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湧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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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又是一輪皎潔無暇明月,不過與前日相比,倒是稍微陰缺了那麽一點。

    禁軍營,皇城內唯一一處有編製的軍隊,全營二萬四千餘人,是守衛皇宮、維護皇城治安的堅實力量。

    小鬆子來到禁軍營房,還未下馬,迎麵便走來了一位禁軍小頭目,帶著四個鐵甲森森禁軍。

    “鬆公公可是來找陳將軍?”那人一臉絡腮胡,相貌粗獷,大手拖著腰上一把黑鐵佩劍。

    “正是,還勞煩方副使通報一聲。”小鬆子下馬,笑嗬嗬地道。

    “陳將軍不在禁軍營房,有何事下官過後可稟告陳將軍。”

    “既然如此,那有勞方副使。內務府總管陳公公有要事找陳將軍。”小鬆子說完上馬,轉身回內務府。

    “鬆公公慢走。”方寧澤拱手,以禮相送。

    小鬆子走後,方寧澤的臉色就變了,“一群混賬太監,成天就想著糊弄太子,殘害忠良。”他惡狠狠地在心裏罵著,畢竟禁軍中,陳茂的人也有一部分,與陳茂公然作對,他還不敢。

    不過陳茂今天有要務在身,為了皇上遺體順利入陵,禁軍統領必須到位督察情況。陳茂雖說不是名義上的統領,但此時的禁軍,也隻能是陳茂暫代這個位置了。

    方寧澤今晚,負責全城的宵禁。皇帝剛崩,全城必須宵禁十五日,即行戒嚴。

    可是方寧澤還有一件事沒做,那就是去找禁軍統領宋欽。宋欽雖然關押在天牢,但畢竟是禁軍統領,禁軍內部自然不乏忠心之人,方寧澤就是這麽一位。

    不過看守宋欽的人都是陳茂的人,想直接去找宋欽,沒那麽容易。於是方寧澤差遣手下幾個弟兄,提著上好的女兒紅,去找看守天牢的衛兵喝酒,想接著灌醉他們的時機,和宋欽密談。

    禁軍裏的小嘍囉,哪懂什麽鬥爭,隻要天天有酒喝,有肉吃,偶爾還能去去怡香苑,那就是神仙過的日子,比種地好萬倍也不止。

    天牢外,幾個鐵甲衛兵握著長戟,有氣無力地站在大門前。突然,左邊的一位流出了口水,“這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香啊。”右邊的那位也聞到了,一時間酒鬼脾性露了出來,“這肯定是哪種好酒,奶奶的,誰在營地偷喝呢。”

    “哈哈,兄弟,看你們天天看守這銅牆鐵壁,我們弟兄二人掏錢,咱們開一次葷。”兩個輕裝禁軍,提著幾壇子酒,笑臉盈盈地走了過來。

    “我說兄弟,你們真夠意思啊,娘的這幾日全城戒嚴,還得宵禁,整天在這兒站著,老子那酒蟲兒,早就受不了了。”那酒鬼禁軍頓時喜笑顏開,把這兩人往旁邊的小房子裏引。

    一行六個人,在天牢外的小房子裏,喝的不亦樂乎。那兩個提酒前來弟兄的喝的自是爽快,因為今天任務就是可勁了喝,往死裏喝,這是方副使交的差,可不敢怠慢。

    二人一邊喝,暗地裏又在竊喜,他娘的,這樣的差,當幾輩子也願意啊。

    那四個看守的,看見酒來,根本沒功夫想那麽多。一股腦兒地猛灌,酒後竟生出了悲情。

    “兄弟啊,我從十一歲就進了兵營,當了二十多年的兵,還是個看大門的,這輩子,也隻能這麽著咯,唉。”說完,那酒鬼禁軍提起壇子,大口一灌。

    “是啊,唉,咱們生的不好,也隻能認命了。”另外一個天牢看守,眼中竟閃出幾點淚花。

    “你們一個個的埋怨什麽呢,人家懿國公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還不是被滿門抄斬。咱們啊,能活著就算不錯了。”

    幾個人都紛紛望這那位開口的仁兄,一臉敬佩之色,而後又一齊大聲叫道:

    “幹”

    “幹,今朝有酒今朝醉,王侯將相咱不配……”

    酒入愁腸,一時間都忘了自己身份,竟談起天下大事來。

    一行人就這麽邊喝邊聊,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個時辰。等方寧澤來時,早已人仰馬翻,東一個西一個,倒地睡著了。

    方寧澤搜出鑰匙,進了天牢,派了自己的幾個弟兄在外麵放風。

    皇城裏的天牢,不僅處處是銅牆鐵壁,而且機關遍布,一般人,隻怕是有去無回了。隻有熟悉天牢的禁軍內部人員,才能應付自如。

    這難不倒方寧澤,很順利地便來到了天牢最深處,那裏關押著宋欽和王江傅兩位統領。

    兩位統領身上帶著鐐銬,並未發現受過虐待的痕跡。不過,這也說得過去,畢竟,那是禁軍中的數一數二人物。

    方寧澤趕忙跑過來,十分激動地握住那一臂粗鐵欄,“宋統領,王統領!”

    ……

    這個夜晚,對福王梁賢燁來說,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內閣中三位大學士,齊聚福王府,正在密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太宗皇帝生前,勵精圖治,治理天下,大都遵循著太祖皇帝遺留下來的體係,但有一點很不同,那就是啟用宦臣。

    太監起初都是皇上的內侍仆人,並無任何權利,走路碰見那些身著紅袍的文官,頭也不敢抬。但太宗梁俊常此人,不喜歡那些讀書人整日在他身邊訓誡禮樂王道,他喜歡隻對他惟命是從的太監。於是慢慢地,太監就變成了宦臣,擁有了與那些成天隻講講孔孟之道的文官相抗衡的地位。

    陳鴻洲就是這麽崛起的,太宗皇帝再世時,除了正常的國家要務與內閣商議外,其他的事全部交給陳鴻洲所在內務府。所以陳鴻洲如日中天,恃寵而驕,在皇宮中再也不用看那些書呆子的眼色。

    但是這些文官,早就視他為眼中釘了。

    “殿下,臣等鬥膽提議,密擬遺照,廢黜太子,傳位殿下,誅殺奸賊陳鴻洲。”以首輔李龐在內的內閣中三人,此時跪在地上,一副不依就要投江的架勢。

    “李大人,章大人,劉大人,這是為何?快快請起。”福王額頭冒汗,十分焦灼,但是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殿下,皇上仙逝近兩天以來,內務府動作不斷,一邊派人布告各地諸侯,一邊愚弄百姓。看來陳鴻洲想讓太子馬上登基啊。”李龐一邊說一邊憤懣地慨歎。

    “是啊殿下,如果陳鴻洲得逞,那受害的可是天下百姓啊。”章俞德一身便衣,咬牙切齒地說著。居左而站的劉宏承,連連點頭,也是一副憤恨不已的樣子。

    梁賢燁看得出來,他們是想立馬除掉陳鴻洲這個太監,這群老頭子,把皇位交給自己,就是為了殺了那個太監。福王也能體會他們的心情,身為臣子,整日不得麵見皇上,而且還要看一個太監的臉色,是有多麽痛苦。

    那些老頭子的心思,被福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隻不過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此時真的沒有除了福王之外的其他人選。他們不完全是出自私心,確實有一部分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在著想。太子心智不全,五皇子南疆戍邊,說不定還沒收到皇上駕崩的消息,八皇子雖說是皇後娘娘親生,畢竟年歲太小。而且大周西疆戰事不斷,當下,非得要一位能靠得住的皇帝不可。

    “各位大人,你們的一片赤誠之心,本王銘記於心。不過本王家底終究在福州,皇城密變,怕是不妥啊。”福王故意說出自己的為難之處,想聽聽這些內閣大臣的意見。

    “殿下大可不必擔心,雖說太子背後有二萬多禁軍,但是葉將軍如今失蹤,戍京營四萬大軍,兵部可以調度。”剛剛沒有說話的劉宏承,此時卻是無比賣力。

    一旁李、章兩位大人,也是點點頭,目露喜色。

    福王聽到葉將軍三個字後,竟出現了短暫的呆滯。不過,沒多久,他迅速反應過來,這些老頭子還真跟自己想到了一處。但是讓他們先開口,事情就要容易得多,而且自己就像被大浪推著向前,暢快無比。

    “好,你等三人,即刻擬出遺詔,將虎符給我送來,功成之後,賜爾等封爵。”梁賢燁此時眼中那種熾熱的光芒,如同三伏天裏的驕陽,灼熱、癲狂。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天,終於是要來了。

    “臣等定當萬死不辭。”三個老頭子異口同聲,激動之色難掩,自己擇的主,終於是下了決心。

    ……天牢內,方寧澤將近幾日城中大事,一一直言不諱。

    宋欽半頭白發,此時已是淚眼朦朧,“葉公,我為你不甘呐。”

    關在另一間鐵籠的王傅生,咬牙切齒,痛心疾首。

    “二位統領,福王入京,想必是為了奪位而來,現在陳茂掌管禁軍,勢必要成為福王的攔路石啊。”方寧澤神色嚴肅,望著宋欽。

    “方副使,我等已是戴罪之身,何況,禁軍兄弟都效忠於朝廷,我等萬不可左右啊。”王傅生心性純良,從來不預黨爭,一心為朝廷著想,所以此時依然大義凜然。

    宋欽聽到王副統領這麽說,內心百感交集,但是他想為葉昭榮報仇。從那日無故被皇上下獄以來,他一直在想,究竟是誰想害葉家。現在他看清楚了,就是那個太監陳鴻洲,陳鴻洲太怕葉家了,因為在京城,隻有葉家他不敢得罪。隻要葉昭榮和葉靖一死,太子登基,整個皇城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了。

    “方副使,我有一個任務交予你,你可願意接受?”宋欽兩眼泛淚,無比肅穆。

    “宋統領但講無妨,在下定當萬死不辭。”方寧澤很激動,他就是為了宋欽的指示才來的,這位禁軍統帥,從他接觸的第一日起,就知道不是那種愚忠之人。

    “相助福王奪帝。”

    相助福王奪帝,像是某種印記,烙進了方寧澤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