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著說，大牛烏鴉嘴，讓這小子說中了，塔頂還真是為我們幾個養老送終的地方。虎娘子，你不是說進入黃金塔寺，水漫金山嗎？

    虎娘子倒是一臉鎮定地說道，當時情況緊急，我隻說了句水漫金山，我祖先說“入黃金塔寺者，聞鍾三響，塔倒人亡，水漫金山”，我隻是說了其中一句而已，後麵還沒得及說呢，就昏死過去，醒來就坐在大花轎裏了。

    黃金塔寺東倒西歪、左右搖晃，能聽到三座鐵索橋斷裂的聲響。四周的山壁落下好多石頭，聽聞水潭陣陣巨浪翻騰，聲勢極為駭人。

    我說不能坐以待斃啊，黃金塔寺使用黃金澆鑄異常堅固，所以還能撐到現在不倒塌，等下麵三座鐵索橋完全斷裂，它就會沉沒潭水或者撞到崖壁，我們六個都是血肉之軀，在山崩地裂的災難麵前，恐怕屍骨無存啊。

    我說的話並不是在聳人聽聞，所以大家個個驚慌失措。

    虎娘子毫不領情，埋怨說，你要是不救我，黃金塔寺的鍾聲永遠不會響起，黃金塔也永遠不會倒塌，有因必有果，還不是你的錯？

    王妃眼睛一瞪說，再敢胡言亂語，我就割下你的舌頭！要不是他以德報怨，你早就成了葬紅花的殉葬，能不能活過來還隻是個神話傳說，或許你變成花泥一堆了。

    虎娘子看了一眼王妃，又看了一眼我，竟然強忍著沒發脾氣，轉身不再多言。

    我說不救你，黃金塔寺或許安然無恙，但大家都得跟著一起死！就算葬紅花讓你我複活，但他們呢？他們是我的朋友兄弟姐妹，我能看著他們一起陪葬嗎？你我都不忍心放棄，我更不會放棄他們。

    虎娘子說的是氣話，我還是心知肚明的。

    墓室內除了一口大銅鍾，我再也找不到任何維持身體平衡的東西，它設計的很周到，好像故意在邊緣拴著很多銅環，我們握著正合適。

    大牛說咱們死到跟前了，最後玩一場猜猜看的遊戲吧，黃金塔寺是沒入水潭，我做個水鬼呢，還是撞到石壁，做個粉身碎骨的惡鬼？

    我說既然是水漫金山，水指的是潭水，這點毫無疑問，金山，我想大概指的是黃金塔寺，六層的塔寺全部用黃金澆鑄，不是金山是什麽？非要我猜的話，我想很有可能是淹沒水中。

    馬伊拉說按常理推測，你說的比較貼合實際。但是你們想過沒有？潭水若想淹沒黃金塔寺，並非執意沉沒潭底，萬一是潭水上漲被淹沒，甚至淹沒整個狼人溝的洞穴呢？地下河無窮無盡，它隻是缺少一種力量而已，隻要力量驅使河水移動，整個哀牢山恐怕都會被淹沒。

    雖然僅僅是推測，但這個結果並非不可能。豎洞像一座天然枯井，一旦水勢蔓延，別說小小的黃金塔寺，狼人溝所有的洞窟都會被淹沒。

    我說不能這樣幹等，至少不能死得稀裏糊塗的。大牛你照顧好他們四個人，我看能不能想辦法看到外麵的情況，給我王者之劍吧。

    大牛扔給我王者之劍，我踉蹌著腳步，剛鬆開大鍾的銅環，我就一頭撞在牆壁上，看來黃金塔寺搖晃得更厲害了。為了維持平衡，我隻能借助王者之劍的鋒利，使勁刺進牆壁，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牆壁竟然很薄，每當王者之劍刺穿的時候，一個透明的窟窿眼就冒出來。

    誰能想到黃金澆鑄的塔壁如此不堪一擊呢？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偷工減料？

    大家將外麵看得清清楚楚。崖壁塌方了，滾石不斷地落入潭水中，黃金塔寺不但沒沉沒，而且隨著水勢被抬高了不少。三根鐵鎖鏈隻剩一根勉強維持著塔身，它要是斷了，整座塔寺就會撞擊到崖壁上或者沉沒水中。

    我麵如死灰。這場山崩地裂的災難是可怕的，我們在它麵前變得如此渺小，渺小到隻能眼睜睜地等待死亡。我沒有抱任何希望地對虎娘子說，虎娘子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你祖先最後的啟示？努力地想想，現在我們或許還有機會，遲了，就算想起來都無濟於事了。

    虎娘子急得快哭了，使勁搖晃著腦袋，麵色痛苦地說道，最後的秘密就是葬紅花墓室的通道了，這是最後的唯一的希望。我祖先再也沒有留下最後的線索，似乎到此噶然而止，一切都要看我們的造化了。

    潭水依然在上漲，一層基本被淹沒了，看潭水的活躍程度依然有增無減。黃金塔寺不像先前那樣搖晃劇烈了，反而感覺腳下有一股力量在不斷地撞擊塔寺底部，而且力量越來越大，如果沒有一根鐵鎖鏈拉著，它似乎能衝天而起。

    這種感覺無比強烈，也不斷困擾著我，水潭之中除了滄龍之外，還有什麽秘密？

    馬伊拉是當地文物局的，對哀牢山的地形地貌頗為熟悉，她自小又是個獵人，也一定聽說過不少老獵人的奇聞妙事。我問馬伊拉說，狼人溝地勢低窪，黃金塔寺地處一條暗河之中，有沒有聽說關於它的傳說？

    馬伊拉仔細回憶了半天，才說道，曾經有一位老獵人跟我說起這裏的故事，說哀牢山曾經有一條大河，千年之前突然消失了，狼人溝就是河底退水後自然形成的。

    我陷入沉思，馬伊拉說得這點很重要，地上河一千多年以前突然消失，狼人溝出現後，很多洞穴都是人工挖掘的，黃金塔寺的豎洞會不會就是地下暗河的出口呢？潭水千年不幹枯，黃金塔寺又建在水麵不沉沒，還有三座鐵索橋，表麵上是形成力量不讓塔寺傾倒，但實際上會不會是防止塔寺脫離水麵呢？一層的台階都是潔白如新的，水麵每增加一寸，塔寺就跟著增加一寸，所以才能永遠不被淹沒。

    我說我們或許不用死了。黃金塔寺底部就是地下暗河的出口，隻要塔寺傾倒，暗河之水就會淹沒豎洞。虎娘子祖先既然留著一條活路，大紅棺材很可能是一條船，大家坐進去拭目以待吧。

    搖晃不怎麽劇烈了，大家也沒必要一直抓住銅鍾不放手。我說還是要感謝它，沒有它幫助我們平衡身體，在牆壁那麽稀薄的情況之下，我們有可能被甩出去了。

    大紅棺材的設計者太厲害了，好像猜到我們有六個人和一匹狼，裏麵空間很大，我直到此時才發現棺材的奇特之處了，棺木的縫隙都塗滿了防水漆，底部加厚了木板厚度，棺材板的厚度也比普通的厚了許多，這種情況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這果然是一條船。

    我們蹲在棺材裏靜靜地等待，突然來了一次劇烈的震動，緊接著黃金塔寺像是斷線的風箏，衝天而起，巨大的力量幾乎將我們拋出棺材，幸好早有準備，大家死死抓住棺木。黃金塔寺飛了一定高度，倏然回落下去。

    我說大家堅持一下，劇烈的衝擊力很快就會停止，隻要維持身體不被甩出去就行。話剛說完，我們感受到了什麽叫“千斤墜”，塔寺怎麽說也是個龐然大物，一下子狠狠地砸在水麵上，又被忽忽悠悠地彈起來。

    五髒六腑都快被震散了，折騰幾次腦袋都快暈眩了。所幸回落的撞擊力度越來越小，但新的危險又來了，先前被我用王者之劍刺穿的窟窿流進不少水，墓室的水已經將棺材托了起來。

    黃金塔寺被一湧而出的巨大水流給淹沒了，透過劍眼，我能清楚地看到除了六層塔層，其他的部分已經沉沒了。棺材蓋板位置眼看著快要貼近塔頂了，如果我們出不去，河水就會灌進棺材裏麵來，那個時候就會被活活地淹死。

    我說大牛，兄弟聯心齊力斷金，能不能活著就看咱倆的本事了。你我倒立棺材裏麵，用腳將塔頂蹬開吧。

    王妃說，為什麽不用雙手呢？

    我說雙臂力道太小，萬一頂不開塔頂，不僅僅是耽誤了救命時間，還有可能加速棺材的沉沒速度。

    我和大牛倒立，其他人輔助我的身體，當棺木一點一點地接近塔頂時，我囑咐說大牛一定要沉住氣，機會不多，最多一人一腳，如果還蹬不開，反向作用力會加速墓室的水灌進來。

    大牛明白這個道理，他努力憋住力氣，就等著我的一聲令下。棺材慢慢地接近塔頂的時候，除了我，他們都有點沉不住氣了，虎娘子緊張兮兮地嚷道，蹬吧，再不蹬就沒時間了！

    我死死盯住棺材蓋子和塔頂的距離，緊張無比地說，等一下，再等一下。

    大牛臉憋得通紅，說天寧哥快下命令吧，放手一搏總比等死強得多。

    死亡離得如此之近，一念之差有可能改變每個人的生死。我急得滿頭大汗，心裏壓迫感重於泰山。看著差不多了，我大喝一聲，大牛你先來！

    大牛雙腳直直地蹬上去，砰地一聲巨響，塔頂動彈了幾下，棺材因為反作用力，沉下去又彈了上來，借著這股力道，我蹬著雙腳狠狠地踹上去。我心裏暗自祈禱，生死一瞬間，就看我們這雙無敵神腿了。

    事與願違，塔頂剛掀開一條縫隙，又複原了。我們頓時無比絕望。

    大牛忽然悲壯喊道，我鐵頭功來了！

    隻見他跳起來，直直地撞擊塔頂。我眼睛濕潤了，雖然戴著黃金甲頭盔，但畢竟裏麵的腦袋是肉做的。

    轟然一聲巨響，我們眼睛一亮，塔頂被大牛的腦袋頂翻了。幾乎同時，棺材被墓室的水給推了出來，穩穩當當地落在水麵上。

    我們勝利的歡呼，相互擁抱而告以安慰。我喜極而泣地摟著大牛的金腦袋說，蓋世神功啊，我無敵雙腿還是沒你鐵頭功厲害啊。你腦袋沒撞壞吧？

    大牛像傻了一樣說道，你少黃鼠狼給雞拜年，我要不拿腦袋當西瓜用，你這會能站著說話嗎？哎吆，暈，暈，我滿眼都是金星星，尼瑪，虧有了這個金鎧甲頭盔，要不然咱六個死定了。

    百米豎洞已經淹了一大半，我們等於從死神那裏把命都要回來了。

    我觀察了四周的情況，臉色一沉說，大家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們還在死亡之中呢。

    田七大惑不解地說道，為什麽？我們不是安然無恙地活著嗎？

    大牛他們也疑惑地靜聽下文，此時我說的每句話都很重要，經驗驗證，我的主意往往能令大家化險為夷。我說地下暗河的水量會隨著季節而變化，此時不是汛期，百米豎洞還有幾十米才能到達洞頂！棺材防水性能再好，也最多堅持半天，都時候我們泡在水中隻能等死。

    我的話不由自主地把大家再次帶進死亡的恐懼中。田七恨恨地，說賴天寧你說你這麽聰明幹嘛，就不能啞巴一會嗎？白高興了一場，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我說大家不要怪我，逃避事實是愚蠢的，我希望大家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不是自我欺騙的活著。

    大家坐在棺材裏，傻愣愣地看著幾十米的洞頂，俱都一籌莫展。地下河水的流量處於極限，基本不會再繼續上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