或許終究是沒緣吧。

    低聲歎了一聲,梅炎之苦笑了一下,隱沒了心裏的惆悵,點點頭,沉穩道:“去吧,一路小心。”

    在清晨的街道上,雁翎就這樣騎著一頭小毛驢,屁顛屁顛地往嶽明山跑了。[扭屁屁][扭屁屁]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歐耶~

    *

    結果,雁翎隻花了短短的四天便順利到了嶽明山地界,這毛驢的速度簡直是一個驚喜。於是,雁翎給這匹毛驢起了個名字——閃電。(=_=)b

    嶽明山在舒城南下方數百裏處,按理說應該比舒城要熱多了。但是,由於群山環繞,綠海生波,大多數時間反倒十分清涼。

    正午時分,一家路邊的茶館。雁翎把閃電係在了馬棚,便叫了東西吃。

    初秋時,烈日當空,溫度還是很高的,在太陽下站久了都會大出汗。別人都挑有涼棚的地方坐,雁翎不想和別人擠著,再說了,她也不怕熱,就選了張沒棚子的桌子坐。為了慰勞閃電,她還特意跟老板買了新鮮的紅蘿卜給閃電吃。

    坐下後沒多久,雁翎:“……”

    #感覺周圍的人都在用一種看蛇精的眼光看她#

    [蠟燭][蠟燭]

    老板很快就上了茶水和一碗麵,雁翎拿筷子的時候,順便掃了一眼自己露在外麵的皮膚——膚色就像挖完煤礦還沒洗一樣。

    梅炎之這藥的效果也太好了,第一天用的時候,早上起床,沒回過神來,還以為自己又穿了一次,這次穿成了非洲國際友人呢。[蠟燭]

    現在,她剛進入了嶽明山地界,然而,綿延不絕的嶽明山,絕不隻是一座小土丘。天霄派所在的位置,還得往前走接近十裏左右。快中午了,她便停在這裏休息一下了,還得想一下怎麽才能見賀見霜一麵。

    雁翎垂下眼簾——說起來,依照她得到的消息,賀見霜如今在派裏的地位,恐怕幾近與楚逸衡對等的地步,針尖對麥芒。倒不是說他們兩人有什麽矛盾,隻是,最出挑的人跑不了就是這兩人了。這麽一想,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沒錯的。

    即使被趕走的時候,賀見霜傷心欲絕。但是,這一次,他終於沒有背著血腥的心理負擔去到天霄派,也沒有被眾人所鄙夷疏遠。他獲得了公正的、不帶有色眼鏡的對待,擁有了他本應得到的一切。

    即使他依然記恨她,但得到了這麽一個結果,也——足夠了。

    話說回來,現在這個地位的賀見霜,她應該怎樣才能見到呢?

    原著裏清楚地寫過,和蒿山派那批走鄉村風的烏合之眾(蒿山派:……)比,天霄派紀律嚴明,愛端著大家之風,底下的弟子有數千人。每個弟子都謹言慎行,出類拔萃。要想進入這樣的地方,絕不是耍耍賴、跑到門口說要見誰誰誰就能進去的。更何況賀見霜現在說白了就是天霄派裏的一等名人,要想見到他,就更加難上加難了——廢話了,要是吼兩嗓子就能見到的話,那麽天下所有傾慕者豈不是都能得償所願?

    那麽偷偷潛入呢?雁翎轉瞬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會不會露餡還是其次,重點是天霄派有成千上萬個弟子,她要像盲頭蒼蠅一樣找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人啊?[蠟燭]

    雁翎恨恨地咬著筷子,不好辦呀不好辦。要是有什麽冤大頭可以帶她進去就好了……

    忽然,馬棚那邊傳來了一聲怒喝:“掌櫃,你的胡蘿卜是有什麽問題麽?怎麽我的馬吃完就這個樣子了?!”

    雁翎悚然一震,猛地站了起來,大喊一聲:“閃電!我的閃電!”便撲向了馬棚,見自己的毛驢還好好的,一看地上,那胡蘿卜一根都沒吃,這才放下心來,摸了摸閃電的頭:“閃電真聰明。”

    後方忽然傳來一個極為好聽的笑聲,酥麻入骨。隻聽那人撲哧一笑,打趣道:“這頭驢子居然叫閃電。”

    好耳熟的聲音!雁翎耳朵一動,緩緩地、緩緩地轉過了頭。

    隻見一個淺綠色衣裳的少俠正牽著自己的馬從這邊經過,他眉眼俊美清爽,渾身環繞著一股奇妙的氣質,就好像流動的風和雲,悠然從容。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聲音沙啞、身材健壯、滿臉長胡子的男人。

    ——冤大頭來了。

    雁翎拉著自己的毛驢跑到了楚逸衡麵前,期待道:“楚逸衡,你還記得我嗎?”

    光聽聲音便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然而,他們顯然認不出眼前黑得像個非洲友人的雁翎。

    見她如小狗盯著肉骨頭一樣看著自己,楚逸衡意外地挑了挑眉——此人態度狀似熟稔,但他對她卻並無印象,奇了怪了。

    韓六的心理活動和楚逸衡也差不多,疑惑地瞅了雁翎一眼,心道——皮膚這麽黑的人,若是見過,他應該會記得。

    雁翎毫不氣餒,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你還記得燕山腳下德福鎮的布莊裏,那個幫你們買衣服的姑娘嗎?”

    楚逸衡和韓六初時都好像有些茫然,很快便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雁翎。

    雁翎用力點頭:“我就是她,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不管了,既然在這裏碰到了,就說明有緣,她是鐵了心要訛定他們了。

    楚逸衡這麽不顯山不露水的人,顯然也受到了幾分驚嚇,一向風輕雲淡的臉色明顯變了,更別說韓六,似乎驚得韁繩都要掉了。

    雁翎:“……”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一臉鬱悶——真的有那麽黑嗎?

    兩人又是仔細一看,這雁翎皮膚雖然黑了點,但是五官似乎還是原本那個美人胚子。

    韓六扶了扶自己快掉下去的下巴,震驚道:“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