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風過疏竹不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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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瑛回到房間,卻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必是今天玩得有些興奮了吧。
“宣禮!”北宮瑛坐在軟塌上叫了一聲,宣禮便匆匆推開門進來了。
“主子,奴才在。”宣禮見回來一言未發的主子似乎是遇到些什麽事情,沒好問,便一直在門外候著,聽到召喚自然是趕緊出現。
“今晚素華樓有什麽樂子?實在過於無聊。”北宮瑛懶洋洋靠著軟塌的背墊問道。
“回主子,今晚素華樓還和往日一樣啊,要不要叫榴葵姑娘來?”宣禮不知主子為何突然問這樣的話,夜夜笙歌的素華樓日複一日,倒是那榴葵姑娘似乎讓主子很中意,雖然隻是見過一次,但主子對待榴葵那樣的心性已經實在難得。
“榴葵?我不喜歡帶刺的花兒。”北宮瑛神情回味地答道。
“那主子…”宣禮一臉為難地望著北宮瑛。
“問我?不是我問的你嗎!”北宮瑛氣呼呼地別過臉去,將榻前涼了的茶一飲而盡。
“罷了。”北宮瑛望著立在一邊滿臉委屈的宣禮拂袖妥協。
正在北宮瑛感覺坐立難安的時候,房門被叩響,隻聽得門外一年輕男子的聲音輕道:“公子,我們家主人有東西要送您。”
北宮瑛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宣禮望了一眼主子,小跑著去開門,門外一素衣年輕男子頷首而立,身姿挺拔,手持一支綠竹。
“你們家主子是誰?你們家主子與我素不相識又何故要贈我東西?”北宮瑛沒有起身隻是懶懶坐著遠遠看著門口的來人問道,雖說一身下人的裝扮,但舉止言談氣質卻與一般富人家的家丁大有不同。
“這是我們家主子要小人交給您的,至於公子與我們家主子也不能說是素不相識,我們家主子說把這綠竹贈與公子,公子自會猜到是誰,主子邀公子二樓雲水間共賞歌舞。”說罷男子把手中的綠竹遞給宣禮,宣禮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眼色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你去回稟你們家主子,我稍後便過去。”北宮瑛瞥了一眼綠竹腦海裏閃過一個身影毫不遲疑地答道。
“那在下就回去回話恭候公子了。”男子身姿一轉便輕盈地走遠了。
“主子,您真要去?”宣禮目送那人遠去關上門上前問。
“去啊,為什麽不去,不是正好有樂子嗎?”北宮瑛起身理了理衣服,笑逐顏開。
“可是,送竹子,又是什麽意思,這竹子,扔嗎?”宣禮仔細翻看著手中綠竹,不知是何用意,似乎也隻是一支普通的竹子而已,並沒有看到什麽奇異之處。
“留著,扔了做什麽。”北宮瑛敲了敲宣禮的腦袋心情飛揚地邁出門去。
“哎,主子,您等等奴才啊!”宣禮隨手把竹子插在一隻花瓶中便匆忙跟了上去。
今晚的素華樓表麵上仍是一派鶯歌燕舞,吳儂軟語的溫柔鄉,與平日裏並沒什麽不同。
北宮瑛走在長廊上,四處環顧,到樓梯口處見著了方才的年輕男子。
男子見北宮瑛來了,作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引著北宮瑛前去二樓的雲水間。
北宮瑛淡然地走進房間,宣禮卻內心忐忑不安,宣禮為北宮瑛挑起雅間的珠簾,隻見方度離盤腿坐在矮桌前撥弄桌上的一支綠竹,宣禮皺皺眉,欲隨著北宮瑛進去卻被剛才傳話的男人擋在簾外。
“我家主子隻邀請了你家公子一人。”男子麵無表情冷淡地說道。
“你…”宣禮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對待不免有些氣惱。
“辰楓,不得無禮。”桌前的方度離依舊隻是坐著擺弄竹子。
“宣禮,你不用跟進來了。”北宮瑛見狀一笑製止了宣禮。
“是,主子。”宣禮悻悻答道,狠狠瞪了一眼如木頭立在旁邊的辰楓。
“聽聞方公子邀我賞歌舞?”北宮瑛隨意地坐下淡淡問了一句。
“呂公子請坐。”方度離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看著北宮瑛說道。
“如你所見,我已經坐下了,歌舞呢?”北宮瑛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一塊點心塞進嘴裏。
“公子不必太著急,好戲自然是要耐心等待的,聽這裏的下人私下傳聞今晚會有一場精彩絕倫的演出。”方度離說話間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一片一片撫弄著竹葉。
“那我倒是越發想看了。”北宮瑛依舊語氣淡淡,嘴角卻掛著輕鬆的微笑,看著方度離撥弄好綠竹的最頂端的一片葉子,北宮瑛心裏實在不明白隻是一株普通的竹子還有哪裏可打理的,又或許個人所愛有異罷了,於是不再去想竹子的事。
“話說回來,我差人送去的那株綠竹公子覺得如何?”方度離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端坐著盯著眼前耀眼的男子,麵前的人神態自若,容顏俊美,舉止有禮,雖時時不經意地透露出一股慵懶的氣息,卻不曾見他半刻有真正的懶散,那雙似笑非笑猶如閃爍的星辰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真正表情。
“嗯,竹子隻是竹子罷了,隻是方公子似乎很喜愛竹子。”北宮瑛胳膊無力地撐在桌上,單手托著下巴,北宮瑛實在不知道他為何要問這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一個男人給另一個隻見過一麵的男人送了一枝竹子,還問對方覺得送去的東西如何,難道要說很喜歡你送的竹子嗎?況且也看不出那株竹子區別其他竹子美麗之處。這樣的問題未免也太奇怪了。
“咳,啊,也是,在尋常人眼中竹子確實隻是竹子罷了。”方度離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假裝咳嗽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嗓音,可能沒想到對方的回答如此隨意,一下子讓這個問題顯得有些愚蠢了。
見北宮瑛似乎沒有接話的傾向,方度離接著道:“竹子是我們方家的家紋,先帝曾讚賞方家在官場的氣度如清風過疏竹,不爭不搶,不偏不倚,高風亮節,為表嘉獎於是賜了一株稀有的綠竹,那棵綠竹一直栽種在方家的庭院裏,方家人以此為傲,也以此警醒後代。”說完方度離輕輕歎息了一聲,本來在外人眼中的榮譽從他口中講來卻似乎並不剩多少榮耀和驕傲了。
“那麽,方公子自認為可還配得上這先帝賜的綠竹?”方度離剛話語落音,北宮瑛便毫不客氣地反問道,他雖懶得插手朝堂的事情,但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人卻在青樓裏一本正經地坐在自己麵前講述先帝賜竹的事,先帝若是得知自己看重的家族出了這樣的人恐怕都要悔恨地從棺材裏爬出來把那棵竹子拔掉吧。
“雖然在下確實是方家的人,也不如長輩們還有兄弟們的才華,所以在下自知並無進入朝堂的資格,也並未想著依靠先祖的榮耀來庇護自己,如果隻是因為在下流連在青樓而導致公子對在下的看法有些偏頗,那是在下看錯公子了。”聽聞北宮瑛這樣直白的質疑與嘲諷,方度離不禁急著為自己解釋起來。
他從未向別人解釋作為書香門第方家嫡子的自己卻一直流連青樓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可以解釋的,外人即使心有所惑也因為礙於他們家的名譽和權勢不會當麵拆穿,隻是如今有人因為自己而讓自己的家族似乎受到了質疑,這是他所不能忍的,明明自己隻是想作為一個純粹的個體存在,卻無時無刻不在受著家族名譽的牽扯。
“方公子說的也有理,剛剛是在下太咄咄逼人了。”北宮瑛微微前傾了身體低頭道,明明是自己說不想當王上,不願意理這些朝堂的事,如今卻因為這麽一點小事而與一個見第二次麵的人計較起來,北宮瑛不禁為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些無以言說。
“是在下自說自話說得太多太激動了,不怪公子。”
說話期間,樓下忽然變得十分喧鬧。
“看來,歌舞要開始了。”方度離起身走向矮窗邊。
“嗯。”