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苦僧含冤終昭雪 難人負屈畢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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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聞得人聲嘈雜,銀蟾循聲望去。原來有多名村夫,手持叉、耙、鋤、鍬等器具,正在追逐一名穿著好一些的青年男子。銀蟾心說:“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青年男子慌不擇路,遇湖塘而受阻。他一咬牙,轉回頭,由打肋下拔出一口柳葉尖刀。麵對追上來的村夫,凶相畢露。村夫見他一副拚命架勢,雖人多,卻膽兒沒那麽壯。麵麵相覷,一時未敢貿然向前。青年男子刀指他們,“來呀,誰來?爺立馬教他見閻王。不想死的話,你們便趁早給爺讓開道路。”有一名村夫,歲數也不算大,大概有點愣頭。按捺不住,向前一撲,掄起頭打向所追之人。青年男子搖身閃避,躲開來具。隨之將身前靠,尖刀在對方的肋部搠進。這名村夫因於劇痛,揚起一聲慘叫。青年男子一腳將他蹬翻。而後,將帶血的尖刀重又指向其他村夫,“你們還有哪個不想活了?還有哪個想要同他一樣?自管上前。”氣焰囂張起來。一班村夫為之震懾住了,莫敢再前。而青年男子前逼,他們則不自覺後退。

    銀蟾見此情景,暗說:“雖說出於自衛,但這手狠殺人,有些不當。隻不知他們雙方誰是誰非,基於什麽相仇?”而此刻,又趕將而來一名村漢,五十幾歲年紀,右腳有點跛,或因此而拉在後頭。他叫道:“街坊們,不要怕這個賊。咱們這麽些人呢。若為之走掉,想要再加捕捉,可就難了。咱們要齊起心,合起力,為金牛夫妻報仇呀!不能教他夫妻白白受害呀!”聽他這麽一說,一班村夫相互瞅了瞅,隨即齊撲向那名青年男子。青年男子雖然有兩下子功夫,但好漢架不住人多。很快,尖刀被打落,人也被梟翻。一班村夫猶不解恨,家什依舊濫下。

    銀蟾一看,如此下去,青年男子非被打死不可。她急忙趨前並大喝:“諸位住手了。打死了人,不怕官家追究法辦嗎?不怕自己給人抵償兌命嗎?”跛足村漢見是一名婦人,言道:“這一婦人,你知這廝之前都幹了些什麽嗎?還來替他講情求生?”銀蟾道:“那麽,他又做過什麽?”跛足村漢道:“這廝為誰,我們也不清楚。總之,不是好人。老漢我有一個內侄,名叫金牛,都在一個村住。不多時之前,我剛好路過他家,卻見門裏撞出這個賊並揚長而去。我從不曾見到過他,但見其麵色陰冷,料非良善之輩。而且他神色有些慌張,臉上怎麽好似有血點,不能不教人犯疑。這令我心頭便是一驚。他是不做了什麽壞事,心內存鬼?金牛這些天可是日日出去做工,隻有他的媳婦一人在家,別再生出什麽不好的事情。瞅了一瞅這賊的背影,我趕緊入院子,呼了一聲,‘金牛兩口子在家嗎(如此,避嫌,不便呼人媳婦)?’卻聽到堂屋內冷然揚起悲號之聲,令我心頭便是一驚,忙不迭入屋。就發現,金牛死在堂屋內,滿頭是血。他那媳婦衣衫不整,伏屍痛哭。我當時明白了,一定是之前出去的人,**了金牛的媳婦。金牛回家,趕了個巧,怒而要拿他,反為之殺死。當然不能教凶手逍遙法外,就這麽走掉呀,我因此趕緊招呼了多名街坊,一路追趕於他,至於此間。”銀蟾聽了他的講述,言道:“原來如此,這賊真真當殺不留。但我建議你們,還是把他送官的好。你們若是打死了他,隻會給自己添麻煩。”眾村夫認為也是,於是用腰帶子代替繩索,將青年男子綁了,準備押解縣衙。

    眾人尚未去呢,青年男子忽然衝一個方向呼叫起來:“三哥、四哥,這廂救弟。”原來,那邊出現了兩條大漢,形似彪虎,十分健壯,然相貌凶惡。均在壯年,俱都紅臉。隻是一個須髯絡腮,一個僅唇上微胡呈“八”字。聽到呼救聲,他倆馬上趕至這邊,問青年男子:“九弟,發生了什麽?因何遭綁?”青年男子道:“問什麽,先救下我再說。”兩條大漢點頭,各自亮出隨身所攜帶的兵刃,呼喝村夫們放人。否則,休怪不客氣。村夫們為之嚇住,不知所以。

    銀蟾聽話聽出,兩條大漢同青年男子關係密切,怕也不是好人。她心說:“斷不能教殺人凶犯被救走。”將身趨前,不容二漢反應,指頭連點。二漢跌翻,身體軟酥。其中一個瞪目叫道:“這一婦人,安敢偷襲我們?”銀蟾道:“因為你們像似盜賊。向姑奶奶老實交代,自己是誰?”絡腮須者言:“講將出來,怕要嚇破你的苦膽。”銀蟾道:“不致於。聽你口氣,好像你們還挺有來頭。”絡腮須者道:“當然,曉得廣濟龍虎十兄弟嗎?”銀蟾搖了搖頭,這頗令大漢泄氣。不怪銀蟾沒有聽說,因為她並不是當地人。她道絡腮須者:“那你給我說說這龍虎十兄弟,還你有同他們有何幹係?”絡腮須者道:“好,就告訴於你。我便是他們之中的一員。我們結拜金蘭十人,名字當中或帶‘龍’、或有‘虎’。五‘龍’五‘虎’,故此稱‘龍虎十兄弟’。”銀蟾問:“都是誰者,你又哪個?”絡腮須者道:“乃付雲龍、付雲虎、張飛虎、馬玉龍、趙龍錦、趙龍標、齊漢虎、鍾虎臣、風俊龍、唐一虎。而且,各有綽號,分別為‘活雲長’、‘賽翼德’、‘掃天劍’、‘伏地刀’、‘神拐子’、‘白猿棍’、‘鐵巴掌’、‘金剛腿’、‘粉哪吒’、‘小巨靈’。我乃‘掃天劍’張飛虎是也。我們兄弟個個武藝出眾,本領高強,堪稱豪傑。腳跺蘄州,地顫如震。你趕緊將我們放了。不然的話,沒有你的好果子吃。”銀蟾冷笑道:“嚇唬我?以為姑奶奶會怕嗎?你們還武藝出眾、本領高強?果真如此的話,又怎麽會落於我一名婦人手裏?腳跺蘄州,地顫如震?你跺一腳,我瞅瞅震也不震?”張飛虎被銀蟾一番奚落,有些吃癟。沒法駁人,事實如此。你豪傑在哪裏?表現出來呀?

    不同於銀蟾,一班村夫聽到龍虎十兄弟的名字,則人人麵露恐懼之色,心膽俱裂。為什麽呢?這龍虎十兄弟在蘄州一帶赫赫有名,確切說是臭名昭著,盜賊團夥。相比常人,個個一身好武藝。殺人越貨,作案累累,一般不留活口。為了擴大自己的名頭與影響,作案之後往往還會留下十兄弟標記。由於作案之時蒙麵或抹麵(以黑灰或染料塗臉),即便有那在劫難當中或沒被真正殺死或得以逃脫而僥幸活下來的人,也不清楚他們的廬山真麵目。但有一次,十兄弟的巢穴為官家探到。一番官、盜大戰下來,十兄弟當中有倆——趙龍錦、趙龍標不小心而被獲遭擒。餘者遁竄。但是逃掉的八兄弟沒有拋棄那哥倆,而是合力夜闖馬口鎮巡檢司之獄,楞是把人給救走了。一時間,轟動了整個蘄州。蘄州地境重金懸賞線索,但這班盜賊仍行猖獗。官家也再沒能覓得其蹤跡。

    今日,張飛虎為了脫身,腦子一沒轉個,將秘密道出。藉此,想要嚇倒銀蟾。同他結伴的,則是老四馬玉龍。而為村夫所擒拿住的,乃為風俊龍。

    風俊龍屬於色中魔王。人樣子長得完全應之名字當中的“俊”字。一表人才,勝似宋玉、潘安,頗惹婦人們喜愛。平時常常逛窯**,甚至獨為“采花”案件。近日,他勾搭上了一名村婦,也即金牛的媳婦何氏,至今嫁過來已經二年。這何氏生得俏麗妖媚。歎息自己的命不好,迫於父母之命,嫁了個容貌平平且又有些憨厚(在她眼裏是傻)的丈夫。盡管家庭條件要較其他普通村戶稍好一些。這女人生性風流,自是不守婦道。而丈夫金牛又是不善解男女風情,致令何氏不忍“饑渴”,難壓欲火。故此,她背地勾引了仨、倆中意的街坊後生,時不時幽會。由於行為隱秘,也會捉機會,金牛對此一無所知。村眾亦沒發覺奸情。何氏更多是在自家同人偷偷鬼混。其家房屋在最村邊,獨門獨戶。距離那些人家,偏遠一些。屋後又是小水塘,故而有做那男女之事的動靜也不易被發覺。

    三個月前的某一天,何氏偶遇相貌英俊的風俊龍於村邊。一打眼,兩個便相互相好了。眉目傳情,笑上一笑,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用在這裏有點糟踐了這句話)。從此,勾搭上了。風俊龍那是情場老手,將何氏玩弄得神魂顛倒,難離難舍。

    今日,何氏正在家中同風俊龍尋歡作樂,不料金牛打外頭回來。金牛別看憨厚,但肯下功夫鑽研學習,會得一手漂亮的木匠活。這些天,他日日出去給某家做工。因於腹痛(實乃胃痛),是日提早歸家。但發現,自家院門由裏頭關著。他心想:“莫不是老婆在屋裏洗澡?”自己還是先去本村一位郎中那裏瞧瞧病。待到瞧完了,拿著藥方轉回,自家院門還是沒有開。蹲著等了些時候,情況依舊。他方要叫呼一聲,卻遇人打村裏出。是個後生,小名二毛。這二毛同金牛搭訕,問他怎麽今日沒去做工。金牛答,做了會兒(工),由於有點不舒服便提早回來了。二毛問,既然回來,咋還蹲在門口,不進家去?金牛遂將原因一講。二毛聽了,內心不由冷笑。這廝也是何氏的相好。由於最近何氏黏上了風俊龍,不能說天天,但隔個三兩天便會巫山**,風流一場,所以舊愛均被擋了“駕”。說重點,是給“踹”了。這難免令二毛這些舊愛們吃醋拈酸,心中不平。二毛聽金牛一說,心裏跟明鏡似的,如何不曉得是怎麽回事?清楚何氏一定是在同新好上的小白臉在家裏鬼混。

    為了報複何氏多日不理自己,小子肚子裏冒起壞水。他道金牛:“有一件事情,我也不知該不該告訴於你。”金牛很是奇怪,問二毛:“是什麽事情,還見得有些神神秘秘?”二毛道:“我但說出,你可萬不要生氣。”金牛道:“你自管將來就是。”二毛道:“你家娘子,在家裏偷漢子呢。同一個小白臉交往已經有段日子,幽會必定多少回了。”“啊,”金牛一聽,惱了,揚起巴掌要摑二毛,喝之“胡說八道”。二毛道:“你爬家裏聽聽、瞅瞅,便信我所說的話了。”

    鄉村的圍牆比較低矮,有的甚至隻是紮了一道籬笆,擋君子不擋小人。金牛打牆上翻越過去,跳進自家院子裏。躡足潛蹤湊到正屋的東間,貼窗根一聽,當時怒火中燒,熊熊烈烈。裏頭有男女嬉笑之聲,看來二毛所言無虛。金牛怒不可遏,將房門撞開,到在東間屋裏。瞅來,自己的媳婦同一名陌生男子****在炕。因為聽到了動靜,這對奸夫**已經停止新一回合的“大戰”。

    目睹醜事,金牛忍無可忍。他將奸夫一把薅下炕來,揮拳便打。不想,這奸夫有些本事,反將金牛推開。隨即一腳,踢他外間屋裏。金牛怒忿更增,操起木墩上的菜刀,要同奸夫拚命。奸夫風俊龍生了氣,奪過菜刀,還照金牛頂梁就是一劈。登時顱開腦裂,金牛的這條命算是交代了。可見風俊龍何等凶毒殘忍。這時何氏慌亂間穿了衣服,到在正堂屋一瞧,“媽呀,我的老天?”嚇得失脈,六神無主。她道風俊龍:“你……你咋把我男人殺了?這接下來怎生是好?”而風俊龍此刻還有閑心管你如何?殺了人可不是玩鬧,他不敢這裏呆了。穿好自己的衣服,匆忙離開是非之地。隻把何氏閃了,令她獨自麵對後頭的事情。隻是風俊龍沒有想到,出門正好撞到金牛的姑父賀老四,也才會有了遭致追捕的情形發生。

    賀老四外頭一呼“金牛兩口子在家嗎”,何氏怕了。她趕緊號起,裝模作樣。行障眼法兒給外人看,自己死了丈夫是有多麽的悲痛。惡事全是由於自己引狼入室而一手造成的,必要進行一下遮掩,且不管有無有用。賀老四當然不明白內情,還當是她受到了惡人欺辱呢。

    另要交代那個禍事包二毛,扒牆頭觀望情勢。即使看不到,也能聽得到。他隻巴著哈哈笑,但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到殺人的地步。動靜不對頭,意識到出大事了。自己別沾著是非,脫不幹淨,盡管有自己的幹係。還是溜之乎為妙,他跑了。當然他在這裏頭所起的作用,外人無從知曉。除非金牛死而複生,能夠說明。

    言歸正傳,銀蟾問眾村夫,可曉得廣濟“龍虎十兄弟”?賀老四回答道:“以前隻聞其名,不睹其人(實則,即使碰麵,也不認得。但碰麵,或還會有致禍遭劫的風險)。他們是蘄州出了名的一班盜賊,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殺人越貨,無比凶殘。案發無數,可說罪大惡極。令百姓極度生畏,連官府中人都倍感頭疼。”銀蟾道:“哦,是這樣。”轉道張飛虎:“沒想到你們還如此有名。做下了那麽多傷天害理之事,也該路走到頭,至於還債時候了。今日讓姑奶奶我逮住了倆,連那個是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另八個也一樣會就伏於不久。你們一班盜賊,行將覆滅。這就是報應至也。官衙去者,看你們腦袋是否能夠保得住。”張飛虎聞聽此言,欲借十兄弟之名來鎮住對方的辦法落空,人家根本沒當回事。即便你拿“百兄弟”講話,怕也沒戲。硬的不成,那就試試軟的吧。他道銀蟾,假如能夠釋放自己並倆兄弟,必定感恩戴德。十兄弟這些年“買賣”做了不老少,雖多有揮霍,但餘下的積蓄也非小數目。肯定以重金,相酬謝放生之恩。銀蟾冷笑道:“釋放你們?任由你們繼續為非作歹,惡害下去?老百姓罵你們,也會捎帶罵我。放你們,那叫縱虎歸山。姑奶奶素來積德行善,卻無有放生惡蟲的情理。你們這班害人精,必加鏟除才是利益百姓、利益民間的根本。如此,才是真正的善德。哦,有一件事情,我想問你們。說了實話,或可以考慮予以你們從輕發落。”張飛虎見有一線生機,連忙問道:“您問。”銀蟾道:“知道有一位趕任的農知縣被殺之事嗎?是不是你們十兄弟做下的?”

    所以如此來問,因為這案子非同一般。殺命八條,不是普通的盜賊所能幹得出來的。張飛虎聽問,沉默了多一會兒,方才把頭來搖。這是否認犯下此宗血案。但銀蟾通過他的表情與眼神當中窺出,農知縣被殺一案,便是他一夥盜賊幹的。銀蟾又一次冷笑,道:“不承認是不?好,就讓你遭點罪。”將手掌放到了張飛虎的腦瓜頂上,稍加發功。張飛虎頓覺頭痛欲裂,不堪忍受,大叫道:“姑奶奶留情,有招。這案子的確是我們十兄弟做下的。”銀蟾收功,喝之:“講來經過。”張飛虎答:“是。”道出實情。未知農知縣被殺詳細經過,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