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為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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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一緊,玄天靈女瑩白的脖頸登時出現一道血痕。
    南宮易吃了一驚,大聲道:“她對我有大恩,又是我的好姊姊,豈能不救她?你要殺人祭器,隻管殺我好了。”
    晏淨靈女緩緩道:“臭小子,這麽說來,你甘願為她而死?”“鳳舞九天”在玄天靈女脖頸上輕輕顫動,幽光閃耀。她微微吃驚地凝視著他,突然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南宮易熱血上衝,暍道:“不錯!要殺就殺我,若敢動她一根寒毛,辣塊媽媽的鱉毛蛋,我化作惡蜮也饒下了你!”
    晏淨靈女冶冶地瞪著他,過了半晌,突然鬆開鳳舞九天簪,神經質地格格大笑,直笑得白發飛揚,周身顫動。
    南宮易怒道:“有什麽好笑的?”
    晏淨靈女尖笑道:“我明白啦!你喜歡這死妮子,是也不是?”
    玄天靈女倏地睜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南宮易,雙靨暈紅欲滴。南宮易麵紅耳赤,不敢望她的眼睛,大聲道:“你胡說什麽……”
    晏淨靈女喝道:“臭小子,她和你非親非故,你當我瞧不出來嗎?男子漢大丈夫,鍾情便是鍾情,吞吞吐吐不敢說出來,算什麽東西!”
    南宮易被她一番疾言厲色地怒罵,心頭火起,熱血如沸,突然之間不顧一切地大聲道:“是!我鍾情於她!甘願為她而死!那又如何?總強過你喜歡一個人,卻強裝堅毅,幾十年如一日地和他爭強鬥狠,到頭來卻孤苦伶仃一個人……”
    “啪”地一聲脆響,南宮易驀地吃了一記*辣的耳光,臉頰登時腫起老高,腦中嗡然,險些暈厥。
    晏淨靈女周身顫抖,狂怒不可遏,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鳳舞九天簪駕在南宮易的脖子上,不住地晃動。
    南宮易一言既出,登時好生後悔,不該傷這可憐女子的心。但憋在心裏許久的話一旦吐露,卻又說不出的暢快。不敢望玄天靈女,扭頭大聲道:“你殺了我吧!”
    晏淨靈女恨恨地望著他,眼角倏然流下兩行清淚。“當”地一聲,鳳舞九天簪墜落在地,她抱著頭,緩緩地跪倒在地,突然麵容扭曲,大聲地號啕痛哭起來。那哭聲淒厲、悲苦,響徹雲天。
    南宮易心下難過,越發後悔,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風聲悲切,萬籟沉寂。碧眼青翼巨鶓停住撲鬥,低頭走來,怯生生地站到一旁,輕輕地舔著她的手背。
    晏淨靈女慟哭了半晌,漸漸地止住,突然一震,怔怔地望著冰地上自己的倒影,那花白的發絲在寒風中紛亂飛舞,眼角的細紋清晰可見……她呆呆地跪坐著,淚水又一粒一粒地掉落,低聲道:“今昔何年,鳳舞九天。我練成了指掌乾坤,自己卻不能指掌乾坤韶華重現。”
    南宮易聞言微微一震,又想起那首《黯然*曲》來,心下悵惘。忽然記起昨夜佩蘭峰上,玄天靈女獨立吹簫,反反覆覆吹奏“八百載鶴發,一宿殘顏。千般夢,誰人與共?”,心下驀地一動,抬頭望去,正好撞見玄天靈女凝視的眼波,兩人臉上齊齊一紅,同時移轉目光。
    晏淨靈女突然厲聲道:“臭小子,你乳臭未幹,知道什麽?竟敢胡言亂語教訓祖奶奶!”
    驀地一躍而起,大聲道:“我費盡數十年,鑄成‘指掌乾坤’,就是為了在眾人麵前打敗那老匹夫,盡情羞辱,報仇雪恨。我要讓他跪在我的麵前,向我叩完一百個頭認錯!我要將那些嘲笑我的賊人全部殺光!”越說越是激動,滿臉通紅,厲聲長笑。
    她忽然頓住笑聲,陰森森地望著南宮易二人,格格低笑道:“臭小子,你不是喜歡這丫頭嗎?那姑娘我便成全你,讓你和她死在一起。”突然雙手一送,南宮易“啊”地一聲,平地飛起,穩穩地撞入玄天靈女的懷中。
    軟玉溫香,肌膚相貼,他的嘴唇險些撞上玄天靈女的唇瓣。兩人麵紅耳赤,齊齊閉眼,連耳根都泛為赤紫。
    晏淨靈女尖笑道:“我已經算過啦!明晨寅時,你頭頂千丈之崖上會落下一方蒼宇之星。你們就這般緊緊貼在一起等死吧!”“哧哧”輕響,一團團青絲從南宮易的衣服裏抽離飛舞,化作繩索,將他們緊緊捆縛。
    風聲呼呼,兩人倏地被她震飛衝天,穩穩地落在潭心青岩上。雷電鶩、冰絨鴛陸叫連聲,亦被她閃電擒住,凝為堅冰,拋在一旁。
    肌膚緊貼,鼻息互聞,透過那溫軟豐滿的胸脯,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玄天靈女急劇的心跳。南宮易心中也是一陣怦怦狂跳,又羞又怒,閉著眼睛扭頭喊道:“賊婆子,快放開我們,你瘋了嗎?”
    晏淨靈女尖聲長笑道:“我早就瘋了,難道你竟看不出來?臭小子,我這就上神藏山找老匹夫去。待我回來時,瞧你們還是死是活。你若是命大,千丈之崖上落下的蒼宇之星砸不死你,祖奶奶自然會放了你們。”
    笑聲搖曳,瞬間百丈,空穀回響,終不可聞歸於寂寥。
    第十六卷玉潮池會
    第一章昨夜星辰
    北風凜冽,雪花飛舞,潭心波蕩,清輝寂寂。四壁冰崖嵯峨嶙峋,遙相對立,在淡淡的月色裏顯得寂寞而又孤傲。
    潭心青黑色巨石之上,南宮易木然盤膝而坐,玄天靈女恰好坐在他的腿上,肢體交纏,緊緊相縛,絲毫動彈不得。
    軟玉溫香,近在毫厘,南宮易心中怦坪狂跳,扭頭側臉,屏住呼吸,生怕氣息噴吐,唐突佳人,半晌方徐徐吐了一口長氣。心底羞躁惱恨,也不知罵了那賊婆娘幾千幾萬句。想起適才衝動之下,大聲地說出心底秘密,更是羞赧尷尬,臉上滾燙,不敢望她一眼。但隱隱之中,卻又覺得如釋重負,說不出的輕鬆快活。
    心中陡然又是一沉,忖道:“糟糕!神仙姊姊乃是冰清玉潔的神姬,知道我對她有男女俗念,今後還能與我姐弟相稱嗎?”心下誌忑,悄悄地從眼角瞥了一眼玄天靈女。
    相距甚近!隻見她秋波橫流,嬌媚動人,神色古怪地凝視著自己,南宮易胸口登時如遭重錘!心跳如狂,急忙移轉目光。
    玄天靈女正自羞惱,見他赤紅著臉,梗著脖子不敢望自己,神態頗是有趣!心底反倒漸漸鬆弛下來!泛起淡淡的溫柔之意。紅暈漸消,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耳邊響起他適才那不顧一切的大聲呼喊:“是!我鍾情於她!甘願為她而死!”雙頰登時又是一陣滾燙,羞澀之中竟有一絲難言的甜蜜。
    生為玄風帝國神姬,清心寡欲超然塵世,從未有一個男子敢這般*裸地向她表白愛意,當她聽見那句話的刹那,幾乎連呼吸都已停頓。
    驀地又想起當日在九仙山之上的情景來。她的心中“咯登”一跳!怔怔地忖想:“難道……難道那個人,當真是他嗎?”突然之間,呼吸急促,心如鹿撞。
    那日,在暗神奪日天地俱黑過後的陽光下,透過那殘損的浮世玉,她看見萬千幻象浮光掠影,彷佛無數碎片紛亂而急速地拚接,又迅疾地迸散開來。許多杳渺的往事猶如夏日雨荷,繽紛開落,又如流星隕雨,稍縱即逝。那種感覺熟悉而陌生,歡躍而恐懼……
    她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一個少年模糊的麵容!仿佛是南宮易,又仿佛不是。在她的前生與今世中,那個少年似乎注定與她有一段紛擾情緣,絲絲縷縷,纏綿不斷……當那些淆亂的幻影交織出一段段驚心動魄、愛恨糾葛的故事,她仿佛卷溺於湍急而致命的漩渦,不能呼吸,無法思考……
    這幾日以來,她一直宛如在霧裏雲端,恍惚不定。此刻,與南宮易在命運的幻景裏緊緊相貼,更令她陷入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慌與迷惘。
    玉蟾清輝雪亮地照耀著南宮易的側臉,那閃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溫柔的唇線……仿佛翡翠雕刻,俊逸難言。浮世玉中那模糊的影像漸漸地鮮明起來,與眼前這少年徐徐融合,終於化為一個……冷風輕拂,她的心弦劇烈震顫著。
    “第一次相見,他吹著《黯然*曲》,腰上又插著失蹤了兩百年前姑姑的情殤刃,我便好是詫異,心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巧事?原來,他和本國的奇異淵源,竟是冥冥上天給我的暗示嗎?
    “難怪我第一眼瞧見他的時候,便覺得似曾相識,好生親近,與他在一起的時候,說不出的輕鬆快樂。原來……原來這便是所謂的前世今生的緣分嗎?”
    一蓬冰晶紛揚卷過,簌簌沾落在她的頭發、臉頰,清涼直沁心脾,但雙頰卻滾燙如火。
    她渾然不覺,心枰抨劇跳!恍惚地想著:“那時他孤身前往烏桓城,我的心裏好生擔憂。修練了十五年的心若冰清訣!理應波瀾不驚才是,又怎會為了一個初識不久的少年患得患失?他在惘神穀外的水潭裏,中了媚姑的雪冰蠶毒,我為什麽那般生氣?烏桓城破,聽說他下落不明,又為何那麽傷心難過?這四年裏,又為什麽時常無緣無由地想起他來?難道……在我的心裏,早就有了他的影子嗎?”一念及此,心中劇顫,隱隱之中竟是說不出的甜蜜和害怕。
    “我被恒水流、玥海八厲設計陷害,虧得他湊巧趕到相救。但這巧合好生奇怪,竟象是上蒼特意的安排。他為了追拿鶼鶼鳥,無意中撞入潮崖山山窟……那鶼鶼鳥是聯係姻緣的神禽,為何偏偏……偏偏帶他到我身邊呢?今日我為了收伏奎木月烏到此,又偏偏與他相遇。難道這一切,當真是上天定下的宿命嗎?”
    寒風越來越大,銀潭潭底的赤紅珠玉耀射的萬千道霓光渙散折射,漫天冰晶卷舞飛揚,瑰麗變幻。
    玄天靈女腦海中倏然閃過當日那浮世玉中的種種幻象,宛如這彩光中的漫天冰雪,絢麗紛亂而又撲朔迷離。
    她的眼波朦朧如水霧,癡癡地望著南宮易的臉顏,心想:“可惜浮世玉被打碎為數塊,許多事情都瞧不真切了。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呢?在那浮世玉裏,我瞧見了奎木月烏,瞧見了這星辰山銀潭,瞧見了今晚發生的一切……”突然飛霞滿臉,倏地閉起眼睛,睫毛輕顫。
    眼前倏地閃過浮世玉耀映出的幻象,在這銀潭的青岩上,輝映著漫天的霓光,他們****相擁,抵死纏綿……這一幕幕令她驚駭羞怯的幻景,使得當日她在九仙山中駭訝失聲,使得她這幾日來心神不寧。
    今日追隨奎木月烏到此,看見銀潭五光十色,霓彩縱橫,頓有懺語成真的森冷駭懼。難道這一切當真是前世今生的宿命,不可抗拒?這些幻象當真要在今夜一一實現嗎?她呼吸不暢,緊閉雙眼,不敢再往下想,喉嚨裏仿佛有一隻蟲子緩緩地爬過,又麻又癢。
    她自小便被立為玄風帝國神姬,居於冰心穀頂清淨苑,與世隔絕,修行風雲訣與玄風法術。二十年來清心寡欲!出塵脫俗,極少想及男女之事,是以當她知道今世注定有如此情緣之時,心中之震駭、矛盾實難以言語形容!
    且她修行“旋風法術”久矣,心底深處早已根深蒂固地以為天命難違。但身為神姬,清心寡欲,又豈能……豈能如此?
    心中震顫,輕輕睜開眼睛,卻見南宮易依舊扭著脖子,大氣不敢出,任由雪屑繽紛地落滿周身,心裏忽地柔情洶湧,直想伸手將他額上的冰晶輕輕地擦去。
    這個少年,曾經莫名地觸動自己的心弦,難道當真是她宿命裏的夢人麽?他的開朗,他的羞怯,他的灑落不羈,都能輕易地喚起她母性的溫柔,油然而生親密之感。對他,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呢?自己究竟是應該聽從命運的安排,還是該恪守神姬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