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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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凜然,心道:“難道雪域神靈當真是要我們撕毀雪域合議,反抗驚雷帝國,重新謀求獨立嗎?”
雪域九大邦族素講信義,當年九大邦族國長一諾千金,與驚雷天尊化幹戈為玉帛,臣服驚雷帝國,乃是鐵般的事實。四十年來雙方雖偶有磨擦,但總算相安無事。
何況驚雷天尊素以泱神所授的“無為而治”為安邦之策,給予九大邦族極大的自由與自立,遇災年天難,也每每供給九大邦族諸多食糧,頗得民心。倘若突然要撕毀盟約,公然造反,於情於理都頗為不合,因此心下都大覺為難。
見眾人麵麵相覷,均有難色,沉魚目中閃過憤怒的神色,冷冷地道:“雪域神靈的神諭已經明示了,如果雪域九大邦族忘記了先聖的祖訓,甘願做失去尊嚴和自由的奴隸,他將讓潮崖山的大水衝卷大地,複蘇雪域所有的枯鬼惡魔凶靈,將九大邦族徹底毀滅!”
眾人大駭,望了望那醉醺醺的碧魯丹羽,又紛紛望向司徒元良等人。雪域族箐婈郡主緩緩道:“神姬聖姬明鑒,倘若這些枯鬼惡魔妖獸是神靈派遣的,為何又會擄掠九大邦族的金童子?”
眾人一凜,卻聽沉魚冷笑道:“司徒元良,你說吧!”
司徒元良沉聲道:“神諭中提及,要化解眼前大劫,除了遵從‘雪域百獸之盟’之外,九大邦族必須以九百九十九個九九重陽午時出生的金童子為祭品,在潮崖山祭祀雪域神靈。”
眾人紛紛驚咦,沉魚冷冰冰地瞥了曲風揚一眼,道:“現下你們都知道了吧?雪域神靈讓翅刃神鷲進獻祭品,卻被一些居心叵測的不祥之人阻止,震怒之下,才會禦使萬千神獸神禽到此,發出神諭警告。”
曲風揚聽她這般說來,自己幾人反倒成了有意冒犯雪域神靈,為九大邦族帶來災難的罪魁禍首,心中不由大怒,若非被段幹寅虎死死拽住衣袖,隻怕立時便要發作。
馨兒格格笑道:“原來你們的神靈這般有趣,養了一大群的凶禽妖獸來害人。”見眾人變色,怒目相向,馨兒吐了吐舌頭,笑道:“哎呀!我說錯話了嗎?但是這樣的神靈,依我看哪,不貢也罷!”
沉魚厲聲道:“住口!神靈威嚴,豈容你黃毛丫頭放肆!”
馨兒笑嗬嗬地便要反唇相譏,卻聽雪域族箐婈郡主道:“此事相關重大,需得由元良會商議,並經族主同意才行。”眼下事態危急,汝鄢暮雄偏生昏迷不醒,危在旦夕,眾人都不由得暗暗擔心。
沉魚冷冷道:“那是自然。”轉身對著諸元良道:“今夜我們將在映雪峰聖宮徹夜禱告,平息雪域神靈的怒意。但明日太陽升起之時,一切必須要有所定奪。”不再理會眾人,款款朝外走去。落雁瞥了曲風揚與馨兒一眼,似笑非笑,蹁躚隨行。
大殿中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司徒元良沉聲道:“眾位元良在此即時商議。”轉身喝道:“禦醫怎地還沒到!”
一時間滿山鎧甲禁衛長呼:“傳禦醫!”
曲風揚心中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轉頭朝外眺望,彤雲漸散,一彎皓月正在中天。不知此時此刻,南宮易怎樣了?
午夜時分,劍池峰大殿內外已被清理幹淨。眾雪域元良在大殿中激烈爭議,而禦醫便在大殿一角為汝鄢暮雄、俞屠熔、嵇康敕等重傷者熬藥及施救醫治。曲風揚一行則隨禮官回到西峰卿客館各自歇息。
曲風揚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不能入寐,心中忐忑,腦海中滿是落雁似曾相識的盈盈笑容。不知過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朦朧之中,自己四處尋找馨兒心急如焚,見到南宮易,大喜追詢。南宮易漫不經心地指著懸壁飛崖道:“不是在那兒麽?”果然瞧見馨兒站在崖邊,傷心欲絕,似乎隨時要跳落。心中驚怖,大叫追去,馨兒隻是不理。
將近三丈時,馨兒突然朝下墜落。曲風揚驚悲如狂,大聲吼叫,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奇跡般地抓住馨兒的手臂。
馨兒抬頭望他,笑容溫柔,淚眼瀅瀅,竟突然變成了炎尚公主啟詩毓的瞼容。曲風揚楞楞怔住,忽然間,啟詩毓的瞼如水波一般蕩漾開來,驀地化為錦毛鼠紫妙瑤鶴翎嬌俏的容顏,笑嗬嗬地眨眼道:“認不出來了吧?今後你瞧見我時隻怕再也認不出來啦!”
曲風揚心中劇震,大叫道:“是你!”驚怒恐懼,不知為何,竟又夾雜了莫名的歡喜。突然驚醒坐起,渾身大汗淋漓。
蟾輝似水,將他的身影投射在霜雪白壁上,滿室寂寥冷落。
曲風揚楞楞地坐了片刻,想起夢中情景,突然醒悟,叫道:“是了!果然是你!”那落雁雖然麵容陌生,但眉目神情,分明是錦毛鼠紫妙瑤!
這魔女所到之處必有狗賊之陰謀災禍,此次化身落雁,難道當真又與狗賊有關麽?心中大凜,寒意遍體。猛地跳下床來,便欲將隔壁的段幹寅虎等人複蘇,但轉念又想:“罷了!等臭泥鰍回來再說。先去看看那魔女有何陰謀!”
當下悄然躍出卿客館,穿行縱躍,到了懸壁飛崖邊上。解震雷電鶩,乘鳥飛翔,悄無聲息地穿雲透霧,繞過群峰,朝映雪峰神姬聖殿飛去。
映雪峰雖非雪域城中最高之峰,但山勢峭直險峻,卻是諸峰翹楚。山頂血讖潭,渺渺清澈,乃是兩神姬聖姬通靈神明,請示聖意的神水。
神姬聖殿依潭臨淵,大殿之後就是萬仞絕壁,在這淒迷夜霧中遠遠望去,仿佛懸空樓閣,仙人居所。
映雪峰半腰,瓊樓玉宇,倚山蜿蜒,是雪域族的王宮聖殿,族主汝鄢暮雄平素便居住其中。此次碧魯丹羽來訪,為表尊貴之心,汝鄢暮雄也特別將他安排在王宮的別院之中。
曲風揚知此處戒備最是森嚴,當下施放“風雲決”以道入幻境隱身,朝著峰頂神姬聖姬殿飛翔而去。
山風凜冽,皓月仿佛就在頭頂薄霧中穿梭。曲風揚輕飄飄地落在神姬聖姬殿外凸出的崖石邊緣,恰好可以透過水晶石窗,望見殿內情形。震敝雷電鶩,凝神探望。
神姬聖殿內空空蕩蕩,並無一人。聖宮內冰磚翡翠,雕梁畫棟,紫盞盈火,富麗堂皇。梁上懸掛了四十九隻翡翠飛旋風鈴,叮當作響,清香隨風飄散。九隻巨大的翡翠紫玉鼎各置一角,異香繚繞。天蠶絲幔張羅拖曳,綺羅織錦,交疊其間。
聖宮正中,有一九角白金圓壇,其上昂然蹲踞著八獸金剛爐,赫然以雪域八妖為金剛爐紋,八隻獸頭趴伏在爐沿,栩栩如生。鼎中水波蕩漾,白汽蒸騰,想來便是盛自血讖潭的神水。金剛爐周圍,放置了八十一個寒海蛛絲鋪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曲風揚心下詫異,那沉魚既說要在聖宮中徹夜禱告,怎地空無一人?突然看見大殿西角絲幔輕拂,一雙穿著薄絲鞋的纖美秀足隱藏其後。心中一動:“那不是‘落雁’的腳嗎?”喜怒交集,心底恨恨道:“魔女,此次決計不能讓你逃脫!”輕輕地打開窗子,翻身而入。
凝神斂氣,急速滑行到那絲幔之側,驀地拉開幔簾,手如閃電將她脖頸扼住,低聲喝道:“魔女,看你往哪裏走!”突然“啊”地一聲驚呼,驀然鬆開手,朝後退了幾步。
絲幔之後,一個****女子軟綿綿地應聲癱倒,雪白豐腴的胴體上布滿青紫血淤,下體血跡斑斑,俊俏的麵容蒼白如冰雪,雙眼圓睜,憤怒悲苦,淚珠猶在,早已氣絕多時。
曲風揚木立當場,腦中一片暈眩。難道這魔女當真就這樣死了嗎?究竟是誰殺了她?驚駭難過,心緒狂亂。
心底突然閃起一個念頭,忽然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驀地一凜,心中暗呼:“辣塊媽媽的鱉毛蛋!險些又中了這魔女的奸計!”
當日在無塵潭底,初見虞姬屍首,他也道是紫妙瑤香消玉殞,震駭難過,結果被那魔女所陷,險些成了奸殺虞姬的替罪冤魂。
當下彎腰俯探落雁的麵容,真氣流轉,無隙可入,果然不是易容變身。心中大石登時落地,暗自舒了一口長氣。
腦中飛轉,恨恨道:“是了,這魔女必是故技重施!又想設套害人……”一念及此,怒氣衝衝。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為什麽我得知死的不是那魔女時,心裏卻反倒這般歡喜?難道……”
心中大凜,驀地又想:“是了,這魔女作惡多端,我一心要親手將她擒住,為巽法靈、離法靈兩位前輩,以及馨兒妹子出氣雪恨,自然不能容她輕易死了。”
但心中隱隱覺得自己這般推斷太過牽強。不敢多想,轉移念頭道:“不知這魔女此次想要陷害的又是誰呢?”
這個時候,忽然聽見聖宮銅門“當唧”一聲,徐徐打開。曲風揚吃了一驚,突然冷汗遍體,暗呼糟糕。眼下自己站在落雁香軀旁,若是讓雪域族族人瞧見,那可是跳進瑤河也洗不清了,難道這魔女早已算準自己要來此地,故意安排好了陷阱讓自己望裏跳麽?
驚怒交加,不及多想,輕輕將落雁遺骸扶起,自己飄身躍上橫梁,施放道入幻境,隱身藏匿。
銅門開處,一個紫衫女子翩然而入,姿容俊俏,顧盼生輝,正是紫妙瑤易容所變的落雁。她在門口站定,朝著殿外柔聲道:“難得少尊殿下如此誠心,要與我們共同禱告神靈。快快請進吧!”
又聽見一個含糊的聲音笑嘻嘻道:“那……那是一定的。神姬的神靈,不就是我的神靈麽?嘻嘻……分……分什麽彼此?”薰天酒氣,遙遙可聞,正是那極好酒色的驚雷帝國神少碧魯丹羽。
曲風揚心中一凜,登時明白:“辣塊媽媽的鱉毛蛋,原來她要栽贓嫁禍的,乃是這驚雷帝國少尊,”
他雖然桀騖粗獷,卻絕非粗枝大葉之輩,此時電光石火,登時想得分明。倘若雪域族族人“親眼目睹”本國兩神靈女之一的落雁,被這好色的驚雷帝國神少在聖宮中奸殺,必定群情激憤,怒不可遏。
再有今夜的“千萬凶禽妖獸神諭”作祟,稍經撩撥,必定揭竿而起,與驚雷帝國重燃戰火。不用多想,也可斷定這必是狗賊的又一陰謀,意欲挑唆驚雷帝國境內內亂,削其實力。
卻聽紫妙瑤微笑道:“少尊說的是!雪域九大邦族與驚雷帝國本是一家,何分彼此?”言語嫣然,與碧魯丹羽一同走了進來。守在殿外的鎧甲禁衛轟然呼喝,聖宮青銅大門徐徐關閉。
碧魯丹羽原本白胖的臉上此時猶如豬肝色,顯是酒醉未消。眼睛色咪咪地盯著紫妙瑤,涎著瞼笑道:“姊姊找我到這殿中,究竟有什麽事?現在沒有旁人,可以說了吧?”動手動腳,就欲將她抱住。
曲風揚大怒,原本對這酒色少尊無甚好感,此刻見他身處陷阱,渾然不覺,猶自這般急色,不由更添厭憎之心,隱隱中倒覺得倘若他當真因此而死,也是咎由自取。心中一動,突然明白今夜的萬千飛禽,何以會竭力攻擊嵇康敕與俞屠熔二人。
這兩人頭腦清醒冷靜,修為高強,若有他們在,決計不能輕易地將碧魯丹羽誘入圈套之中。此時二人重傷之下昏迷不醒,再無障礙。這碧魯丹羽醉意醺醺,引他入局,實是易如反掌。
紫妙瑤格格一笑,從他臂下問了開去,嫣然道:“你猜呢?”嬌媚入骨,瞧得碧魯丹羽渾身骨頭酥了大半,踉蹌著探手抓去,口齒含糊,笑道:“我猜姊姊是喜歡上我了,要找我說悄悄話吧?”
紫妙瑤癡癡而笑,穿花舞蝶般地閃避,將碧魯丹羽逐漸引到隱藏落雁遺骸的絲幔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