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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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娘,四娘啊……”

    “夫人……”

    葉靖睜開朦朧的睡眼,腦袋稍稍有些沉。隻聽得外麵有人大聲呼叫,聲音淒慘。葉靖朝身旁望去,隻見江郝和藍衝依然在呼嚕嚕地睡著,白玉琮卻不見蹤影。

    葉靖趕忙叫醒那兩人,向外趕去。

    三人稍稍整理好衣著,來到屋外,隻見那些人紛紛跪倒在地,圍著中間的一台木架,周邊擺滿了幹柴。上麵躺著一女子,正是昨夜一起大喝的臧四娘!

    “怎麽會…”葉靖有些淩亂,不是說好了去官府的嗎,怎麽已經…

    “唉,確實算是一位烈女子啊!”江郝低著頭,搖頭歎息。一旁藍衝也是目露遺憾,有些傷感。

    白玉琮站在主寨房頂上,攥著昨晚四娘交給他的一封書信,怔怔出神,目空一切。

    一隻火把,終究還是扔進了那柴堆。火勢蔓延,為愛癡狂的臧四娘,終化作浮世中的塵埃……

    葉靖看在眼裏,努力地克製自己去想那日皇城葉宅的大火,多愁善感,早已無用了。

    白玉琮驀地低頭,看見葉靖和江、藍二人出來了,飛身而下,來到葉靖身旁。

    “終究已去…我們還是去解救石家村的女眷吧。”白玉琮望著葉靖,打斷了正有些傷感的另三人。

    “嗯。”葉靖回應,而後四人在一名瘦弱的男子的帶領下,前往那間關滿石家村女眷的房子。

    吱呀——

    門剛打開,裏麵那些年輕女子就大聲哭喊,

    “不要,不要傷害我們…”

    “求求大爺,放過我們吧,求求大爺…”

    葉靖把頭伸進去,隻見十幾位女子縮成一團,互相簇擁,個個都是目露畏懼之色,楚楚可憐。

    “別害怕,你們可以自行離去了。”葉靖望著她們,十分柔和地道。

    “真的嗎?你沒騙我們?”一位年紀稍大的女子不相信,依然有些害怕。

    “不會的,我們已經把山寨控製了,你們走吧。”葉靖再次安慰她們,希望她們快點離開。

    那一群女子打量葉靖,長相衣著都甚是不凡,料想也不是與那山賊同流合汙之人,於是大家聚在一起,大聲叫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而後匆忙逃去,趕回石家村。

    葉靖四人再次來到那片空地上,空氣中彌漫著十分難聞的焦臭味,木架已燒空,臧四娘,徹底與這茫茫塵世道別了。

    白玉琮走了過去,輕輕拍了一下那傷心欲絕的彪形大漢,麵無表情地道:“四娘可有安排你這些兄弟的去處?”

    “四娘希望我們去官府認罪,殺人償命,我們聽四娘的。”對其他這些山賊來說,沒了臧四娘,就沒了臧家,他們已無去路。

    “算了吧,四娘也是一時衝動,才帶你們上山作亂,我們如今隻是江湖中人,不會趕盡殺絕。我看你們那些武器打造的倒是精致,下山去幹點買賣還是可以度日的。但,萬不可再上山做賊。”白玉琮神色嚴肅,說出內心話。

    “那…多謝白大俠。”

    那大漢倒也爽快,聽見白玉琮並不想讓他們去官府投案,馬上命人收拾東西,自己找來一個陶罐,去裝臧四娘的骨灰。

    四人出了山寨,下山前,在寨門又是一陣駐足凝望。

    望夫寨!

    青梅竹馬,兩相情願,紅頭拜堂,卻是生死別離。日夜山嶺望夫,不得與卿共枕,但願泉下重修,與子廝守來生……

    ……

    四人回到青安縣時,正是晌午,一如既往地,豔陽高照,卻很是清爽。

    來到驛館門前,那機靈鬼夥計又像往日那般,侍門迎客

    “喲,幾位公子,回來啦!那青安嶺,是哪等風景啊?”夥計很好奇,一邊笑著一邊問,想打探點消息。

    “別那麽多廢話,去把馬喂了。”江郝有些不耐煩,沒好臉色對著夥計。那三人更是沒說什麽,視若無物。

    “吃癟就吃癟了唄,還生氣,你們這些富家公子,真是不好伺候…”小二小聲嘀咕,憤憤地把馬牽回馬廄。

    四人來到閣樓上的廂房裏,葉靖埋頭一坐,緘口不語。白玉琮提起茶壺,斟了一小杯,抿了兩口也坐下了。

    江郝和藍衝望著葉靖,也不知道說什麽,又怕多說話了打擾他。

    葉靖察覺到了這莫名冷清的氛圍,於是裝作極其輕快地口吻,問到:“我們久居軍中,難得一時清閑,你們可有想去之地,可以自行抉擇。”

    白玉琮聽後,麵色無波,因為他早說過,無論葉靖到哪兒,他都會一直跟著的。

    “我倒是想回蜀州,祭拜一下雙親,很久沒回去了啊,唉。”藍衝麵色傷感,其實他早就打算回去看看舊地,隻是礙於情麵,不好跟葉靖講。如今葉靖有意讓大家各自分開一段時日,雖說不知道葉靖打算做什麽,但藍衝倒是想了卻自己的心願。

    “好,那我陪你去吧。”江郝順勢答應了下來,一臉憨笑。因為他早就察覺到,從前日開始,葉靖很多次和白玉琮私下談話,避開他們,可能是不希望他們跟在身邊吧。

    但是江郝和藍衝二人明白,葉靖不會扔下他們不管的,不然他是不會犯險回去帶他們出來的,一定是有要事去做,才不希望人多。

    “那既然如此,你們先回蜀地,等我和小白處理一些事情後,再去找你們。”葉靖瞳孔微縮,內心有些不安,怕這二人誤會。

    “嗯,大哥,我們到蜀地等你們。”藍衝拱手,向葉靖行了一禮。江郝也行禮,而後出了屋子,去各自的房內打點包袱。

    “但願他們不會怪我啊…”葉靖望向窗外,歎了一聲。

    “不會的,這兩兄弟,心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你。”白玉琮微微一笑,又抿了口茶。

    “嗯,等他們走後,我們也該北上了。”葉靖兩眼灼熱,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

    葉靖從回戍京營帶出江郝和藍衝後,就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北上打聽父帥的消息,白玉琮卻是讚同無疑,因為他知道,這是葉靖最大的心病。

    不過葉靖不想讓江郝和藍衝跟著自己以身犯險,他們的父親已經把一生都獻給了自己的父親,他不想這麽自私,讓這種事再次發生到自己身上。何況,而今自身已如喪家之犬,跟著自己,隻會害了他們。

    “小白,我們走吧,去送送他們。”葉靖輕聲說道。

    ……

    青安縣城門外,葉靖和白玉琮站在大門前,望著馬背上的江郝和藍衝,有些傷感。

    “大哥保重!白將軍保重!”

    “保重!”

    江郝和藍衝紛紛拱手行禮,眼眶卻已紅了起來。

    白玉琮聽見藍衝很正經地叫自己白將軍,感到一絲驚奇,而後哈哈一笑說道:“哈哈,好啦,好啦,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好哭的,走吧走吧。”低著頭,連連擺手。

    “嗯,走吧,我們蜀地見!保重!”葉靖拱起手來,稍稍有些黯然,但是他強行忍住,輕柔地笑著。

    “保重啊大哥!”

    “保重白將軍,蜀州見!”

    兩人說完,策馬馳行,再沒有回頭。

    葉靖望著這兩個跟自己一起長大,一起奮戰沙場的兄弟,終究還是情難自控,泛出了幾點淚。

    以前的戰場上的葉靖,八麵威風,殺氣飄飄,少年將軍豪氣千雲,一杆銀槍刺出,龍鳴敵膽寒。

    但是,自從葉家罹難之後,他就變得很脆弱了,動不動就心生感傷。

    白玉琮也沒打擾他,他知道隻有葉靖自己才能掙脫自己內心的枷鎖,隻是現在還沒到那個時候,此行北上,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契機。

    片刻後,葉靖終於回轉過來,望著白玉琮,“小白,我們也差不多該上路了。”

    ……火紅的夕陽下,透這些許寒意,一身藍衣白馬的葉靖,一身白衣紅馬的白玉琮,踏上了北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