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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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高懸,焦枯的草地上裂縫縱橫,河水在罅縫中汨汨奔流,在月色中耀耀閃光,彷佛萬千銀線交錯縱橫。
    曲風揚二人坐在河岸,將狂人屠鴻海從如意錦囊中拉了出來,輸導真氣。過了片刻,狂人屠鴻海大叫一聲,驀地坐起身來。瞪著眼睛,滿臉驚懼,“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看見眼前之人是曲風揚,麵色方才舒緩開來。一把抓住曲風揚的肩膀,叫道:“你爹呢?救出來了沒有?”
    曲風揚咬牙搖頭,沉聲將適才發生之事講述了一遍。狂人屠鴻海麵色煞白,驀地一掌拍在草地上,怒道:“他娘的腿!就是這妖魔鬼怪!想不到……想不到曲大哥終究……”眼睛一紅,聲音沙啞,再也說不下去。
    曲風揚沉聲道:“屠叔叔,那妖魔鬼怪究竟是誰?你們怎麽會落在他的手上?這四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四年?”狂人屠鴻海凝視著曲風揚,目中陡然閃過疑惑迷惘的神色,驀地吐了口氣,點頭嘎聲道:“是了,你都已經長得這麽大啦!四年!原來我們迷迷糊糊中竟自過了四年!”
    曲風揚奇道:“迷迷糊糊?”
    狂人屠鴻海嘿然搖頭道:“不錯!這四年我們始終是迷迷糊糊,混沌不覺。”
    頓了頓,眯起眼眺望碧虛,目光變得飄忽起來,半晌啞聲道:“那夜在瓊海上,我和宋七叔他們捕殺了諸多凶狂海獸,正興高采烈地返航。到了近海,突然看見海上火光衝天,整片蒼穹像被鮮血染紅,遠遠地便聽見廝殺聲。我們大驚,心裏猜到多半是狗賊使詐偷襲。”
    “當下我們全速前進,殺翻了兩艘狗賊的偵訊船,趕回島上。可是那時城裏到處都是狗賊,許多兄弟還沒從海上趕回來,而黎民們卻已被狗賊殺得精光……他娘的腿,這些狗賊狗賊,最是反覆無常,陰險狡辯抵賴!”
    曲風揚聽他飄渺而憤怒的敘述,思緒飛轉,怒火熊熊,彷佛又被帶回到四年前那腥風血雨的傾城一夜,拳頭緊攥,青筋暴起。
    狂人屠鴻海道:“我們開辟血路,一心要找到你爹。狗賊太多,潮水似的包圍過來,幾十個兄弟很快便都戰死了。我中了幾矢,精疲力竭,正以為他娘的要死在這群不要臉的狗賊手裏時,忽然看見牧大俠馱著重傷的喬大哥,和十來個兄弟一道從火光中殺了出來。我心裏大喜,登時又來了力氣,一口氣殺了十幾個狗賊,與牧大俠一齊朝島外衝去。”
    “牧大俠以‘玄天浪濤斬’將狗賊殺得稀裏嘩啦,屁滾尿流,狗賊嚇得都不敢上前。突然昊凡老妖追來了,冷不防地突施暗算,向尚在昏迷中的你爹全力出手……”
    曲風揚大怒,“轟”地劈空一掌,將鏡心湖擊起數丈高的水浪,罵道:“這老妖卑鄙無恥,隻會鬼祟下流的招數,真他親娘的枉居元泱十靈!難怪終日帶著木頭麵具,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紫妙瑤聽到“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嬌軀微震,粉靨登時黯然。
    狂人屠鴻海嘿然道:“幸虧牧大俠反應極快,閃電似的讓了開去。他親娘的,但昊凡老妖想要殺的並非你爹,卻是牧大俠!他早知牧大俠必定會全力護衛你爹,所以故意全力驟攻你爹,逼得牧大俠竭力護衛。
    四周的狗賊也紛紛圍將上來,盤桓遊鬥。戰了片刻,乘著牧大俠念力分散,昊凡老妖突然狂風暴雨似的朝牧大俠猛烈攻擊。”
    曲風揚聽到此處,心中登時抽緊。牧戰野雖然神功卓絕,但未必是昊凡老妖的對手。何況背負拜昆,身陷重圍,又失盡先機,落在下風。
    果聽狂人屠鴻海呸了一口,恨恨道:“昊凡老妖突然使出他那炒羊羔子毛鱉斬,和牧大俠的玄天浪濤斬撞在一處。那老妖氣力驚人,毛鱉斬的威力還真他親娘的不小,牧大俠連帶著你爹一齊被震成重傷,飛到十幾丈外。”
    紫妙瑤心下惑然,不知那“歪瓜裂棗毛鱉破”究竟是什麽奇怪神功?驀地一亮,明白這屠狂人說的應當是昊凡的“拜月水坎冰封破”。
    八百年前,拜月閣妖獸水坎螭鯨獸咆哮瓊海,為虐甚重,被驚雷帝國奇俠宮滌塵以無極封神刃斬殺。拜月閣眾人將水坎螭鯨獸的中央脊椎骨磨製為神兵利器,是名“水坎冰封刃”,代代相傳。到了雨侯昊凡手上,被其發揚光大,獨創“水坎冰封破”,威鎮東荒。想不到這神兵絕技到了屠狂人的口中,竟成了“歪瓜裂棗毛鱉破”。紫妙瑤忍不住莞爾而笑。
    曲風揚駭然道:“難道牧大俠就這般……”
    狂人屠鴻海嘿嘿笑道:“哪有這麽容易?老妖以為牧大俠已經重傷,無力反抗,正自得意地胡言亂語,牧大俠突然從地上跳起,閃電反擊,使出一記驚天動地的玄天浪濤斬,將那老妖殺得灰頭土臉,狼狽奔竄。”
    曲風揚聽聞牧戰野無事,心中方自舒了口氣,心道:“若是牧大俠死了,馨兒妹子隻怕要傷心欲絕。”振奮精神,側耳傾聽。
    狂人屠鴻海眉飛色舞道:“他娘的腿,可惜你沒瞧見當時的情景。牧大俠渾身鮮血,但卻談笑自若,舉手投足就將那老妖連傷七處,殺得他落花流水,險些撞在牆上;周圍的狗賊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哈喇滋一直從舌頭滴到腳指頭上。真他親娘的過癮!”
    曲風揚聽得熱血沸騰,擊掌大叫痛快。狂人屠鴻海神色一黯,歎氣道:“不過牧大俠業已被老妖之前的那記毛鱉斬劈成重傷,是以不能傾盡全力,終不能砍下那老妖的毛鱉腦袋。
    牧大俠接連發出十幾記驚天動地的斷浪斬,乘著眾狗賊倉皇逃避時,帶著我們,全速衝到岸邊。”突然重重一掌擊在地上,咬牙切齒道:“豈料那逆賊……那姓宋的狗賊竟已帶了千餘狗賊在那裏張弩搭矢地等候!”
    曲風揚大怒,猛地站起身來,胸膛劇烈起伏,幾滴鮮血滲過指縫,倏地從他攥拳的掌心滴落。四年前的那場戰亂,他最為徹骨痛恨的,不是狗賊,而是那出賣了自己與父親,出賣了全城數萬黎民的莫萬良。此刻聽到狂人屠鴻海重提此人,登時怒火熊熊,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狂人屠鴻海恨恨道:“那時我們早已筋疲力盡,隻道此次要命喪這叛賊之手。不料海上突然狂風大作,巨浪滔天。牧大俠也不知暗暗施展了碧雨帝國中的什麽法術,一陣陣大浪驀地卷過城垣,將狗賊拍得東倒西歪。忽然刮來一陣大風,將我們橫空從狗賊頭頂卷過,眨眼間便衝入滔滔大浪中。”
    曲風揚大喜,哈哈笑道:“是極!老天爺果然還算長了眼睛……”
    狂人屠鴻海歎道:“說起來慚愧,我們原都是在浪裏來、潮裏去的海島男兒,那點風浪原本算不得什麽。但是那夜海上風大浪急,象是發瘋了一般,海麵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我們全都吸了進去,黑天黑地中,竟絲毫不能脫身遊出。
    好在牧大俠眼疾手快,用‘三尺冰封訣’將我們盡數封凍,又以天玄蠶絲帶將大家係在一處,這樣不管沉溺到海底多深處,不會失散,也不會嗆死。”
    曲風揚道:“然後呢?”
    狂人屠鴻海嘿然道:“然後?然後醒來之時,便已是四年之後、幾天之前的某日。”
    曲風揚失聲道:“什麽?難道你們竟在海底沉睡了四年?”
    狂人屠鴻海苦笑道:“是不是在海底還不知道,但這一覺睡了四年卻是不假。適才見到你時,若不是眉眼與四年前絲毫無異,我還不敢相信你已經變得這麽大了哩!”
    曲風揚皺眉道:“那麽那妖魔鬼怪呢?屠叔叔你們又是在何處撞見他的?”
    狂人屠鴻海眼中倏地閃過恐懼憤怒的神色,怒道:“他娘的腿,那惡怪……哼!我們那夜醒來之時,便是在這鏡心湖畔。我醒轉探望,瞧見長河洶湧,浪水發狂地朝天噴湧,許多魚獸被拋飛到遠處的樹林裏,活蹦亂跳。
    你爹、牧大俠等十幾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旁邊站了一個巨大的狻猊獸,搖頭晃腦地抖動著渾身的水珠,瞪眼看我。我突然想起那凶獸應當是驚雷帝國的鎮河神獸狻猊,這才猜想應當是到了雪域的鏡心湖,心裏驚訝不已。”
    紫妙瑤聽了半晌,忍不住插口道:“屠叔叔,難道你們當日是被卷入海底歸墟,之後經過海底震蕩漂到湖底來的嗎?”
    狂人屠鴻海一楞,似乎剛剛發覺她一般,見她素手緊緊牽著曲風揚,始終不曾離過,當下眯著眼睛打量了她片刻,又瞥著曲風揚,嘿然笑道:“不錯不錯!小子,你可比叔叔我強得多了。”
    曲風揚一怔,麵紅耳赤,待要稍稍辯解,狂人屠鴻海哈哈笑道:“他娘的腿,********,有什麽不好意思、忸怩作態的?小子你性子狂野豪爽,很有你爹當年的風采!偏偏說起男女之事拘謹古板,比起那南宮易小兄弟就差得遠了。”
    當年在烏桓城裏,曲風揚一心做父輩一樣的英豪人物,對異性倒當真是從不在意。隻是正值少年,英武挺拔,難免有許多少女對他暗戀歡喜,是以狂人屠鴻海常常以此逗弄曲風揚,令他氣得火冒三丈。
    不想闊別四年,竟然見到曲風揚與一個俊俏女子親密牽手,狂人屠鴻海心中自然又是詫異又是歡喜。
    他性子粗豪,又始終將曲風揚當作自己的侄子,歡喜之下,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倒將曲風揚弄了個大紅臉。
    紫妙瑤粉靨暈紅,但心下卻是暗暗甜蜜歡喜,對這屠狂人不由多了幾分好感。
    狂人屠鴻海突然又道:“咦,是了!南宮易兄弟和馨兒姑娘都還好吧?”
    曲風揚嘿然笑道:“屠叔叔放心,他們都好得很。待會兒我再詳細說與你聽。”
    狂人屠鴻海點頭道:“那就好。咱們說到哪兒了?是了,我醒來之時見到那凶獸狻猊,正自詫異,不知怎麽會到了雪域?嗯,這姑娘說得不錯,現在想來我們多半是被瓊海的暗湧卷入海底歸墟,陰差陽錯到了鏡心湖裏。”轉頭對紫妙瑤笑道:“是了,還沒請教姑娘芳姓呢!”
    紫妙瑤微笑道:“我姓紫,叫小瑤,屠叔叔您叫我紫瑤兒便成啦!”
    狂人屠鴻海點頭笑道:“紫瑤兒?不錯!果然是個好名字。”他對紫妙瑤頗為讚賞喜歡,倒讓她有些羞澀起來。
    曲風揚心下凜然,皺眉不語。他是島嶼兒郎,素知所謂海底暗湧通往深海歸墟的傳聞。據說瓊海,玥海,玴海,珚海四大海各有一個神秘的海水暗湧漩渦入口,海水由這入口流入深海海底,形成錯綜複雜、上下錯落的海底歸墟。海上常有漁民連人帶船溺入歸墟,無影無蹤,卻在若幹年後,浮屍於元泱江河潭泊中。人們都說這乃是被惡蜮拖入深海歸墟的緣故。
    狂人屠鴻海又道:“那凶獸狻猊對我們似乎並無加害之意,反倒將我們拖到高處,避免被鏡心湖的大浪重新卷回河裏。過了片刻,你爹和牧大俠他們也紛紛醒轉,見到大家安然無事,都歡喜不盡。但我們重傷猶在,身體虛弱,一時也無法起身行動。”
    “狻猊從河邊拖來許多生魚,丟在我們身邊。他親娘的,我們哪知已經餓了足足四年?隻覺饑腸轆轆,肚皮貼著脊梁骨,當下紛紛生吃活啖,也不管滋味,權且飽餐了一頓。
    有了氣力,便開始運氣調息。到了半夜,忽然聽見森林、河邊傳來鬼哭狼嚎似的怪鳴聲,探頭一看,他親娘的,竟是許多幽冥惡蜮從鏡心湖和草地裏鑽了出來……”
    曲風揚心中一跳,凝神傾聽。
    狂人屠鴻海道:“那些幽冥惡蜮不知是不是嗅著了我們的氣味,紛紛朝我們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